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你現在應該不會那麼痛了。」水昊釋出解嚴令。
「你到底淋什麼在我腳上?」賀洛芯眨著困惑的雙瞳,瞄瞄他,又盯著那呈淡黃色 的溶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東啦,你別緊張。」水昊含糊其辭地拍拍她的頭。
「哦?」他事後越展示得大大咧咧,她越須探究其中的文章。
既然從他那兒找不到,她就自力更生,以最直接的方法--用鼻子聞。
「等等……」水昊想要阻止已來不及,他索性摀住耳膜,以防待會兒耳聾。
果不其然!
「天呀!」她失聲慘叫,音量比適才差點溺斃時還要淒厲。「這騷味不是……啊- -」
「所以我才不讓你看到嘛。」水昊垂眸低噥。
「臭猩猩!」賀洛芯指著他大劈雷霆。「我和你是有啥國仇家恨,你居然要在我腿 上撒……尿?」
即使以前沒有什麼仇或恨,如今--也有啦!
「我……」水昊試圖辯駁,但哇啦哇啦即來的怨對,令他毫無插話的餘地。
「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甫拾回來的一條命,險些又被他氣煞還給海龍王,賀 洛芯目皆盡裂,怒極了反而變得有點喃喃自語。「你居然在我腿上撒尿,你居然要在我 腿上撒……尿?」
「尿裡的阿摩尼亞能減輕水母毒素的疼痛。」水昊總算逮到了申訴的空檔。
「你少晃我,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賀洛芯吹鬍又瞪眼,忿懣的哼息始終難平。
自小到大,她鋒芒外露的飛揚個性,使她走到哪兒皆是風發的使使者,倍受嬌寵都 來不及,何時蒙受如此惡鄙卑劣的凌辱?
「愛信不信,頂多我也讓你在我腿上撒尿嘛。」水昊懶得再說,乾脆曲肱為枕躺著 讓她罵個痛快。
「你……」賀洛芯簡直炸爆了。哪、哪有人做了那麼猥陋的愚弄,還擺出一副光明 磊落的踐相?這實在……實在是--咦?傷口好像沒那麼疼了,莫非她真的……誤會他 了?
「喂。」水昊慢慢爬起身。
他算算阿摩尼亞差不多該發揮功效,加上她的五官已無早先的痛楚,憤顏的線條也 緩和了許多,料想她起碼相信他所言不虛有七分,只是拉不下臉向他致謝,他於是主動 打破僵局。
「喂是你叫的嗎?」賀洛芯正愁不知要如何開口下台呢。
水昊充耳不聞,反正從他倆認識到現在,一直都嘛是這樣餵過來餵過去。「我肚子 餓了,咱們回家吧。」
第九章
聽到這輕盈的蓮步,和隨之襲來的淡雅花香,水昊曉得是賀洛芯在向他靠來。
他依然維持側臥的睡姿,心裡暗忖:這麼晚了,她不睡覺要幹麼?
肩胛骨處驀然有著她熱熱的呼吸,那表示她已蹲在他身後。
慢慢地,熱氣延燒到他的頸動脈,她吻了下來。
由他敏感的耳垂,一路碎吻到他飢渴的唇辦。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水昊一直等到她的紅澤撤走,才張開怦悸的邃眸,濃重 的鼻息使得寬闊的胸膛有著明顯的伏動。
「嗯。」賀洛芯點點頭,熱情的吻又向他欺來。
「不,你……」水昊困難地撒開臉。
他還真想品嚐她的味道,可是他不行,他沒資格……「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 才要這麼做。」賀洛芯跋扈地扳回他的陽剛俊容,使他能夠正視她,讓他看清楚她的決 心。
「那……你知道,你繼續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嗎?」水昊聲音沙啞地調整亂掉的心跳 ,並強壓狂捲上揚的慾火。
「嗯。」賀洛芯又點點頭,粼粼秋波噙著氤氳的迷光,月色為她被上一層淺紗,未 施胭脂的秀淨蜜膚如花似玉,她看起來既可口又美味。
「不要考驗我。」水昊粗嘎地舔舔乾燥的唇,他抵抗不了她醉人的誘惑,只能寄望 她會主動離開。
「嗯。」應付的咕噥綿柔地噴在他軒昂的身軀上,鮮若塗朱的軟馥櫻唇再次朝他印 來,賀洛芯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每一個感官細胞。
「噢……」水昊仰首呻吟。
健朗的軀體緊接著掀起麻酥的哆嗦,一波又一波的快慰,如洶湧的浪潮將他淹沒, 他在理智即將泯滅時阻止她。
「你會後悔的。」他不願令她痛苦。
「我不會。」賀洛芯嫣然一笑,以她的滑嫩去磨蹭他強硬的肌腱。
不,他不能!
一陣天人交戰揭出他隱忍多時的傷慟,他決定一切由她去裁奪吧。
「你記得你曾問我有關女朋友的那件事嗎?」他淡淡地灑落一地的冰雹。
「喏?」此話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凍結繾綣的輸送。
「我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未婚妻。」往事不堪回首,然每每憶及「她」溫純的笑 靨,他依舊載著幾許掛戀,只是他沒那個勇氣去思慕。
「未……婚妻?!」賀洛芯震驚地從他胸前抬起小臉。
雖然早料到他若是稍加裝扮後,會是位受寵的羅蜜歐,但是未婚妻……「其實我們 也沒有經過什麼正式的儀式,可我和她真的非常相愛,已到了非卿莫娶,非君莫嫁的地 步。」
「那後來……」沸騰的慾望當下被另一場的冰雹冷卻,賀洛芯抽身坐到一旁。
他是委婉地叫她要有自知之明,並該知難而退嗎?
「後來?後來……」素來嘻嘻哈哈的俊臉黯沉了下來,水昊斂住平時的吊兒郎當, 憂苦地陷溺陰霾的過去。「在我迷上登山野營的第二年,我便妄想征服玉山主峰。」
「大猩猩?」她從未見他有過如許愁悶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有點手足無措。
「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本著年輕氣盛好面子……當然,還有炫耀的心理,完全不睬 旁人的勸阻,硬率著她上山。」故事一旦有了開場白,接下來的就容易多了。
「哦?」他年少輕狂的那一面,她不難想像。
「那是她初次登山,我忽略了她的體能狀況,所以我們的進度越來越落後,偏偏… …」水昊頓了頓,一幕幕的記憶彷彿就在眼前。
「呃……」通常尾隨在那兩個字底下的都不會是好事。賀洛芯屏氣凝神,聽到這兒 ,已嗅出了點端倪。
「偏偏天候突然轉惡,當時我的經驗不足,準備的糧食和裝備都不夠,應變能力也 很差,我們只好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三天過了,卻仍不見搜索人員出現,結果……」 水昊暗啞地將臉埋在巨掌中。「我親眼看著她墜入山崖……」
「老天!」賀洛芯搗嘴輕呼。
她驀然想起她問過他吃素的原因,他僅大概提過曾在山中遇難,莫非……指的就是 這一樁?
「是我沒抓好她,當她腳滑了一下時,是我沒抓住她,是我……」他愧痛地盯著自 己的雙手,猶似上面沾滿了鮮血,然後淒厲地絞著眉,以指尖揪著烏髮。
直至今日,他偶爾還會在夢裡聆到那迴盪在谷間、徘徊不去的慘叫,接著醒來又是 一身冷汗。
「不,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錯!」賀洛芯替他申辯,她相信他的為人。她抱著他的 頭,心疼得雙眼也跟著濕了。
「那天正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水昊伏在她的臂膀裡嗚咽。「我本來是想在東 亞第二高峰上為她慶生……」
「大猩猩--」賀洛芯為之動容。
他肯定很愛那名幸運的女子,故才擁有如此浪漫的想法,只是好事多磨,他內心所 受創傷可以想見,他比任何人都難過亦是必然的。
「我在山裡找了她好幾天……本來也想跟著她一起走。」水昊深深地吸了口氣,好 平息激動的情緒。
「喔,不!」賀洛芯焦急地揪住他,像是這樣就能阻攔他當初的決議。
「但是我又餓又累,腿也摔斷了,根本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水昊自嘲地冷哼 ,那苦笑的神情卻和哭差不多。
賀洛芯感同身受地輕撫他的面龐,以溫柔的觸摸來慰藉他的痛,內心暗喜好在他那 時疲憊得動不了,否則她怎會遇到他。
「當搜索人員終於找到我時,我已奄奄一息,回家後,在醫院足足休養了三個月。 」肉體的傷好治,心理的傷卻難愈。水昊伸出掌心貼住她那只藹煦的玉手。「從那時起 ,我便開始吃素。」
「原來你吃素是為了……」而她的任性,卻曾害他破了戒。「還有空難發生時,你 不願等待救援,也是因為……」
她當初還非常不能瞭解他的自作聰明呢。
「對。」水昊點頭。「在醫院療養的那一段期間,我徹底看破紅塵,也放棄了所有 ,更得到『求人不如求己』的教訓。」
「所以你才會到處旅行,才會懂那麼多野外求生的知識,才會那麼愛惜生命,那麼 氣我裝死的惡作劇,並堅持我必須要完全康復,才肯啟航返家?」賀洛芯恍然大悟。
她總算明白一切,也明白水柔他們何以放任他拋開水家的產業,和他本身龐大的財 富;他浪跡天涯也不是為了寫書謀利,而是他想勞苦自己,磨練自己,藉他一己的力量 減少其餘旅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