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男友,沒有情人,目前處於半失業狀態。」
「那你在哪裡工作?」單野薔抬手擋在額前,做出尋找狀的四下掃視。
「國外。」
「不爽做?」
「算是吧。」懶得想原因。
「薪水不合理,同事難相處,抑或老闆性騷擾?」
「你是『問題兒童』啊?」白一眼送人。
「嘖,我又不吸毒,飆車,混太妹。」她一臉不屑,「你還沒回答問題。」
天,她有臉問,狄紅羅自認沒那個臉答。
「歧視同志?」
「不。」狄紅羅搖頭,總不能因為自己不抽煙,就阻止別人抽煙吧!
「耶,好棒!讓我吻一下吧。」單野薔說著便撲了上來。
忙揮掉八爪章魚的手臂,狄紅羅怪叫著滿屋子跑,後面鍥而不捨緊追的則是一臉壞笑的單家色女。客廳不算大,十坪左右,跑上幾圈也累死人;兩人追打一陣,雙雙倒入沙發喘大氣,還不忘掙扎著用腳丫子踹對方幾下。
「真是老了,國中時跑越野賽的本事都蒸發了。」單野薔慨歎,結果被敲了一記響頭,引來誇張的痛叫。
「二十出頭還敢在大姐面前抱怨,故意提醒我比你大三歲!」二十二歲,如花似玉的年齡,不至於太青澀或成熟,任何女人都該享受這年紀帶來的優勢。所以狄紅羅很不解,「你應該還在大學享受追求者提供的免費午餐,為何提早淪為別人的賤內?」
話題涉及了親親老公,單野薔笑靨如花。「我是大三時休學嫁他的,那時我們認識快一個月了,他總是不自覺地招蜂引蝶,我又看不慣其它女人盯著他猛流口水,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訂下來,貼上本小姐的專屬卷標。」說到興奮處,她一下子跪坐在沙發上,「我還暗中肅清粘在他身旁的一群蒼蠅,神不知鬼不覺的。」提到此生最值得驕傲的事,她就忍不住小小吹捧一下。
她幸福的模樣感染了狄紅羅,不用細說,她的幸福美滿無處不在。每間屋子都掛著金童玉女的親密照片,客房也不例外,男主人一日不下十通的電話更證明了彼此的愛戀,令人欣羨不已。
「打算撈張長期飯票來確保後半生不必露宿街頭嗎?」單野薔大剌剌地建議。
「我能養活自己。」過億的身家已夠她揮霍了,而且她並沒有揮霍的習慣;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也是在近幾年,她是從清苦中長大的。
「有富足家底供妳錦衣玉食,所以不工作?」
「我會做的事不多。」
「介紹個好玩的事讓你做吧!」單野薔興奮提議。這女人自被撿回來至今半月有餘,整天窩在屋裡,女人樂此不疲的逛街、採購、化妝打扮她無一熱中。
狄紅羅不甚在意,微揚的眉明顯表示著:沒興趣。
「哎呀,我們的牧場很美的,工作輕鬆,老闆又體貼,員工皆易相處,來玩玩!」單野薔不遺餘力的鼓吹。
「牧場?」
「去了就知道啦。」
北郊的「陌上花」牧場僅是佔地四百餘坪的小園子,較想像中的澳洲天然牧場、人工草場有天壤之別,卻也不似單戶農家的草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目前連老闆在內共六人,當然還包括只負責為花包裝的單野薔,沒法子,其餘的她一竅不通。能在這裡找到活兒干,她走的是後門,她的小姑媽是老闆的嬸娘。儘管一聽說單大小姐要「屈就」便立即垮下帥臉的老闆令人相當憤慨,但本著為老公勤儉持家的原則,她硬是耗了下來,一天做不足八鐘頭,時不時還摸魚。
其實她提過要去聯繫客戶或開車送花,也親身實踐,無奈結果慘不忍睹。她從未開過車竟敢駕小貨車上路,結果害老闆損失一輛半新的車以及全車的鮮花,它們都滾到山下了,她卻該死的沒死!唉!六歲時就跳過火車,她怕誰?
可老闆怕她,所以她只能留在牧場做一些威脅不到自己生命和別人財產的瑣事;如此不堪使用的人仍認定自己非常的有才幹,並且沾沾自喜。
「嗨,大家早安!」穿著淑女裝的單野薔毫不淑女地跳進充當辦公室兼接待室的小屋,對屋內唯一的員工打招呼。
自封為業務經理兼清潔工的阿迪收拾好最近的一批訂單,將之輸入計算機存盤,起身扯了扯頭髮,「還早呢,該打烊了。」
「那我回去了。」身隨言行。
「站住,剪五十枝綠玫瑰,二十枝火鶴,用滿天星配襯,包成十份,送到紫月亮禮品店。」阿迪邊說邊往後面的園子走去,「對了,花錢沒付,記得收。還有,時間來得及,別打破鑼二號的主意。」話一落門剛好關上,不浪費半秒。
「破鑼二號?」一直杵在門口的狄紅羅自前門進來。
「一輛過度操勞的平板車,用腳踏車牽拉的那種。」奇怪,她的居心有那麼明顯嗎,為什麼阿迪知道她計畫搾二號的油?「走,我帶你轉轉,今後從此為家,貢獻畢生心血,以期拿到豐厚的養老金。」送花的事等會兒再說吧,如果還能記起來的話。這種工作態度,難怪不受重用,可竟也有笨蛋將如此「大事」交給她做!
「我有答應在這裡工作嗎?」誰拿的主意,批准了嗎?
「既來之,則安之。」上了賊船就坐到岸吧!
「沒有自主權?」
單大小姐嫣然一笑,拋了個嚇得人不自覺倒退一步的媚眼,「我說了算。」
好霸道!
牧場小得在她的意料之外,沿著小徑走遍整個小牧場,狄紅羅頓覺神清氣爽。
純淨的空氣、晶瑩的露水、一畦畦的鬱金香,很美的地方,清新自然,生機勃發。即使小,也是個賞心悅目的工作場所。
「既然滿意,就開工吧。」單野薔扔給她一條圍裙和方帕,「跟著我學。」
狄紅羅實話脫口而出:「跟你能學到什麼?」
耶!小看人!很想當師父的人咬牙切齒……算了,事實勝於雄辯,她的確對花一無所知。
而一個上午下來,狄紅羅學會不少東西,都是阿迪教的,從修枝到挑選球莖,她很是得心應手,有這方面的天賦吧,以前為何沒發現呢?
不到兩小時,她已出師,阿迪留她獨自在花房打理鬱金香。叢叢艷麗、朵朵脫俗的鬱金香是牧場的主打花卉,品種好,長相佳,栽培細心,服務優秀,整個城市三分之二的鬱金香供應都來自這裡,包括政府要員款待外賓時擺在桌上的花卉。
初自阿迪口中聽來還真有點難以置信,此刻對花的知識略懂一二,才知道此言不假,陌上花的鬱金香即使不是極品,也絕對稱得上精品。她本非愛花惜花之人,可面對眼前的花,她意識到從此將與花結下不解之緣。
阿迪說這些鬱金香均是老闆親手栽培的,什麼樣的人才能種出如此美得不可方物的花呢?她的心中升起期待。
「聽野薔說,你是新來的。」清雅的嗓音自她身後揚起。
狄紅羅緩緩轉身,見到來人,陽光自他頭頂灑下,隱住他的上半身。
她抬起沾滿泥土的手擋在額前,像在敬禮。
來人朝前走了幾步,使她不必遮光就能看清他;是個身材挺拔的俊秀男人,有雙溫柔的眼,比夜黑、比星亮,深似寒潭卻不冰冷,身著藍色棉質套頭衫,同色牛仔褲,左手提著琴箱。
她自然地點點頭,心田卻不似面孔的平靜。
「你好,我是龍冶冽,陌上花的老闆。」他友好地伸出纖美無骨的右手。
「你好,狄紅羅,未經你同意就來報到的新員工。我已經工作了六個多鐘頭,趕人不好吧?」她的右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握上他的。
龍冶冽啞然了片刻,「安心工作吧!」
「謝謝。」她壓下跳動得益發劇烈的心,淺笑驟止。
「方纔我在門口多停了一會兒,看得出阿迪教得不錯,你學得很好。」
「是野薔教的。」她扯謊,引得他歪頭皺眉思考一陣,她沒料到一個男人擺出如此天真可愛的模樣竟是這般迷人,完全不做作,不惹人厭。
「不可能吧。」他說出結論,「野薔沒這種好手藝,她給花培土像堆沙堡,不懂如何除草,從來不會將草連根拔起,總是剪掉上面的莖葉,然後抱怨一定是有人又灑草籽,破壞她的勞動成果。」
腦海中浮現單野薔四處抓人狂涮的凶樣,狄紅羅忍俊不住,「她認定自己無所不知,永不犯錯。」
「你相當瞭解她。」
「我倆臭味相投。」狄紅羅一雙眼閃動調皮光彩。
他揚眉表示看不出來。「我該工作了,不打擾你。」他欠了欠身。
她點頭,「我會努力讓這些花更美麗。」
他笑著離開。
一番交談,她的心情好到極點,工作起來動作更俐落,手足輕快,哼個小曲。
恍惚中陣陣琴音飄至,若有似無。她扔下花鏟奔出花房,尋找琴聲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