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令人興奮的好消息無疑是最佳的新年賀禮。他的財富,與地位都將再上一層樓,他聶雄天再也不是當年任人擺佈、走投無路的窮酸師爺,他將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老爺。」張嬤嬤悄悄的走近他身邊,憂慮的臉在喧鬧歡樂的廳堂中顯得特別突兀。
「怎麼了?」他不耐煩的問道,這大好的節日裡,他不想聽見任何掃興的事。
「老爺,大過年的我實在不想掃你的興,可是經過這麼多天,我不得不來和你說,我很擔心小姐。」 自從小姐回來後,這些天老爺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她甚至找不到時間向他說明小姐的情況。
「她怎麼了?經過這些天的休息,瑩瑩也該恢復了吧?」他十分放心地把唯一的女兒交給張嬤嬤,他相信有她的照顧,瑩瑩一定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小姐的情況不太好。」張嬤嬤環顧大廳,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時間也不對。但是她怕再不說,瑩瑩小姐可能就要香消玉殘了。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著急模樣,聶雄天歎了口氣,起身交代管家好好招待客人,便和張嬤嬤一同走人僻靜的偏廳。
「有什麼話就說吧!這些天我實在太忙上,難免會疏忽瑩瑩。但是有你照顧,我想瑩瑩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與朱家的婚事好不容易挨落定,你得要瑩瑩好好準備。」
「老爺,」張嬤嬤忍不住露出責怪的神情,「小姐連昨夜的團圓飯都沒有出來席,你不問一怕,卻只擔心小姐和朱家的婚事?」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以為瑩瑩只是單純的沒胃口。況且昨夜他忙著打理新一年棉花的收購事宜,沒吃幾口飯就離席,連聶劍涵也沒留下來過年。
「小姐剛回來的時候消瘦憔悴,現在非但沒有起色,恐怕更糟。」張嬤嬤絞著雙手,思索如何聶雄天實情。
「這怎麼可能?她又鬧彆扭了嗎?」他想起上次從沈均仇手中帶回女兒時,她也是鬧了好些天的脾氣。
「我不曉得。剛開始我也以為她和上回一樣,只要多加開導就沒事了,誰曉得小姐這次不知怎麼著,成天抱著一件白衫流淚,問她怎麼了,她也只是哭著搖頭,一句話都不肯說,看心疼極了。我怕這可憐的孩子就要哭瞎了,這才來煩擾老爺,求老爺勸勸小姐。」一想起聶瑩瑩悲傷的模樣,張嬤嬤又是一陣心酸。
「你怎麼不早點說?我馬上去看看她。」聶雄天氣憤自己只顧著生意,忘了女兒,直到現在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來到望月小築,蕭瑟的冷風吹過,與前廳的熱鬧相較,這裡冷清許多。
推開木門,聶瑩瑩正靠坐在花廳窗楞旁,望著女兒纖孤寂的背影,聶雄天又是自責、又是不忍。
「瑩瑩,爹這些天忙,疏忽你了。前廳來了許多人,熱鬧得很,你以前不都喜歡躲在偏廳裡看熱鬧的嗎?爹讓人給你準備些吃的東西,吃完後,爹陪你到街上逛逛,好嗎?」
見聶瑩瑩毫無反應,他走上前,返過她的身子。
天!這形容枯槁、毫無生氣的人真是他的女兒嗎?她空洞的眼眸不停的流出淚水,緊抱在懷中的是一件雪白的織錦衣裳,上頭已經被她的淚水沾濕。
「瑩瑩,你怎麼了?爹才幾天沒見你,你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你說話呀!」
「老爺,小姐這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丫環送進來的東西她都沒吃,我強迫她吃了幾口,她全吐了出來。你若是碰一直她手中的白衫,她就瘋了似的抱得更緊。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怕……」一旁的張嬤嬤已是聲淚俱下。
聽完張嬤嬤的敘述,聶雄天走向前,一把搶走聶瑩瑩手中的衣服,果然,一直沒反應的她即刻回過頭來,想要搶回屬於她的寶貝,狂亂的眼神教人心悸。
「瑩瑩給我清醒過來!否則我撕了這件破衫子!」非常時刻,他必須用非常手段。
「不要!我求你不要!」聶瑩瑩拖著贏弱的身子站起來想奪回他手中的衣物,生怕他的威協成真。
「瑩瑩,」聶雄天心痛的喚著,「是不是那個混帳對你做了什麼?你別害怕,他已經死了,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不用害怕了。」他安慰著女兒,相信她這些莫名的舉動是出自過度的驚嚇。
然而她卻跌坐在地上,淚水曾停過,「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瑩瑩,你胡說些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爹爹,求求你,把衣服還給我,那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什麼都沒有了,求你還給我!」 她趴跪在他的腳下,不斷的磕頭,哀求的眼神令人不忍。
「瑩瑩,他是誰?你說的他是誰?」那人將他的女兒折磨至此,他絕不輕饒!
「衣服……」 她不忘要回心愛的白衫。
「好,衣服還你,可你要告訴爹爹,這是誰留給你的。」他將衣衫歸還給她。
聶瑩瑩微微一笑,半瘋的神情比剛才更駭人。
「均仇,是均仇給的。」她抱緊衣服,重新坐回窗邊。
「什麼?瑩瑩,你說的可是沈均仇?」他不敢置信的再度扳過她的雙肩,只見她微點頭。
「你是說你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全是為了他,為了那個毀了你的混帳?」他的心疼立時變成全然的憤怒,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毀了我,是我害死他的。要不是我跟劍涵哥哥走,他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他的!」她激動的吶喊出日夜折磨著她的事實。
「瑩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難道你不想沈均仇那混蛋死?難道你不想回家?聶雄天用力的搖晃她的雙肩,不信他的女兒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要他死,我寧可用我的命換他的命!」聶瑩瑩淒切的悲嗚,沒有沈均仇的世間太痛苦……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聶瑩瑩的臉上。
「小姐!」張嬤嬤衝過上將跌落在地上的聶瑩瑩抱住,她現在的身子哪挨得往這一巴掌?
「你再給我說說看!看我不打死你!」 聶雄天握緊發痛的手,他從小放在手心中呵護的女兒,捨不得打、捨不得罵,今天他卻為了一個早就該死的人破例,他心中的痛遠較手上強烈千倍。
「老爺,別打!小姐是嚇壞了才會說這些亂七八的糟的話。」 張嬤嬤嚇得趕緊摟聶瑩瑩,她原是要老爺來勸小姐的,沒想到竟出現這種局面。
「張嬤嬤,給我好好看著她!過完年,朱家就要來迎親,我不准她壞事。她吃胖些,她不吃,就強逼她吞,聽清楚了沒?」聶雄天怒氣沖沖的下達命令。他費心思救回來的女兒居然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真氣死他了!
「老爺……」張嬤嬤還想為聶瑩瑩求情,一接觸到聶雄天厲害的眼神後,她也不敢再多說。
「讓她好好想想!從今天起,不准她踏出望月小築一步,直到她出嫁那天為止。」聶雄天下完最後一道命令怒氣衝天地甩上門離去。
聶瑩瑩只是摟緊懷中的錦衣,面無表情的著聶雄天離去,不曾言語。
☆☆☆
雨水
雜沓的腳步聲在迴廊上響起,張嬤嬤慌張的將大夫領進望月小築,走在後面的聶雄天也神色緊張。
自從那天之後,聶雄天與聶瑩瑩父女二人未再說過話.瑩瑩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若不是聶雄天命人強灌她肉糜補湯,否則她可能活不到現在。
他也暗自後悔那日對她過於嚴厲,可他的自我折磨徹底失了他的心。他的寶貝兒竟為了一個強拐她的盜賊終日流淚不語,甚至連他的話也不聽,他真的不明白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向柔順乖巧的文兒到哪裡去了?
推開門,進入聶瑩瑩的閨房,床上的人兒蓋著錦被,只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這些天來,聶雄天未在進她的房間,只偶爾站在望月小築外探望她。身為一個父親,他著實不忍見女兒一日日的枯竭下去。今日一看,他又是自責又是憤怒,他的瑩瑩已經不成人形。
「大夫,你快看看!小姐突然暈了過去,要不要緊?」張嬤嬤這幾日所受的折磨也不輕,眼眶下的黑影是她日夜擔憂的結果。
「我先看看。」大夫熟練的把脈,又自藥箱中拿出一些用具,張嬤嬤和聶雄天著急的站有一旁等待,直到大夫站起來。
「怎麼樣?」 聶雄天焦急的問道。
「令嬡的身子骨很虛弱,需要多補一補,我這就開幾貼藥給她,早晚各煎一貼讓她服下,不還有盡量讓她多吃一些補品。」說完,大夫便拿出紙筆寫下藥方交給聶華天。
「張嬤嬤,你快叫人按照大夫的吩咐捉藥,另外叫廚房燉支雞。」 聶雄天將藥方交給張嬤嬤。
「好,我馬上,我親自去燉雞。」她接過藥方,急急忙忙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