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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淮玉

  「沈家人怎麼說?」

  「沈家不肯改期,亦不肯更改出嫁路線。」恭府總管榮波照實稟報。

  恭承彥陰沉地道:「不肯改道是嗎?」

  「那沈府小姐是這樣叫小虎傳話的。」榮波又說。

  「有沒有說是什麼原因?」

  「聽說是因為沈家閨女五百年來都是由沈家物業之一的公主樓出閣,若是改由他處出嫁,婚姻將不得善終。」榮波據實以告。

  「什麼公主樓?」

  「五百年前,有位外族公主下嫁沈家一位經商的祖先,因為想討好那位公主,所以花費六個月的時間起了一座大花園,園中百花齊放,而公主樓正是園中主建築,據說那位公主從入沈家,就一直住在公主樓裡,死時九十九歲,算是長壽至極,而且一生受丈夫寵愛有加,所以之後沈家才有個不成文的習慣,每位出閣閨女,皆由公主樓出嫁,以保婚姻幸福。」

  恭承彥冷冷一笑,「是嗎?」

  「也不知是否真那麼邪門?五百年來確有姑娘未依古禮由公主樓出嫁,不是年輕即守寡,就是丈夫妻妾成群。」榮波不禁長舌起來。

  「我怎麼不知道這附近除了咱們家,還有座大花園?」

  「沈家大花園早已不存在,就連唯一剩下的物業公主樓也快被沈家不成材的男主人賭掉,要不是沈姑娘能幹,我看沈家衰敗的速度會更快。」

  「沈家哪位姑娘?」恭承彥隨口問道,不是很感興趣。

  「沈未央沈姑娘,最近在街上開了間鋪子,專門替人開鎖和打鎖的鎖鋪。」

  「鎖鋪?」有點意思了。

  「是鎖鋪,這是沈家的另一項專長,傳到沈洋這一代幾乎斷了的技藝,是沈家大姑娘一肩挑起,撐了下去。」

  「是她的主意吧?」

  「呃?」榮波一時沒聽清楚恭承彥的意思。

  「不肯改道應該是那位在街上拋頭露面的姑娘主導的吧!」他很自然的判斷。

  「爺的意思是?」榮波不敢妄自猜測恭承彥的心意。

  「替我打聽、打聽沈家老爺還欠多少賭債。」

  榮波是聰明人,不會聽不懂恭承彥的盤算,雖貴為恭府總管,可畢竟仍是聽命於人的下屬,許多事一樣是不容置喙的。所以聽命行事,是他唯一的選擇。

  「遵命!」

  榮波走後,恭承彥執起手中書冊,繼續往下讀去。

  ☆☆☆☆☆☆☆☆☆☆  ☆☆☆☆☆☆☆☆☆☆

  沈未央經營的鎖鋪--芝田錄,開幕已兩天,生意不惡已夠她雀躍許久。

  王艷抬頭看了看門面上的匾額,不解地問道:「怎會起這樣的鋪名?」

  「因為我這裡賣的花旗鎖以魚的樣式最多。」

  「這和芝田錄有啥干係?我倒覺得你該起個沈記鎖鋪或未央鎖記來得更貼切些。」王艷倒了杯茶,坐在鋪裡的太師椅上喝了起來。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對鎖的歷史不瞭解。」沈未央笑了下。

  「鎖還有什麼歷史?」王艷向來是很看輕鎖這種小玩意兒的,自然不會注意那麼多。

  「漢代『芝田錄』上記載,門鑰必以魚,取其不瞑目,守夜之義。」

  王艷恍然大悟地喃語:「原來這麼深奧,難怪我沒聽過。」

  「你來挑幾把漂亮的鎖吧!我這裡的鎖全是柳師傅的作品,送你幾把鎖櫃子、抽屜。」沈未央邊說邊拿出放在平台上的鎖供王艷選擇。

  「別送我啦,我自個兒花錢買,你鋪子開幕,我連個賀禮也沒送,怎麼好意思接受你的鎖禮!」王艷擺了擺手。

  「不礙事,來,任你挑。」

  「你這麼大方,生意怎麼做?會虧本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才這麼大方,阿艷,你要是不拿就是不給我面子。」

  王艷抿嘴一笑。

  「這樣吧!我替你做雙鞋,才好意思拿你兩把鎖。」王艷不是貪小便宜之人。

  「不成,是我要送你鎖的……」

  「別推來推去了,你們乾脆把鎖和鞋給我好了。」

  聞言,兩人看向來人。

  「薏紜,什麼時候回杭州的?」

  秦薏紜扭著水蛇腰,走向她們。「昨兒個由水路回來的,才剛剛安頓好。」

  「帶了孩子回來?」沈未央詢問道。

  秦薏紜吁了一口長氣。

  「怎麼了?」王艷不解地問。

  「孩子讓夫家霸著。」

  「夫家霸著你的孩子作啥?」王艷略微提高音量。

  秦薏紜哭了出來,淚水直流地道:「我讓丈夫給休了,夫家趕我走,孩子一個也不准我帶走。」

  沈未央安撫她坐下,「慢慢說。」

  「明明是他不對,我罵了他兩句,他說我無理取鬧還寫下休書。」

  「你丈夫犯了什麼錯?」沈未央問。

  「他大言不慚地要求納妾。」秦薏紜哭濕了一條手帕。

  「那就讓他納唄!男人都是這樣的,很容易喜新厭舊,最要緊的是撐握家中財政。」

  秦薏紜越哭越傷心,「問題是他想納的妾才十歲啊。」

  「什麼!」沈未央大叫。

  「是過分了點。」王艷嘀咕了句。

  「何只過分,簡直要死了!」

  沈未央不敢置信,「人家閨女家裡也同意?」除非是窮人家,不得已之下的決定。

  「他是暗著搶,明著施壓。」

  「十歲小女孩有什麼魅力?」王艷嚷道。

  「雖說十歲,乍看之下像十五歲,成熟的身子、明媚的模樣,我家那死鬼說他一見傾心,若是我不高興就退讓,免得礙了他的情趣。」

  「沒人替你說話嗎?」沈未央火大了。

  當年,秦薏紜能覓得京城來的良緣,不知羨煞多少人,如今卻落得此下場,真是情何以堪!

  「我那不知羞的丈夫是恭大學士的學生,口裡直嚷著恭大學士的主張,歪理也成真理。」

  「什麼混蛋主張?」沈未央願聞其詳。

  「說什麼人生真愛難覓,若有緣相遇,不可錯過。」秦薏紜越說越有氣,淚也不流了,為了個愛情敗類掉淚可不值得啊!

  「哪一個恭大學士?」該不會是那個人吧!

  「恭承彥恭大學士。」

  果不其然!

  「咱們杭州的驕傲,恭承彥恭大學士?」王艷倒抽一口冷氣。

  「沒錯。」

  「美男子恭承彥?」王艷又追問了一遍,以確定無誤。

  「就是,我這回回杭州,就是聽說恭大學士也回杭州奔喪,想請他替我主持公道。」

  「那種爛丈夫你還要?」沈未央斥道。

  「男人我是不要了,可我生的兩個孩子,我是死也不肯放手的,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沒力量,搶不過他們。」

  「你靠恭承彥不如靠自己,他這個人不講道理的,你最好自立自強。」沈未央沒好氣地道。

  「什麼?」秦薏紜邊拭淚邊問道。

  「就拿晴妹結婚的事來說好了,他為了自己的方便,竟然要我們家改變出嫁路線……」

  沈未央將滿腔憤恨全傾瀉而出。

  第二章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貞婦貴殉夫,捨生亦如此。

  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唐孟郊烈女操

  「這是我第一百次說明我們沈家的立場,我們不會退讓的,誰來說情都一樣。」沈未央厭倦地朝來勸說的陳縣太爺陳述她的決心。

  「沈姑娘,不要這麼固執嘛!」

  「大老爺,這不是固執是原則,出嫁日是我們先定的,時辰也是我們先挑的,不能因為恭家官大,就拿官位來壓制我們。」

  「我當然知道日子和時辰是你沈家先挑好的,出嫁先挑日子很平常,可恭大學士家裡是治喪,人哪天會死也說不准的,你不能要求恭家像你沈家、王家,早在三個月前就看好日子和時辰吧!」

  這分明是巧辯,聽在沈未央耳裡更是讓她忍不住火冒三丈。

  「大老爺這樣說,會不會過分了點?」

  「你是大人了,應該懂得做人的道理,不要太執著,對自己沒有好處的。」

  「我已經想清楚了。」

  「你有沒有想到你家裡的人?」陳縣太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家裡的人和這事有什麼關聯?」沈未央不解。

  「你爹可是城裡有名的賭鬼。」他提醒她。

  沈未央心涼了半截,每每只要提及父親的「嗜好」,她就沒精神與人據理力爭。

  陳縣太爺走後,她正預備好好吃頓午膳,突地黑影罩頂,抬眼看向來者,以她。多年的識人經驗,很容易猜到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子九成九是她的新仇--恭承彥。

  「公子買鎖嗎?」沈未央皮笑肉不笑地問。

  「你是沈未央?」他盯住她。

  沈未央端起架子準備迎戰,「是啊,有何指教?」

  「我叫恭承彥,不需贅言,你理應明白我來此處的目的。」他試著做最後一次的努力,在陳縣太爺勸說不成之後。

  「哦--」她拉長了尾音,「一個男人長得像你這樣俊美,真是缺德!」

  恭承彥被她的評論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沈姑娘,在下是為了祖父出殯之事來與你打個商量,不知沈姑娘能否撥冗溝通一下?」

  「得了,我要說的話早已透過不知多少管道傳到閣下耳裡,應該不用我再廢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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