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女孩夠討人喜歡,我會娶她為妻。」
蘭琪彷彿抓住一線生機。「你不認識她,格瑞?你從來沒有見過她?」
「是的,我對她一無所知,除了她是個女繼承人。」格瑞聳聳肩。「如果她能夠為我生養兒子,我想這樣就夠了。她的父親挑選我做他的女婿,因為是我國王和公爵的朋友。」
蘭琪的思緒飛快運轉。她還沒有全盤皆輸!格瑞不在乎這個瓊安小姐,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她。她還有時間。「爵爺,」她終於說,謙遜地低著頭,聲音十分輕柔。「瓊安小姐是個年輕的女孩,可能不太會管理像渥佛頓這麼大的城堡。如果你高興的話,這將是我的……榮幸」——她差點被這兩個字嗆死——「幫助她管理家務。」
格瑞敷衍地微笑,心不在焉地想著她是個溫和善良的女人。「謝謝你,蘭琪。」他懷疑她自己知不知道如何管理一座城堡,因為自從她到這裡來,渥佛頓並沒有改變,而他已經給予她權力。也許食物有點改善吧,他想著,不希望自己不公平。
蘭琪回到她的小房間,輕輕地關上門,然後憤恨地捶打牆壁。他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結婚!當她略微平靜下來,她發覺自己表現得太害羞、太謙卑了。她沒有給他足夠的鼓勵,所以他只把她看成一個附屬品,而不是一個令人想要的女人。該死的男人!她的血統和這個瓊安小姐的一樣值得尊敬!瓊安是女繼承人而她不是的事實並沒有在她的腦子裡停留太久。格瑞必須認清一件事,她才是唯一適合他的女人。可是格瑞提到他的妻子必須為他生養兒子,這一點令她猶豫。
她走到小窗邊,拉開木板套窗,看向下方的教練場。她看見格瑞光著上身,正在和他的手下摔角。她能夠看見了背上發亮的汗水和強健的肌肉。啊,是的,她想,她會好好地教導這個梅瓊安!她的手指不自覺得抓緊窗沿,彷彿抓住格瑞。「你該下地獄,爵爺。」她嘶啞地詛咒他。
深夜,蘭琪獨自躺在小床上,考慮著她的兒子。她將寫封信給她的表哥,請他送亞文到渥佛頓來。格瑞見到她的兒子之後,也許會忘了生養的渴望。畢竟,亞文也算是他的半個外甥。她發覺自己仍然以為他會娶她為妻。我要成為他的妻子,她輕聲發誓,如果他還是要我為他生孩子,我會順從他的意思。她痛恨生產的痛苦,也討厭懷孕的感覺。她忍不住排斥這種陷入困境的無助感。夠了,蘭琪,她斥責自己。你還沒有贏得這場仗。可是她會贏,她必須贏。她兒子的未來和她自己的未來全看這一仗。她在比較平靜的情緒中入睡。
隔天早晨,蘭琪和僕人們的關係更加惡化,尤其是和傲慢的妮妮。他們原先以為蘭琪為成為渥佛頓未來的女主人,所以勉為其難地服從她。「如果你想要一件新衣服,夫人,你最好問問伯爵大人,」妮妮輕蔑地說,蘭琪氣得全身發抖。「他會買給他年輕的新娘任何東西,至於他不年輕的大姨子……」
「你這個小賤人!」蘭琪說,聲音顫抖。她伸手抓妮妮的長辮子,可是妮妮飛快地跑出去,笑聲響亮。
「我會給你一頓鞭子!」蘭琪大叫,很清楚這個威脅是多餘的。
「主人不會允許你這麼做,」妮妮站在安全地距離嘲弄她。「他喜歡我柔軟而光滑。他不會讓你打我。」
「賤人!等你肚子大起來就知道,你會知道人主有多在乎你!」
「他會給我一棟木屋,也許還會給我一個僕人。」妮妮反駁。
蘭琪知道其他的僕人在她的背後竊笑,不過他們至少都服從她的命令,雖然是蝸牛爬行般緩慢的速度。她咬緊牙等待梅瓊安小姐駕臨,也等待亞文到達。格瑞似乎不太願意讓她的兒子到渥佛頓來,不過蘭琪悲傷的哭泣終於博得他的同情。
格瑞幫助石匠們將一塊巨石拉上高牆。他後退一步,用手背擦拭前額的汗水。勞動使他感到愉快,因為身體的疲乏能夠讓他忘記梅瓊安即將來訪的可怕事實。他想起幾天前送去給雷摩斯的信,忍不住為發生的事感到哀傷。他沒有收到摩斯的任何訊息,這麼看來傑弗並沒有採取什麼行動。不過,傑弗應該很快就會現凱茜已經死了。布列登堡並沒有那麼孤立,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格瑞伸展筋骨,走向通往狹窄海灘的崎嶇小路。海浪拍打岩石,濺起浪花。他脫掉衣服,走進搖蕩的海水。感覺到浪潮強大的拉力,他放鬆自己隨波逐流。海水很冷,但是他不理會。
幾分鐘後,他聽見從上面的峭壁傳來的叫聲,回頭看見蓋伊在向他揮手。他正準備回答,卻被一個大波浪沖倒。當他奮力離開大海,聽見蓋伊的大笑聲。他走上狹窄的海灘,像只大狗般甩甩身體。
「爵爺!在你的新娘看見你之前穿上衣服吧!」
格瑞輕聲詛咒。這個女孩早了兩天到達。他不懷疑安寧的日子結束了。他迅速地穿上衣服,走上小路。
「爵爺,」蓋伊說,咧著嘴笑。「瓊安小姐正等待我們侍候呢。」
格瑞不理會他的嘲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你是指蘭琪有沒有吞下怨氣露出歡迎的微笑?」
「如果你想娶她,儘管開口!」
「蘭琪想要的不是我的床,爵爺!」蓋伊突然挺直身體,眉頭微蹙地說。「允許她的兒子來渥佛頓是個錯誤。」
格瑞感到憤怒。「看在上帝的份上,蓋伊,夠了。蘭琪是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擁有謙遜的美德。如果我和瓊安小姐結婚,將為蘭琪尋找合適的丈夫。她的兒子是她能夠生兒育女的證據。」
這個決定會得到許多僕人喝彩。蓋伊想著。深陷在失望的情緒中,蘭琪對僕人完失去耐性。他憐憫她,而且……他不屑去檢視內心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聳聳肩。這件事與他無關。「不,爵爺,不要把你的壞脾氣浪費在我的身上。」他停頓一會兒,又說:「只有一件事情令我困惑。」
「我得問你是哪件事,否則你又會利用你一無是處的狡猾嘲弄我。」
蓋伊露出開朗的微笑。他們的關係像兄弟,而不像封建領主和家臣。「你顯然不喜歡這樁婚事,那麼你為什麼要同意?」
格瑞已經問自己這個問題數百次。「男人必須要有兒子,」他終於說。「現在,讓我和我和兒子們的母親見面吧。」
凱茜漫步在蘋果園中,仰著臉迎向明亮的太陽。她聞到自己親手栽種的石南花和山茶的香味,聽到蜜蜂的嗡嗡聲。擁抱自己,感覺陽光溫暖了她的身體,她享受著存在的喜悅。
最喜歡的黃色洋裝仍然鬆垮垮地掛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並不為此煩惱。她想起父親不禁微笑。他總是憂慮地看著她,只鼓勵她吃和睡,她瞥見奶媽愛達快步走來,手裡端著一碗一定非常營養卻難以下嚥的東西。
「你應該躺下休息,小姐,」愛達劈頭就說。「來,把這個喝下去。」
「又要喝,」凱茜說,不過很盡責地把藥湯喝掉。「我得修剪我的無花果樹。」她若有所思地說。把碗還給愛達。
「無花果樹!」
凱茜歪歪頭。「我已經康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愛達,你很喜歡吃我的無花果,不是嗎?」
「哎,孩子。現在我的心裡想的不是你的無花果。」
「那麼是什麼?」她問。
「你的父親。剛才又有一個信差到達。」
「又一個信差?我甚至不知道來過一個!」
「哎,」愛達說,「他看起來不太快樂。」
「我去看看他。」
「可是你應該休息!」
「愛達,你和父親都把我當做病人。我已經康復了,如果我繼續吃你塞進我嘴裡的所有食物,我很快就會胖得像只鵝。」
「好吧。」愛達說,跟隨凱茜走回城堡。
摩斯已經遣退信差,獨自坐在大廳茫然地盯著前方。他不知道自己扭絞著雙手,直到他的女兒輕輕地握住他的肩膀。
「父親,」凱茜輕聲說。「什麼事使你煩惱?」
他勉強收起愁容,微笑地拉她坐在他的腿上,她仍然這麼輕,輕得像個孩子。可是她的眼睛卻又露出了健康的神采,而她美麗的頭髮柔軟而捲曲。他想到信差送來的信。時間已經流逝。
他深深地吸口氣,注視她。
「你覺得如何,親愛的?」他問,避開主題。
「很好,父親。比你好得多。這個信差送來什麼消息?愛達說溜嘴,我知道這已經是第二個。是傑弗嗎?」
凱茜從父親的眼神看出父親並不想告訴她,於是急忙說,「不,父親,我已經康復了。你必須告訴我。拜託,你不要把我當做需要保護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