「怎麼啦?」再熟悉不過的男低音自她身後傳來,水昊關心地問。「傷口還在痛啊 ?」
「要你雞婆……」賀洛芯根本不需要回頭,便能猜出那人是誰。
慢著,她的身體……好險,蓋在她身上的葉片沒有跑掉。這麼一來,她便沒啥好顧 慮的。
「本來不痛,聽到你的聲音就開始痛了。」她不怎麼熱絡地哼著。
「負負得正,那你要不要看看我,搞不好你就不痛了。」不待她允諾,玩世不恭的 笑臉,已自動由後往前越過她的纖肩,挪到她的眼前。
「去、去!」賀洛芯依慣例將他推開,旋即把碰過他的那隻手伸得遠遠的,擰成一 倒八的蛾眉,顯示它有多令人作嘔。
她搓著青蔥,半天找不到東西可以擦,倒八眉峰於是揪成麻花狀。
「媽呀,你那張臉多久沒洗啦?還有你那堆鬍渣,我拜託你稍微注意一下儀容,O K?」她扭首瞪著他埋怨。
說到儀容,還真不是她挑剔。先前她是驚魂未定,因此沒留心,這會兒她意識清晰 ,可瞧得非常仔細。
他沒著上衣,襤褸不堪的長褲已破損成今年流行的六分褲,髒污地辨不出本來的顏 色,紐約街坊的乞丐行頭只怕都比他體面。
「小姐,你當我們是在五星級飯店啊?」水昊沒好氣地揚揚眉。
「你欠K啊?」不是有句俗諺說,「千萬不要背對你的敵人」嗎?她如今背後毫無 遮攔,豈不是更危險?
賀洛芯連忙歷經千辛萬苦翻身,與他面對面,只是中間他因看不過去而有出手幫忙 。
「我們遇到空難。」恣態安排妥當!她唐突冒出一句。
「沒錯。」水昊抓抓肚皮。她不會是被嚇到失去記憶了吧?
「咱倆是唯一的生還者。」賀洛芯睨著他。
「Yes。」他在失事的海域中巡邏了好幾趟,除了她,他甚至沒再見到一具完整 的屍骨。
「這島只有你和我。」平緩的語調依舊讓人聽不出她重複這些事實的目的。
「賓果。」他一直在照顧她,故沒花太多時間到處勘察,但是根據他在採草藥時的 順便觀測,此島遍佈未經人跡破壞的原始森林,所以應該是無人島才對。
「外面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賀洛芯說得彷彿不干她的事。
「好像是。」太祥和了,這不像她,水昊的耳裡嗡嗡大響著「暴風雨前的寧靜」之 警鈴。
「截至今為止,你沒見到任何搜救人員,也沒辦法發出任何求救訊號。」賀洛芯冷 峻地闡述這個血淋淋的現況。
「……對。」水昊汗顏。他只顧著救活她,余的尚未花心思。
「那你當初為什麼自作主張,劃到這鳥不生蛋的小島來?你為什麼不留在原地等待 救援?!」核子彈終於爆炸,具殺傷力的輻射轟得他差點也灼傷。
「我……」水昊啞口。
「你沒有大腦嗎?你不會想嗎?你白癡啊你?!」賀洛芯怒髮衝冠,好在她目前體 弱氣虛,否則他會體無完膚,結局比空難死去的人還慘。
「那怎能怪罪於我呢?誰……」誰曉得搜救人員何時到?誰能保證他倆能平安無事 捱至他們出現?
不過這些話他都沒機會說,她的機關鎗已經又打來了。
「怎麼不怪你?!要不是你個人的愚蠢行為,我哪會淪落到這方田地?我現在哪需 和你一起困於此島?這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她大聲咆哮。
沒有衣服穿,沒有醫療設備,她又髒又疲憊又餓又不舒服,她想洗個澡,她想吃大 餐,她想躺在柔軟的床裡睡個好覺,她想……床!
「老天……」她難以置信地喳呼。「你居然還讓我睡在泥土上?」
他把她當什麼?先前是草坪就夠她惱了,如今竟……「對不起,大小姐!」他揮去 一頭冷汗,擺手要她稍安毋躁。「本飯店的床位均已客滿,麻煩您下次盡早訂房。」
荒郊野外的,她總不能要求他提供一床席夢絲吧?
「你敢挖苦我?」另一枚核子彈準備上膛。
「有嗎?」水昊惶恐,他的皮可沒那麼癢,忙不迭地裝傻傚法政要名流的絕技-- 一概不認賬。「我剛剛只是在自言自語呀。」
「你……」賀洛芯當即七竅生煙。
「你別發火,我認錯。」水昊搶她一步舉白旗,他擔心她再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 。「不管你再如何厭惡我,事情既已到了這等地步,就當全是我惹的禍,希望你大人有 大量,看在咱倆同病相憐的分上,否則往後的日子你我要怎麼熬?」
「……哼。」賀洛芯咬咬唇忍下滿腹怨急。
她也明白她確是「有些」無理取鬧,可是她不曾經歷過這般困境,除了害怕,她仍 是害怕,所以她不找個人發洩發洩,她真的會瘋掉。
唉,他說的很對,目前就剩下他們倆了,單是她一人在此不毛地中絕對撐不了幾天 ,而他,似乎有野外求生的能力,就現實來論,她不靠他要靠誰?
好吧,首先就由最基礎的開始吧!
「你……叫什麼來著呀?」她清清喉嚨問。
「水昊,日天的昊。」她的態度仍舊很差,但他曉得這已是她的最大讓步。
「水……昊?」這名字好耳熟,就跟他的人一樣……她在哪兒聽過?
「我們曾見過。」她果然不記得他。
「我們曾見過?」賀洛芯活像只鸚鵡,只會重複他的話。
「我是水柔的哥哥。」水昊公佈答案,他已經準備好她會有的反應。
「水柔的……哥哥?」惘然的星瞳越睜越大,這下子賀洛芯想起來了。
她瞠目結舌,伸直藕臂,抖著食指指著他呼喝。「你……就是……那個……那個… …」
「對,我就是『那個那個』。」水昊笑逐顏開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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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對有潔癖的賀洛芯來說,人生最快樂的事,莫過於鬆弛全身筋骨,好好 地洗一個香噴噴的澡。
尤其她剛剛陪么妹賀妙儀逛了一天的街,走得快斷掉的兩腿,能安適地浸在熱水中 泡一泡,簡直是天下第一大享受。
「這回多虧妙儀離家出走。」賀洛芯喃喃自語,捧著每次入浴必先準備在旁的熱巧 克力。「否則我不曉得要到哪年哪月,才有機會到這素有『福爾摩沙』稱譽的美麗寶島 一遊。」
至於為何會離家出走,說穿了,只怪賀家向來以女為貴,被寵壞的賀妙儀一時和父 親嘔氣,便大老遠從美國溜到台灣,來投靠原為美國FBI探員、如今受台灣特勤組征 召的哥哥賀羲平。
現在她們寄宿的這棟樓房,則是賀羲平的同事水柔借他們兄妹住的。
「此時此刻,就算世界末日,我也不管。」賀洛芯用腳背踢上浴室門。因目前家中 無人,故她根本沒想到要上鎖。
放下杯子,她灑了幾滴玫瑰花露於洗澡水裡。
「嗯……」試試水溫,她滿意地點著頭。
接著她褪去身上的全部衣物,乘浴缸水未滿之際,她倒了些洗髮精在頭髮上,再以 指腹輕輕地按摩,慵懶的裊娜胴體,隨著嘴裡輕哼的藍調音樂,款款擺盪起舞,她陶醉 到連浴室門被人推開了都不知道。
「呵呃……嘎?」長年不在家,久久才回來一次的屋主水昊,傻住打到一半的哈欠 ,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的無邊春色。
「咦?」賀洛芯聞風連忙扭首轉向嚷音的發源處。
這一望,不禁倒抽一口氣,整個人駭然地後縱一大步,只差沒嵌進牆壁裡。「喝… …大猩猩?!」
她居然有幸看到台灣的黑猩猩?
等一等,這會兒不是高興的時候,黑猩猩會不會咬人?
她該怎麼辦?只聽說遇到熊要裝死,可沒聽過撞見黑猩猩要如何應變……它是否和 熊一樣好騙,她若不動,它會不會當她是死的而不來攻擊她?
「這……」水昊眨眨眼,搔搔頭,越想越不對,於是下盤不動,以腰為支點,僅打 斜後仰上身朝室外瞄。
是他家呀,他沒走錯嘛,那她為何會……該不會是他在荒山野嶺間太久啦,所以有 了不應有的幻影,要不在他的浴室裡,怎會出現這麼一位曼妙仙姿、叫人熱血沸騰、三 圍分別是三六、二四、三六、且為C罩杯的全裸美女?
「呃?」他不信地揉揉雙眸,再睜開眼。
美女還在,沒有消失,一樣光溜溜的嬌軀真實得不像話,他捨不得挪移丁點視線地 緊緊瞅著她。「你是……」
「嘎!」台灣的黑猩猩會講話?這大不可思議了吧?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你不是……」
雙方對自己瞳孔所見的景觀皆產生懷疑,於是同時引領向前,兩人結舌對峙,上下 打量,瞠目相距不到一尺。
氤氳中,賀洛芯被濕熱蒸氣熏染的蜜膚,透著誘人的紅暈;亭亭玉立的粉嫩嬌軀, 恍若妖嬈艷麗的出水芙蓉,嘩嘩流水則似瀑布般地從蓮蓬頭潑洩,旋即沿著她身體的完 美弧形滑下,然後變成滴滴答答的水珠,混著竄入肺腔的玫瑰清朗氣息,水昊還道不小 心踏入了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