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雲微笑著走向何佑文,「何先生,坐。我已叫人將男裝運到貨倉,待會兒您即可點收。」
何佑文朝她點頭,鎮定的眼在倪雲臉上定了數秒。
兩次見她,她皆是笑容滿面,可他卻在這樣的表皮下看到她極力偽裝的心。
何佑文重新坐到沙發上,倪雲叫來店員換咖啡。
「何先生準備將企業擴展到全國?」她職業性地搭訕。
「是。」何佑文簡單地回答,他向來話不多。
「何先生白手起家,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是不簡單。」
他淡笑,不置可否。
這時,店員過來告訴倪雲,十萬套的男裝已送到貨倉,他們便一起到倉庫驗貨。
點過貨後,倪雲送何佑文走出服裝店。
「明天下午,我會派人來取。」
倪雲含笑著點頭。
何佑文突然停下來看著她,
「何小姐應該早點回去休息,今天的臉色較蒼白。」
她一愣,沒想到只有兩面之緣的顧客會這樣誠心地對她說這句話。
「謝謝。」許久,倪雲找回自己的聲音。
何佑文朝她點點頭,然後坐進自己的車裡揚長而去。
「別看了,人都走了。」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倪雲耳裡。
倪雲回過頭,看到安德烈正朝自己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看到他,倪雲立即恢復一貫的表情,笑著迎接他。
「張媽打電話說妳吃完晚飯就出來了,所以順道過來看看。」
「張媽真是越來越有責任感了,連這點小事也向你報告。」她語帶雙關地道。
安德烈坐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看著她,「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一名顧客。」倪雲將茶送到他面前。
「特別細心的顧客。」
倪雲微笑,「的確是很細心。」
安德烈靜看著她努力偽裝出來的笑容,拍拍身邊的位子,「過來坐。」
她走過去坐到池旁邊。
「明晚有一個慈善宴會,聽說會有『貴賓』到場,妳過去看一下。」
「是誰舉辦的晚宴?」
「是上海這幾年突然實力大增的一個企業家,姓何。」
倪雲點點頭,她大概知道是誰了。
「那些『貴賓』大概四、五十歲,人都很精明。」
「我會小心的。」
「套不出消息就回來,千萬別露出馬腳。」
「知道。」
茶已喝完,倪雲重新替他倒滿一杯。
原來,愛上他之後,不過如此。
與他發生關係之後,亦不過如此。
她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從這個男人身邊離開,一切也是不過如此嗎?
他可會在偶爾寂寞一人時,想念起她這個曾伴他十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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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雲穿著一套晚禮服,緩緩地從樓上走下來,裙子的長度裹到她優雅的小腿上。
她的頭髮像平常一樣綰起,戴著長長的銀耳墜。
走過大廳時,她聽到安德烈的聲音。
「把衣服換掉。」
倪雲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禮服,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卻沒有開口。
「這套衣服太性感了,穿給那些老頭看,毋需那麼暴露。」安德烈看出她的疑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近她,由上而下審視著她低胸裹背的白色禮服。
倪雲笑了笑,「我這就去換掉。」
她轉身上樓,再下來時已是另一套較保守的淺紫色套裙。
安德烈伸手摟過她的腰肢,一同走出大廳。「今晚的行動要小心一點,別暴露了身份。」
「我知道。」
安德烈俯首親吻她的左臉頰,「再見,親愛的。」
倪雲朝他微笑,然後坐進高級轎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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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慈善會上來人異常的多,中外賓客多不勝數。
倪雲一踏進會場,即已鎖定目標——安德烈所說的「貴賓」。
拍賣儀式進行了很久,人來人往的。
倪雲在人流和巧妙的走動中移身到目標身邊。
「這位小姐是……」拍賣結束後,年約五十歲的男人一轉頭即看到倪雲。
在這一圈內打混幾十年,這樣美麗的女子他倒是頭一次見到。
她頭上似乎戴著某一種光環,簡單的打扮即可迷惑人的眼睛。
「先生,我姓倪,倪雲。」
「原來是倪小姐,敝姓韓。」得到美女的響應,韓在天相當高興。「不知韓某是否有幸邀請倪小姐共舞一曲?」
拍賣會結束後有舞宴,韓在天藉機邀請她。
「當然。」倪雲微笑。
安德烈說的沒錯,她的外表的確已足夠讓自己在這一圈內立足。不過要做到呼風喚雨、無往不利,就要憑後天培訓的手段。
「倪小姐肯賞臉實在是我的榮幸。」韓在天摟著倪雲進入舞池,在她耳邊低聲說話,刻意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裡的男人都同一副德行,倪雲早已看透,亦無太多不適應。
「韓先生是從國外回來的?」倪雲似無意地問。
「倪小姐怎麼知道?」
「聽您的口音,中文裡帶有一點點洋味。」
「倪小姐真是好耳力。」他笑著稱讚,沒有對自己的身份多作說明。
為了不讓他起疑,她沒有立即問下去,只是胡亂閒聊一些芝麻小事。
從他口中,她得知原來這個來參加晚會的男人與何佑文並無什麼關係,只是回國時恰好碰上這個慈善晚會,所以過來聊表「愛心」。
倪雲經過多年訓練,自然分辯得出話中真假。只是這個男人守口如瓶,步步縝密,她難以進一步探測到什麼。
「寒舍有一幅價值百萬的『帛畫圖』,不知倪小姐可有興趣一同前往欣賞?」舞曲接近尾聲時,韓在天對倪雲發出邀請。
這樣暗示性的語言她早已聽聞無數,安德烈派司機來接送她,為的就是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韓先生太客氣了,倪雲對壁畫一竅不通,怕是要辜負您的盛意。」
「怎麼會呢?欣賞畫並不是件難事,我可以教妳。倪小姐天資聰明,很快就可以學會的。」
「倪雲沒有您說的那麼聰明。」她笑著推卻,在心裡暗罵這老頭糾纏不清。
「怎麼會呢?」他還想說些什麼,這時另一道聲音插入他們之間:「倪小姐。」
倪雲回過頭,只見何佑文站在旁邊,一臉斯文的微笑,「倪小姐不是答應過要同在下一起鑒賞今晚沒售出的意大利水晶嗎?」
倪雲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你看,我就顧著陪這位先生跳舞,連那件事也給忘了。」她回以韓在天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我與何先生事先有約。」
「那麼我們改天吧。」韓在天不捨地放開她,以免在小輩面前失了形象。
「謝謝你。」走下舞池後,倪雲對著何佑文低聲道謝。
何佑天淡笑,「舉手之勞。」
他知道以她的能力,她可以應付得了那個老男人。但是看著她在那裡推卻,他卻忍不住想過去助她一把。
倪雲看著他,直覺這定然是一個可依賴的好男人。
「倪小姐來參加這次的慈善晚會,是否開心?」何佑文突然問了句。
倪雲偏首看著他,「為什麼這樣問我?」
他轉過身子看著她,「妳的眼睛。倪小姐,它告訴我妳不快樂。」
倪雲無奈地笑了笑,低下頭沒有答話。
「對不起,是何某唐突了。」
「不。」她突然看著他,「謝謝你。」
她不清楚自己在謝他什麼。
這麼久以來,甚少有人關心到她內心所想,也從未有人問過她是否快樂。
而她自己,早已在這日日月月的磨練下隱藏起所有的感覺,沒想到今日卻被他識破。
她心中有無限感慨,想對他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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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會結束後,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這在冬日裡是罕見的。
司機將傘置於倪雲頭上,小心地讓她坐進車子裡。
車子在公路上飛馳。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窗上,不斷濺起水花。
拍打的聲音彷彿帶有某一種節奏,倪雲閉起眼,用心去聆聽。
突然,司機急促地踩了個煞車,害她險些撞到前面的椅背。「怎麼回事?」
「小姐,好像撞到人了。」司機著急地說,打開車門下車查看。倪雲也跟著下車。
倒在車子前面的是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似乎已失去知覺。
司機將他從地上抱起,「小姐……」
「先送他去醫院。」
司機將小男孩抱到後座,倪雲坐在旁邊看著他。
汽車轉了個彎,朝醫院的方向飛馳。
「小姐。」倪雲剛剛在車外淋得像落湯雞,司機怕她著涼,替小男孩辦好手續便連忙向醫院要了大毛巾和一杯溫開水給她。
「謝謝。」倪雲接過大毛巾和溫開水,等著手術室裡的醫生出來。
「小姐,不如我先送妳回去吧。等久了,先生會不高興的。」
「不,你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今晚不回去了。」
「可是……」
「怎麼,難道開車撞了人,我們就這樣付完醫療費後一走了之?」她一臉不悅。其實待在醫院裡也不過是個借口,只是她突然覺得很疲憊,不想那麼快回去扮笑臉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