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臉色凝重,眼光很快打量了屋內一遍,然後指示蕭湘三人躲進桌子底下。
「師兄,你不躲嗎?」蕭湘驚慌地問。
「師兄保護你,別怕,我不會有事的。菱歌,好好保護她們。」
菱歌點了點頭,拿出綁在腰際的彈弓,又從腰袋中取出一顆石子。
「菱歌,那是什麼?我也要。」蕭湘好奇地道。
「小姐,只是石子而已。」
「不管啦,給我幾顆。」
菱歌沒轍,只好取出三顆石子放在蕭湘雪白的手掌中,慎重地警告道:「可別亂丟喔,小姐。」
蕭湘點了點頭,全神看向門口的方向。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那團烏壓壓的黑影已自四面八方衝向竹林間的棄屋,位於門口的聶凱臣首當其衝。
他雙手交錯,急急朝那群烏鴉推出一掌。
排山倒海的掌勢立刻擊中鴉群,首當其衝的十數隻烏鴉自半空中掉下,可是鴉群仍然不怕死地朝聶凱臣直衝過來。
聶凱臣雙手來回交錯,連續對空中擊掌,在他掌勢範圍內的群鴉死傷無數,但仍無法止住鴉群的進擊,只能勉強採取守勢,讓烏鴉無法近身。
另外數百隻烏鴉從左右兩旁的破窗沖飛進來,攻向長風,只見他右攻左抱,才一眨眼的工夫,地面上就躺了黑壓壓的一片鴉屍。
蕭湘看得觸目驚心,暗暗後悔把琴留在船上。她曾聽父親蕭暮雨提過鍾子期所作的「百鳥朝鳳一古曲,可以降服烏獸。如果她將琴帶在身上,就可以彈奏該曲,讓這群烏鴉不至於發狂攻擊人。
「這群烏鴉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攻擊人呢?」蓮娃顫抖地喃喃自語,她生乎第一次看到這種恐怖的景象。
驀地,她瞧見—只烏鴉衝向自己,不禁尖叫出聲,菱歌射出第一顆石子,將烏鴉擊落地面。
蕭湘吁出一口氣,摸了摸手中的圓石子,凝神看向她的意中人。突然,她瞧見一道跟烏鴉一般黑的身影,夾在鴉群中自左窗飛擊向師兄,她大吃一驚,急扣手中的石子,射向來人胸前的三大要穴。
只聽見悶哼一聲,那人在半空中壓向地面上的鴉屍昏死過去。
長風悚然一驚,面色更加凝重,向左右兩側的窗口,各揮出猛烈的一掌。他原本還希望這群烏鴉並不是由武林中的神秘殺手幫派「烏鴉」所操縱,沒想到天不從人願,來的就是「烏鴉」。
「菱歌,再給我幾顆石子。」蕭湘催促地說。
「小姐,我的石子不多,你要省點用。」菱歌愁眉苦臉地說,又拿了三顆給蕭湘。
「菱歌,你只不過射中一隻烏鴉,我卻打中一個人。再說我認穴的本領本來就比你高,你乾脆把那袋石子都給我算了。」
「那怎麼可以!」菱歌護著他的腰袋嚷道。
「小氣鬼!」蕭湘嬌嗔道,「那這樣好了,你跟蓮娃幫我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尖硬的石塊之類,可以讓我充當暗器的。」
反正蓮娃除了躲在桌下發抖外,也別無他事可做,乾脆幫小姐找石頭,倒讓她在桌角附近,發現了幾塊碎磚。
更多的黑影在烏鴉的掩護下從窗口掠進來,長風眼觀四周,耳聽八方,以攻代守,和來人在鴉群中交手。蕭湘則專向掠進屋內的黑衣人下手,將石子、磚塊丟向來人的要穴。於是只聽見在一片烏鴉哀啼聲中,夾雜著數聲悶哼、慘叫,地面上除了鴉屍外,又多了些被擊昏的人。
突然,一聲尖銳的哨聲壓過嘈雜的烏啼,黑壓壓的鴉群像來時一般突然地快速退出屋內,長風掠到門口,看見聶凱臣正在屋外大口地喘著氣,臉上汗水涔涔。
那群烏鴉並沒有退走,安靜地停在屋角、竹林間虎視眈眈。
「師兄。」蕭湘偷偷拉了拉長風的衣角,低低地喚了一聲。
「湘兒,你應該躲起來的。」他不悅地說。
「人家才不要跟一屋子的烏鴉屍體在一起呢!」她害怕地嚷著,指了指在菱歌懷裡臉色蒼白的蓮娃,「蓮娃嚇壞了。」
長風揚了揚眉,領會了蕭湘的暗示,將她拉進懷中笑道:「那湘兒有沒有嚇壞呢?」
「我打中了幾個壞人,你瞧見了沒有?」她在他懷中發抖,但仍不忘吹噓道。
「喔——沒想到湘兒的武功這麼好。」
「那是當然啦,我從小就熟記這些經脈穴道。要替人下針,自然得認穴奇準,這點小把戲……」蕭湘的聲音消失在一聲驚喘之後,圓睜的眼珠子瞪著緩緩從竹林間走出來的黑衣怪客。
這是蕭湘生平所見過最怪異的人,只見他全身停滿烏鴉,黑袍罩住他的臉孔,只露出一對陰沉的眼睛,和鼻子、嘴巴。
「你就是烏鴉。」長風平靜地看向他。
黑衣人點了點頭,眼中射出的冰冷寒光掠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停駐在蕭湘瞼亡。
蕭湘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縮向長風的懷裡。
烏鴉很快就對自己承認他犯了一個大錯誤。
他沒算到在關長風懷中、那位嬌滴滴的小美人,竟然是個暗器高手。
當他的人衝進破屋裡時,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關長風。不料在未近關長風身旁前,就被人撂倒了。當他發現他的手下像肉包子打狗般有去無回,便緊急下令他們撤退,但回來的卻只有群鴉。
他的心中憤怒至極,沒料到他會失敗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手下。
其實烏鴉未免太高估蕭湘了,她不過是蹲在桌下找機會丟石子而已,大部分的殺手還是由關長風解決的。然而若不是蕭湘先解決了第一個刺客,關長風還是可能會被出其不意的敵人所傷。
「我與閣下素無嫌隙,為何殺我?」從烏鴉身上所發出的凜冽殺氣,讓長風不寒而慄。他將蕭湘護在身後,使了個眼色要聶凱臣過來保護蕭湘。
「烏鴉收錢殺人,這是規矩。」他的聲音陰森森的,缺乏生氣,讓長風有種處在陰司鬼域裡的錯覺。
「是誰膽敢雇你殺飛雲山莊的少主?」聶凱臣又驚又怒地問。
烏鴉冷電般的寒眸掃了他一眼,好像是在嘲弄聶凱臣問了句傻話。行有行規,殺手當然不能洩漏僱主的身份。
他的眼光回到關長風身上,他應該在黑夜中進行突襲,而不是在白天的荒郊下手。
然而關長風投宿的地點都是城內的大客棧,烏鴉倒不在乎多傷人命,只是不願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現在的麻煩更大。
他沉默地取出一把黑黝黝的鋼刀,立刻有烏鴉停在刀上。蕭湘好奇地看著那把刀和烏鴉,覺得這是她平生所見最怪異的組合。
長風的臉色更加凝重,拔出隨身攜帶的飛龍劍,向前跨一大步,對身旁的聶凱臣拋下一句話:「保護湘兒。」
蕭湘蓮步輕移,張嘴想要抗議,卻被聶凱臣攔住。
長風現在不能分神,因為他的對手是烏鴉,一個可能比關東神劍古振塘更加可怕的對乒O
烏鴉沒有等到聶凱臣將蕭湘帶開,就一刀攻向關長風,而停在屋角、林梢的烏鴉,也同時襲向蕭湘。
長風大吃一驚,閃身避開烏鴉的一擊,擋在蕭湘面前。聶凱臣快步移到少主人身前,擋下烏鴉追擊的快刀。
他感到虎口發麻,差一點握不住劍把。
「凱臣,護住湘兒到屋內。」長風左掌拍出,替他們開了一條生路,聶凱臣在菱歌的飛石掩護下,護著蕭湘和蓮娃進到破屋襄走避。
長風因為心上人不在身邊,再無顧忌,使出飛雲劍法全力應付烏鴉。然而烏鴉的刀法凌厲,招招皆是和他同歸於盡的打法,再加上又有鴉群助陣,讓他漸漸感到左支右絀了起來。
和蓮娃安全地蹲坐在桌子底下的蕭湘,百思不解何以烏鴉能指揮群鴉。她曾聽父親說過有人能通獸語,難道那個烏鴉竟有通鳥語的本事?甚至還能指揮烏鴉攻擊人?
她歎了口氣,移動一下坐麻掉的腳,右手不經意地撫過懸在腰際的玉簫,她順手拿起父親的遺物。雖然她無琴可撫「百鳥朝鳳」,或許用簫聲也行。
蕭湘引簫就唇,不純熟地吹起「百鳥朝鳳」,沒多久街進屋內的烏鴉攻擊力似乎沒那麼強了,逐漸地被聶凱臣和菱歌打發。她謹慎地從桌子下爬出來,誰知玉簫才一離唇,又有烏鴉從窗口飛進,她趕緊引簫弄樂。
又過了良久,蕭湘見再無烏鴉飛進屋中,又心懸師兄的安危,遂在蓮娃扶持下,一面吹簫一面走到聶凱臣和菱歌所佔據的門口。
只見屋外一黑一白的身影交錯縱橫,刀光劍影中再無烏鴉礙事,長風很快就佔了優勢。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正當蕭湘感到後繼無力,將一曲反覆吹奏的「百鳥朝鳳」吹得斷斷續續時,長風覷出烏鴉刀法中的破綻,盪開他手中的刀,以一劍西來攻向他的心口。誰知烏鴉不退反進,將飛龍劍夾進左脅,此時兩人相距不到半尺,烏鴉突從口中射出一根銀針,長風閃避不及,被射中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