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陸上一猛虎下水去斗蛟龍,不管怎麼看都是猛虎吃虧。
邵君只能努力給大夥兒煉些防暈船的藥,希望他們上了船不會死得太難看。
不過幾場仗打下來,第三軍團倒也沒有敗得太慘烈。之所以能維持平衡的情況至今,全賴幾位經驗豐富、又武藝不凡的將軍前鋒拚命猛攻,才算稍稍守住海岸線,沒讓海盜殺入蘭陵國境內耀武揚威。
可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再這樣下去,早晚出岔子。
邵君擔心得幾乎食不下嚥、睡不安枕。
他偷偷爬上軍艦,瞧見楚行雲身輕如燕、滿場飛舞,沒有一個海盜能接下她三招而不敗。
邵君總算稍微安心了,不過……
「唔!」撇頭掩住嘴,不管看幾次,他還是無法適應戰場上的殺戮。他畢竟是個大夫,知道人體有哪些構造,有時,他也會拿刀劃開腐爛的傷口任膿血流出,再行治療。
但那都是為了救人。他雙手沾上的每一滴血都是為了救命,從來沒有一次,他是為了傷人而去揮刀的。
而戰場卻不同,在這裡,舞刀弄劍只有一個理由——殺人。
說他迂腐也好、愚蠢也罷,他真的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為何要有恁多的爭執?
瞧瞧那漫天飛濺的血花,斷肢殘臂四飛……
「嗯!」他再也忍不住轉身吐了起來。
「蘭陵狗賊,死來!」毫無預警,一把鬼頭刀就著邵君的頭頸劈下來。
已經有很多人發現邵君的危機,但沒人真正把它當成一回事,除了楚行雲。
她想也不想地撇下鬥到一半的對手,飄身往邵君身邊掠去。
飛燕劍在她手中吞吐出烈火巨芒,好快好快、快得像要追回逝去的時光般擋住襲向邵君的鬼頭刀。
「行雲。」邵君興奮地一揚袖,偷襲者連吭聲都來不及,倒頭昏了。「謝謝妳。」儘管他根本不需要人救。
在戰場上待久了,邵君自有一套保身妙策。他武功或許不行,但他煉製的藥物可堪稱極品,別人的迷藥可能得花上三個喘息的時間才能迷倒人,邵君的迷藥卻是灑下的瞬間,立刻生效。
除非邵君願意,否則任何人想近他的身。可得把自己的腦袋繫緊點先。
「你沒事就好,這裡不安全,你先回營裡去。」楚行雲抄起劍,又想加入戰局。
「好……不過……」他一雙眼溜呀溜的。就是溜下出地上那具黑色小巧身影。
楚行雲的個性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在戰場上向來鼓吹趕盡殺絕,可邵君怎麼看這個偷襲者怎麼年少,分明才十三、四歲,會進賊窩八成是誤入歧途,因此忍不住就想為他求情。
「行雲,這孩子也沒幹什麼壞事,他又這麼小。是不是可以網開一面,就放了他吧!」
「他差點殺了你。」邵君就是太善良了,她才會老放不下他,時時刻刻都想把他拴在褲頭上保護著。
「差點就是沒殺成嘍!既然他並未犯罪,我們就應該給他一條生路。」邵君堅持。
楚行雲也知他的濫好人個性,遂不再與他爭執。「好吧,隨便你想把人弄到哪兒去就弄吧!不過……」她彈出兩道指風,封住偷襲者的武功,可不希望因為一時的好心給自己惹下無邊禍患。
「我就知道妳是最善良的。」邵君高興地抱起倖存者,準備為他診療去也。
楚行雲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原本平和的面孔逐漸變得冷酷,連一點溫度也沒有。
「我善良?」隨著冷哼出口,飛燕劍捲起的風暴像條暴怒的巨龍捲向一旁的黑衣海盜。
無人倖免。每一具黑衣身軀都四分五裂,怕是讓天下第一巧匠來拼也湊不回原樣。
漫天血肉飛舞,不論友方、敵人,盡數僵成木棍一枝。
「將軍。」薛平第一個回過神來,輕喚了聲。跟著楚行雲也有幾年了,深明這位將軍的本事,但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必要這麼狠嗎?
楚行雲只給他一記冷到冰點的眼神。「一個不留。」
薛平的心臟狠狠一縮。「他們已經沒有力量反抗,也許可以招降……」未竟之語讓楚行雲一記白眼給瞪得卡在喉中。
「發財村裡一百二十三名村人也沒有反抗能力,卻男的被車裂、女子盡數遭姦殺,連甫初生的的嬰孩都難逃一死。這樣的人渣根本沒有活著的資格。」按這群海盜的奸狡和對大海的瞭解,若非他們太過貪心,在發財村裡多留了些時候,教官兵發現,楚行雲也來不及派兵堵住惡賊去路,同時來一招甕中捉鱉,將這群海盜一網打盡。
唔!這麼說也有道理。但……上百人吶!這一一砍完,刀口都捲了,更何況人心,又豈能不軟?
薛平不敢再說,卻也沒有勇氣動手,他是軍人,不是屠夫。
可楚行雲不同,她是煞星,尤其是身處戰場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好像被惡魔附身一樣,根本毫無憐憫心。
一群本來還呆著的海盜,一見楚行雲不留生機,還不抵死抵抗?
薛平等人不想死,只得也拿起兵器奮勇殺敵。
楚行雲只是冷冷地笑著。本來打仗,敵我雙方不過是各為其主,真沒什麼深仇大恨,她也不會次次趕盡殺絕,除非對方太不識相。
但這群海盜不同。他們不只殺人劫財,更是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萬惡淫為首。無論如何,楚行雲不能原諒姦淫女子的惡徒。
飛燕劍像是來自幽冥地獄的勾魂爪,碰上者,魂飛魄散。
「將軍,西面三十里處發現四艘海盜船正急速往此地駛來。」忽爾,副官張瑤來報。
「我們上當了。」薛平怒道。「這批偷襲發財村的海盜不過是引我們出戰的幌子,那四艘船才是真正的殺招。怎麼辦,將軍?」
「不會的。」前鋒王子青搖頭反駁。「你們看那些船匆忙的來勢,一點兒都不像是設下陷阱來追捕我們的。」
「不然你說,這群王八羔子匆匆而來,所為何事?」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四艘海盜船已將軍艦團團圍住。
「下官以為,他們應該是來搜尋某項重要物品的。」張瑤說。
「妳又知道了?」薛平反諷。「妳是人家肚裡的蛔蟲嗎?」
「我有女人的直覺,不行嗎?」瞪了薛平一眼,張瑤轉對楚行雲一抱拳。「將軍,您看眼下該如何是好?」
楚行雲只是淡淡一撇唇。「要人沒有,屍體倒是有百來具,他們要有本事,自個兒來找。張瑤!」
「屬下在。」
「前日讓妳佈置的機關,安排得怎麼樣了?」
「已全數安置完畢。」
「很好。」楚行雲輕頷首。「王子青、薛平、張瑤聽令。」
「末將在。」三人同時一行禮。
「侍本將軍一動手,王子青立刻下水激活機關。薛平回營帶領一支弓箭隊,備妥火箭,待我命令一到,不必瞄準目標,儘管朝海面上射。至於張瑤,則隨本將一起牽制眾海盜的行動。」楚行雲道。
「將軍,末將武藝猶勝張瑤,還是讓我留下來保護將軍吧!」這也是薛平一片私心。楚行雲有絲毫差錯,邵君都會難過得吃不下飯。
為免邵軍醫傷心,薛平寧可自己辛苦點兒,留下來守著這個狂傲的將軍。
「薛平,大敵當前,一點猶豫都會要人命的。」所以楚行雲才不要有婦人之仁的薛平同行。
相反地,張瑤同為女性,更能體會女人厭惡姦淫者的心情,她們都很願意犧牲一切,只求將所有淫賊送下地獄。
「這點我當然知道,末將下是第一天當兵。」薛平堅持。
「將軍,既然薛校尉都這麼說了,他的武藝又確實勝過末將,因此末將也同意與他交換任務。」張瑤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計行事。王子青負責激活機關,張瑤回營召集弓箭隊,薛平與本將一起突圍。」楚行雲話聲才落,四艘海盜船已經撞上來。
數百名海盜揮刀持劍,朝軍艦圍殺過來。
船身一陣震盪,木造軍艦被包著鐵皮的海盜船給撞得四分五裂。
「行動!」命令方下,三名下屬已各自執行任務去也。
楚行雲首先提氣直縱雲霄,好像要追上天上日陽似的,身子不停拔高,就在整個人幾乎融進艷陽中時,一抹璀璨光華在天空迸裂。
飛燕劍的劍氣化作漫天箭雨射向眾海盜,為這場殘忍的殺戮揭開序幕。
啊——
人死之前的慘叫聲此起彼落,全是穿黑衣的海盜。
但那些海盜卻似毫無所懼,一批倒下、另一批立刻補上,瞧得自願留下來幫忙的薛平臉都黑了。
照這種情形下去,不待救兵趕來,他和楚行雲一定會先累死。
他不曉得楚行雲對於眼前的窘境早有防備。
因為第三軍團畢竟是打陸戰出身,不擅海戰,在未經完整訓練前,她盡量減少士兵出戰的次數,除非有把握戰勝率達八成以上,她才會讓士兵上場練練經驗。
像這回,一得到海盜侵襲發財村的消息,她也只是命副將領大軍佯攻,將群賊誘至這片淺灘,再由她和薛平、王子青、張瑤執行殲敵任務,其餘各軍則成包圍之勢,立於三里外,以備隨時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