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愛……哎呀……哇啊……」耿忻驟然痛苦地大叫。
「你怎麼啦?」她看到他的下肢霍地化成一縷煙,煙的尾端似乎被某種勁道猛地拖住。
「怎麼回事?」他驚異地低頭望著身體蹊蹺的變化,又慌遽地抬頭凝娣她,莫非是他的時候到了?
不,他尚有許多話未對她說,他還沒告訴她愛她,不!
緊接著他感到自己失去動力,渾身猶如竺台馬力十足的吸塵器吸住,他頑抗,卻仍不能自主。
「薇薇……」他甚至來不及和她說再見,便刷地被抽離她身邊,而事故從發生到結束不過是在一瞬間。
「耿忻她沒發覺自己在尖叫,抓空的雙手目子會疼地拍打在他消失的牆面,好似這麼做就能把他敲出來。
剛辦完事回來的王佑鑫聞聲趕至。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名陌生的老者。
「嘩——你從哪冒出來的?」王佑鑫被冷不防的笑聲嚇巡三大步。
「怎麼啦……哎唷!」踉蹌追撞上來的蝦米,則趴在被她撞歪的老人身上,瞠目結舌了半晌,才指著老人驚呼。「你……你……師父!」
第八章
還未見到蝦米嘴裡說的大師前,在眾人的想像中。
豈料——他光頭笑面、慈藹逗趣、身材矮小,留著小鬍子。
「師……父。」蝦米必恭必敬地跪在地面前磕頭。
因為他盤腿坐在地板,王佑鑫和許幼薇也不好意思賴在沙發或床上,故也挪位與蝦米排排坐,準備接受大師的指示。
「阿羅哈!」他忽然熱情地舉手高呼夏威夷的問候語。
三人險些摔倒,蝦米掙扎坐正,她苦笑。
「大師,耿忻他……」許幼薇急著請教。她看得出耿欣消失前的驚愕表情不像是出於自願的。
「嘻嘻,不忙。」老人家笑得很詭譎,他拿下紅背包,又很神秘地探手取物。
三人忙睜大六隻眼,好奇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料他竟抓出了一包又一包的——零食。
「不錯、不錯,還是台灣的零嘴好吃,夏威夷哪能跟咱們比。」他悠閒自得地將零嘴一一打開來吃。
「師父!」蝦米尷尬地嚷著。
「笨徒弟,不長進,和以前一樣毛毛躁躁的。」他賞了蝦米一計爆栗。
「痛呀……你老人家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蝦米用手捂著腦袋瓜子。
「你有什麼事情為師的會不知道?」大師嘻嘻呵呵地說。
「大師,你……」許幼薇耐不住性子輕喚。
「莫慌,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來的正是時候。」大師撫著白鬍鬚。
「你的意思是……」三人異口同聲。
「甭緊張,那小子有救。」老者爽朗大笑。
「可是他為什麼會突然消失?」許幼薇並未因此而心安。
「他不是消失。」大師晃著手裡的魷魚絲。
魷魚絲這下又換成蠶豆酥。
「師父,你正經一點啦!」蝦米險些昏倒。
「誰說師父我不正經?」大師又敲她一記腦袋。
「這麼說,他沒事了,我……你們說他在無菌室,無菌室在哪裡?我要去看他。」許幼薇喜上眉梢,拉著蝦米又揪著王佑鑫。
「先別高興得太早,他的本體能不能活下去則要看他的造化,別忘了他身上仍有殘毒。」大師的笑臉首度不見。
「那要怎麼辦?」許幼薇聲淚俱下。
「你放心,耿忻中的毒不算什麼,我找來的醫生,乃咱家『七聖』中鼎鼎大名的玉菩薩『天璣』,也就是人稱現代華陀的水柔,你別瞧她年紀輕輕的,她除了是大醫院的院長外,還常常支援警署破獲許多大案子呢!」王佑鑫勾住許幼薇的肩安慰道。
「丫頭。」大師對許幼薇交代。「我必須事先警告你,你要有心理準備,你倆的愛情還要經過一番考驗。」
「什麼考驗?」她問,王佑堯和蝦米也問。
「初離或初附人體的靈魂宛如初生的嬰兒般沒有記憶,在漸漸擷取人的陽氣後才會慢慢地恢復。」「因此他對以往的一切完全沒有印象。」許幼薇恍然大悟。
「沒錯,靈魂時的他在個性上也會回溯至最純真的一面。」
「我就說嘛,他的性格怎與我以前聽說過的耿忻完全不同。」蝦米茅塞頓開。
「別插嘴,大師,來來來,繼續。」王佑鑫很自然的拾起放在地上的牛肉乾,也和大師一同吃了起來。
大師滿足地咀嚼,灌了一口葫蘆中的酒後才道:「只有兩種力量能支撐一個垂死的生命,一是希望.一是仇恨。他因為在臨死前遇到了什麼讓他不願罷休的事,但苦於肉體無法行動,故靈魂才會出體幫他達成心願。」
拿了一條巧克力棒,他指著許幼薇。
「師父,重點、重點!」蝦米嚷著,師父長篇大論的毛病又犯了。
「重點是那個考驗呀,丫頭……欺,難為你了。」大師憐憫地看著許幼薇,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哪個考驗呀?師父你就別賣關子啦!」蝦米手貼胸口,瞧師父的表情,似乎不是小事。
「是啊!」許幼薇和王佑鑫也急得很。
「我話僅止於此,剩下的醫療部分和他的求生意志,就不是老頭子我所能幫忙的。」提起紅背包,大師捧著一包吉司球小點心就要走了。
「等等,師父,你這樣有說等於沒說嘛!」蝦米發牢騷。
「臭徒弟,我洩漏的天機已太多。」大師叩叩蝦米的額,轉而指向許幼薇。「反正到時丫頭你自會明瞭。屆時別忘了你便是破解考驗之門的鑰匙。」
大師跳著草裙舞、扭著屁股往門外走了。「我現在要回夏威夷享福了,拜拜,各位北鼻(baby)。」他說完竟哼起哀怨的曲兒——「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歌聲隨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
無菌醫療室裡的設備多到讓人眼花撩亂,簡直就像一間小型醫院,然戴上口罩、手套,又穿上無菌衣的許幼薇,一眼瞥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耿欣時,便難過地跪在床前失聲痛哭。
「喔,老天,喔,老天,喔!」她現在知道蝦米說的不大好看是什麼回事,也明白耿欣堅持不讓她看的理由。
站在隔離玻璃窗外的蝦米見狀,也忍不住啜位,就連王佑蠡亦覺得鼻酸。
「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被人折騰成這樣?」許幼薇不能相信地直搖頭,眼前這枯瘦如柴、身上多處潰爛的軀體,哪像是她初時撞見的翩翩美男子?
她心如刀割,悲喜交集地與他五指相握。
「他嚴重缺乏營養,因為長期臥病沒人照顧顧,故渾身長滿褥瘡和發炎,關在無菌室是要防止任何細菌感染。」水柔細心地替他換藥,並為她說明病情。
「他會好的,對不對?」許幼薇看得肝腸寸斷。
「他體內的毒,我已經檢驗出來是氯化物,此物的毒性相當強,僅須非常少量就能致命,他能存活到現在,真是奇跡。」水柔避重就輕。
「但是他還是會好,對不對?」她執拗地要聽到一個答案。
「我不想騙你,他昏厥過久,體內臟器、細胞又浸泡於毒性的環境那麼久……我絕對會盡力而為,但其他的……只能聽天命了。」水柔不得不老實說。
「你一定要醫好他,我求求你。」她流下來的串串珍珠,有幾顆滴在耿欣乾枯的手背上。
「我會竭盡所能。」水柔暗自唏噓。
「讓我在旁邊陪著他好嗎?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她涕泗漣漣眨著悲哀的淚眸。
「嗯。」水柔怎能拒絕的了?相信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吧!
「謝謝。」她對著闔上的門說,轉過頭,她將臉趴在他的手邊,輕輕地磨蹭著,她想好好品味一下這種想像已久的真實觸感。不管之後會變得如何、遭遇怎樣的考驗,她都會陪他一起走過的。
「你好傻。」有人說,聲音雖然比較低沉,但沒錯,是他,她的耿忻。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他正坐著看她,擰著寵憐的眉宇,身上本來插著的數條點滴著也拔掉了,他甚至恢復了健康時的軒昂雋偉。
「忻?你沒事?醫生剛剛才跟我說,你的毒……你可能……害我以為……」兩行清泉撲簌簌地奪眶而出,她緊緊地盯牢著他,怕他又再次消失。「噢,太好了,你沒事……」
「小傻瓜,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你忘了我是個冷酷無情、差勁不肖、不受歡迎的偽君子嗎?不要為我哭,不值得的。」他用指尖抹去她的淚。
「你值得,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唾棄你,還有我在迎接你,即使你告訴我的全是真的,我也會原諒你,即使你是個罪大惡極的私生子,我仍然愛你。」她緊緊抓住他的手。
「薇薇……」他不禁動容。
「其實你也不想恨對不對?其實你很期盼有一天耿家能衷心接納你,耿炫能赤忱地視你為兄長。你要我喚你哥哥不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她脈脈含情地撫著他俊逸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