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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月凌情

  「私人醫師?是誰跟你說我要私人醫師的?」他危險的看著她。早在留學法國之前,他就已經撤掉父母安排在他身邊的隨行醫護人員了,而這麼久的事了,為什麼現在又被提起?

  「你不要?!」她頓然張大眼。

  他居然不動手術,也不要私人醫師?他竟然還要她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天呀!她還要恐懼多久?她還要害怕多久?黎穎岑緊閉起眼,任由淚水緩緩滑落。

  他可知道她每天有多害怕聽到電話聲?因為,她害怕會聽到令自己無法承受的病危通知;他可知道為什麼她沒有常去名人大廈的住處找他?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他知道嗎?!

  就因為她害怕門一開,看到的是一個再也沒有生氣的他!這些他知道嗎?!黎穎岑猛搖著頭,任兩行清淚不住地滑下。

  但是,只要易揚能愛惜自己的生命,她可以就這樣恐懼的活下去,她也可以就這樣繼續的害怕下去;可是,她不要易揚像現在這樣不在意自己的健康,切斷自己所有的生機,她不要易揚沒有未來,甚至——沒有明天。

  可是現在,現在他竟然連私人醫師也不要?!天哪,她該怎麼辦?!

  張開淚光閃閃的雙眸,黎穎岑悲淒地仰望浩瀚星空。這樣的星空是多麼的美,這樣的夜空是多麼地令人心動?然而,如果沒了他,她的星空還會美?她的夜空還會令她心動嗎?

  她該如何才能留住他的一切?延續他的生命?悲慟的心,哀傷的情會是她這一生輪迴嗎?天哪!

  她狂洩而下的淚水,隨著夜風吹襲而飄逝空中。再多的淚換得回他的健康嗎?不,她知道不能。但是——

  私人醫師,她也不要了!黎穎岑猛然看向他凝有怒焰的黑眸。

  他一定要動手術。這是唯一的路!

  只是要如何,易揚才會答應動手術?要怎樣他才會懂得珍惜所有的一切希望?盈滿淚水的美麗黑瞳裡,倏地閃過一絲悲愴。

  「不要私人醫師?可以!我馬上請闕爸爸跟國外聯絡手術的事。」眨掉眼中的淚水,黎穎岑用力的想扳開闕易揚緊握住她肩膀的手。

  「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為什麼不答應?你又憑什麼不答應?」再次聽到他的言明拒絕,黎穎岑一反之前的傷心,態度變得冰冷而咄咄逼人。

  「我為什麼不能不答應?命是我自己的,我為什麼不能自己作主?」對她突然改變的態度,闕易揚皺了眉,也鬆了她的肩。

  「命是你自己的?是嗎?」轉過身,她冷笑一聲。「那我呢?那我算什麼?為什麼你不替我想想?你是希望我在婚後就爬牆勾引男人?還是要我年紀輕輕的就替你守寡?!」輕顫的聲音,洩露出了她一直想隱藏的悲哀。

  她挑起眉,側過臉斜看著闕易揚因她所說的話而變了臉色的俊顏。

  看見易揚那於霎間呆愣的神情,黎穎岑覺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想大哭出聲,她想對著那變了色的顏容懺悔所有說過的話。但是,說出去的話,收得回來嗎?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也會在易揚的面前,說出一句又一句的咒罵言詞。這樣的話,一向是她的禁忌;這樣的話,一向令她心痛,這樣的話,一向如銳刀般地重傷著她的心。她真想——

  殺了自己!

  但是,緊握十指,黎穎岑要自己堅持下去。因為,即使再難過,再傷心,再痛,她都要撐下去,直到易揚答應開刀為止。忍下眼中淚,吞下心中泣,黎穎岑仰起頭,直視著那變色的顏容。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我會變成這樣的嗎?現在,你還想知道嗎?」只要能逼他答應動手術,她什麼都說,什麼都做。

  「為什麼?」斂下眼中的傷,帶著一絲的包容,闕易揚點了頭。他想知道她還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傷他。

  「因為我討厭別人說我的丈夫是個病鬼,因為我討厭別人說闕家五少身體孱弱,因為——」她悲憤地朝他大吼。「因為我不要別人在我面前說你活不久!」

  這樣的話傷不傷人?

  這樣的話出自所愛的人口中算不算狠心?

  這樣的話刺在心上痛不痛?

  她的話像是一把利刃,準確無誤的刺痛了闕易揚的心。

  那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自她口中清晰傳出的傷人言詞,深深地劃傷了他從未對穎岑架起防護的心。

  他從不認為穎岑有一天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因為——

  因為他懂她。但是,但是今天,他聽見了。

  深吸了口氣,闕易揚注視著她仰起的容顏。在她的眼底,他清楚地看見了那一抹掩不住的淒與悲。

  自上次在校門口,親眼看見她因一句惡意的咒罵而出手傷人之後,他就知道穎岑是一點也無法接受別人對他的詛咒。如今——

  她這樣一字一句的打擊著他,咒罵著他,是需要強忍多大的悲痛?

  她會不會想打自己?就像那天在校門口那樣,毫不留情的將對方給踹倒在地?還是她想殺了自己?闕易揚突然揚起了一抹難看的笑。

  她需要忍下多大的慟,才能這樣微抖著音一字一句的傷他?闕易揚斂下了眼中的酸痛,再揚眼看向那一臉蒼白的美麗。

  愛他愛到必須這樣傷他,恐怕,她的心更痛吧?闕易揚抬起手觸摸著她柔細的髮絲。

  他已逼得穎岑不得不以傷害她自己來愛他了嗎?

  「說這些話是不是很痛?」撫著她的短髮,闕易揚喉間微微一顫。

  黎穎岑微微一愣,淚眼圓睜。

  「為了讓我答應動手術,而說這些傷人的話來刺激我,相信你的心一定比我更痛吧?」他眼眶已紅。

  「不會,我不痛,我一點都不痛!」黑色瞳眸在瞬間又起了一層蒙霧。她猛搖著頭,不住地強調著。「我罵得這麼痛快,心怎麼會痛?我不痛,我一點都不痛!」

  「穎岑!」看見她眼底淒淒之情,他的心更痛了。

  「你別傻了,我這麼不在乎你,又怎麼會心痛?我只是說出自己的感覺,我本來就是要這麼咒罵你,我本來就是……」

  「你還要強裝堅強到何時呀?!穎岑!」見她淚水似潰堤般地狂瀉而下,闕易揚的心就像被猛揪住,而遭到蹂躪一般的感到殘痛。

  頓時,黎穎岑已怔住而對上他的眼。

  那一句「你還要強裝堅強到何時?」已將她所有的自持都打碎了。甩開他的手,她踉蹌地後退一步,朝他狂喊辯解著。

  「我沒有,我沒有。」急速湧出眼眶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她激動地一再想拭去不斷滑下眼眶的淚。「我本來就是這樣想的,只要你不接受手術,我以後的生活就會是那樣,我沒有說錯,我一點也沒有勉強自己,也沒有強裝堅強,沒有,我真的沒有,你不要再替我找借口了!」

  那似已被他逼至極限的模樣,教闕易揚眼眶一熱,水光乍現。他一把將黎穎岑給摟進懷中。

  抵著她的黑髮,闕易揚輕柔的拍著她的背,鼻音漸濃。

  「如果,如果我答應手術,你就不會這樣了,對不對?」他知道,穎岑的目的就只有這樣而已。

  她的目的,就只有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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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穎岑哽咽低訴下午爸媽與她之間的大略談話,以及與張結褊之間的間隙,他竟一時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才能讓她不再如此的委屈求全,不再這樣傷害自己,不再這樣勉強自己。

  見她跨進黎家大門,闕易揚似絕望地趴在方向盤之上。

  一想到她臉頰上的傷,一想到她將丟棄尊嚴為他向別人下跪的模樣,他的心有如遭到重擊般的疼痛而無法呼吸。

  他不要爸媽再以他的生命,要求穎岑聽從他們所有的意見。像這樣的悲痛心情,一次就夠了,一次就夠了……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怕穎岑真的會再一次拋棄自己的尊嚴,再一次地失去原有的自己。

  他知道,他不能再讓事情這樣下去。他要把事情給解決掉,他不要爸媽再拿他未知的生命來這樣折騰要求穎岑。

  闕易揚猛地坐挺身子,快速朝闕家大宅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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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他就看見也為穎岑下落著急,而等在大廳的父母。

  這一路上,他想了許多。他十分清楚,如果想教爸媽兩人不再為難強迫穎岑,真的就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

  他必須放棄穎岑。

  「還沒找到人嗎?」闕父看見他一臉的陰鬱,皺著眉問道。

  「她沒去庚台嗎?」闕母也擔心的問著。

  抹過一臉晦暗,闕易揚直視父母兩人眼中的憂慮。他抿了唇,跨步來到兩人的面前。

  「我希望您們能出面取消我和穎岑之間的婚事。」這樣的決定讓他自己都感到難以接受而跌進沙發。「雖然我之前才要求籌辦婚禮,但是,現在我不要了,希望你們能找個時間再上黎家去一趟。」他掩下心中的痛,淡淡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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