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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月光(大陸)

  人影模糊地浮現在他眼前,那蒼白的臉彷彿是唸唸絕望的笑容般狠狠地刺痛著他,讓他猛然一下坐了起來。突然的動作反倒讓床邊的女子嚇了一跳,但瞬間又恢復了她冷然的神色。朱朝夕怔怔在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不是唸唸,原來這不過是一場夢,唸唸定是覺得孤單寂寞才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而唸唸不在,他又豈能獨活?見朱朝夕的沉默不語,床邊的女子冷冷地道:「是我點了你的穴。」

  他緩緩轉頭,彷彿此時才看清那女子:「毒死唸唸的毒藥也是你配的吧。」那女子雖然年輕艷麗,穿著卻十分老氣,而她的表情如同她的穿著一般沉悶,她正是皇后留下的那名女官,她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面無表情地道:「我是怕你一時失去理智傷了聖上,事後你會後悔。」「那種毒藥你應該還有吧,不如你一併也將我也毒死算了。」朱朝夕淡淡地道。那女子還是不理他,只是歎道:「還有,我看見你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怕你就此把心也嘔了出來。」他們兩人言語各自說著自己的話,彷彿是雞同鴨講話,根本沒有因果關係。而那女子卻不等朱朝夕再出聲,又道:「毒藥我看就不必了,你體內的毒比我手中的任何毒藥都來得厲害,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相信如果你繼續這樣激動下去,離死也不遠了。」她說得極為冷淡,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之類的話一般平靜,從話中也根本聽不出她的關心,可是如果不是關心,她又怎麼會出手救他呢?朱朝夕直到此時才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冷笑道:「那很好,那你又何必要出手救我?讓我當時就死了豈不是更好,如了大家的心願!」那女子又不理他的話了,只是淡淡地道:「一直以為你愛的是盈玉公主,可是當年盈玉公主死了,你也只為她出家守陵,可是眼前這個女子死了,你卻想隨她同去,生死不離……難道你愛的是她麼?」朱朝夕望著女子蒼白冷艷的臉,冷冷地道:「我也一直以為你愛的是聶臨風,幾乎已經嫁給了他,可是也沒有想到在你們大婚前一天,你卻搬進了太子的府邸……冷姑娘?或者應該叫什麼,冷妃?你能告訴我,你愛的又是誰?」朱朝夕的話說得那女子臉立時變了顏色,沒錯,她正是聶臨風的師妹冷含香,她深深吸了口氣,知道朱朝夕是在氣自己遵從了皇后的命令毒死了唸唸,但她卻並沒有動怒,立刻恢復了以往冷漠淡然的表情:「隨你怎麼叫吧……我現在皇后那裡當差,也是皇后命令我留下來打點好一切的……」「那恐怕也是在為太子作耳目吧。」朱朝夕不以為然地笑笑,一直以為太子懦弱而溫和,可是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位子上,總也不能只是被動挨打,尤其是兩年前有人闖進太子宮中企圖打死朱常洛的事情發生後(即明宮三大案之「梃擊案」),太子雖然表面還對神宗惟命是從,但卻也採取了些行動,將自己的親信安插在皇后身邊,神宗身邊也應該有他的人吧?人人都在為自己打算著些什麼,看來愚蠢的只有他!冷含香也不動怒,淡淡地道:「過去的寧王是意氣風發卻也是溫和有禮的,一直也以為寧王是個君子,想不到如今也會句句見血地傷人。」「傷人?」朱朝夕悲哀一笑,就是因為自己的溫和有禮,自己的忠心耿耿,才會讓自己如此的下場啊,他心灰意冷地歎道,「我傷人你卻殺人,看來你比我更狠!」「可是我殺人卻也救人,難道還算心狠麼?」冷含香忽然悠悠輕歎,冷漠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讓她的整個人都有因此而溫和起來。「你是說……」朱朝夕原本冷了的心劇烈地跳起來,彷彿要跳出胸膛一般,其實一直都知道冷含香的毒術高明,醫術更高,只是因為剛剛的太過傷心與激動讓他失去了理智——思及此處,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異樣的神彩,他忘形地抓住冷含香的手,「你是說你能救活唸唸?」「我救不『活』她。」冷含香一字一字地道,笑容也因為朱朝夕如她所想的激動而綻開,「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死。」

  第十章

  顛簸的馬車幾乎將隔夜的飯都會讓人吐出來,除了因為路不平,更大的原因是馬跑得太快。這已經是沿途換過的第四次馬匹了。此時的馬車已經過了山西境進入了陝西境內。一路上馬車沒有按平日的線路走保定府、太原府,而是極為驚險的沿著塞外長城然後取道大同府,很快就能到達神木。這條道雖然凶險,但卻快而又安全。這安全應該是相對於大明王朝派出的錦衣衛的追殺而言的,在大明與韃靼的邊界間行走,錦衣衛多少是有些忌憚的。趕車的人因為連續幾夜的不眠不休已經雙目通紅,一身的風塵與狼狽,仔細才能看清那正是平日威武風光的邊塞參將管鵬。而車裡坐的正是朱朝夕與唸唸。

  車速快,除了因為要避開追兵,更重要是因為朱朝夕已經危在旦夕!

  唸唸緊緊將朱朝夕擁進懷中,不教他的身體因為四下的不穩而受到絲毫的衝撞,而朱朝夕原本就清瘦的臉更是蒼白的可怕,他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教唸唸的心彷彿也隨之跳了又停,停了又跳。真是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會經歷如此多的磨難,好不容易她同朱朝夕九死一生的逃出京城,想不到他這麼快就毒發了。冷含香在他們臨行間擔憂的目光還猶在眼前,那冷漠間卻難掩無奈的話語更是讓她難以忘懷:「醫術無雙一向是我引以為傲的,我能救你,卻無法救他……他早在三年前就應該因為穿腸的毒藥而死掉了,他苟活了這麼久,不能不說是個奇跡,我熟讀醫書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一個人能夠在飲下鶴頂紅後還能多活這麼多年,而我相信這些年他活得也極為辛苦,除了他心底的痛外,更多的痛苦還要來自於幾乎日日夜夜折磨他的餘毒,而每次的激動、每次的嘔血都彷彿五臟六腑中有千萬把小刀剜過的痛也並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也許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吧,他活到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為了等待你——他最心愛的女人的出現……而他如今找到了,也算了了這一生最大的心願了吧,唸唸,我無能為力了……」「也許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吧,他活到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為了等待你——他最心愛的女人的出現……」冷含香的一字字都敲在唸唸的心上,自己為了見到他,穿越了幾百年,來到這個陌生而遙遠的世界,而他為了能夠等到自己,竟也忍受了整整三年萬箭穿心的痛,上天既然安排了他們如此神奇的相識與相戀,卻又為何殘忍地讓他們得而復失呢,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啊!「別急,別急……」朱朝夕清醒過來見到唸唸頰邊的淚,輕聲道,「冷含香是個奇特的女子,離京時她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說服了聖上,至少他表面上答應了不再為難我們,至於暗中的行動,如果做得太過分也終是難掩天下人耳目的……所以你教管鵬可以慢一點趕路,這一路來夜以繼日的奔波讓你們都累壞了吧……」唸唸抹去眼淚,柔聲道:「沒關係,我們都不累,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已經快到延綏了,聶大哥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有辦法救你的,更何況聽說你還有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的師傅,你一定會沒事的……」雖然是在安慰他,唸唸的淚卻越湧越多。這些時日,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削瘦,嘔血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教她如何能夠不急?他同她都知道這麼急著趕路並不是害怕後面的追兵,而是想早一點見到聶臨風,早一點想到救朱朝夕的辦法。「傻丫頭,別哭了,你看我這不好好的麼?」朱朝夕吃力地抬起手,擦去唸唸的淚水,溫和地笑著,「能夠與你相識相戀,我此生足矣,一直以來我人生的重要任務就是保護大明國土不受侵犯,保護柔弱的盈玉的安危和幸福,我自以為做得很好,可是無論是為人子為人臣,還是為人兄長都做得並不成功,而當一切都偏離了原有的軌道時,我絕望了,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目標與勇氣……我可是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心還沒有死,在你的關心、鼓勵和信任中又活了過來……就算我此時死了,也是知足的,因為上蒼畢竟待我不薄,讓我認識了你,讓我原本灰黯的人生還有一絲光彩……」「不,你不要再說了……」唸唸突然伸手去摀住他的嘴,這話聽起來是那麼悲哀而絕望,好像……遺言一般,讓她的心又不自覺地痛了起來,她搖著頭,輕歎道,「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說什麼你死了我要如何堅強活下去的話?朱朝夕,我告訴你,我從幾百年前的現代跑到這裡來,也許上天就是注定讓我來認識你,瞭解你,鼓勵你和……愛你,如果你死了,我在這樣一個陌生在地方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這裡又會有什麼是值得我去留戀的?」她柔聲,卻又一字一字堅定地道:「雖然我們知道對方的存在才不過不足一年的時間,但卻彷彿有千年百年那麼久,就像當日你同冷含香所說一般,我死了你不肯獨活,而你死了,你又捨得讓我獨自一人承受孤獨與寂寞麼?」朱朝夕的心因為唸唸的一番話而亂了,他從在寧王府唸唸為了救他而甘願飲下那穿腸毒藥時便應該知道她是肯為自己死的,可是難道真的要讓這樣一個正值青春的健康女子陪他赴死麼?他的嘴動了動,卻終於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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