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那小跟班對你可忠心得很,要他跟別人,他還不會肯呢!」殷無情說得極為篤定。
這一點,齊軒當然也明白。
「他也挺喜歡你的呢!他還在我面前稱讚過你,說你是女中豪傑。」
「真的?」殷無情揚起眉,「說實話,我也挺喜歡阿硯這孩子的。」
齊硯與殷無情都是性情中人,也難怪他們會彼此對味。
殷無情聳了一下肩,道:「我本是來道謝的,倒與你聊了起來。謝已道過,我也該走了。」
齊軒卻不想她這麼快就走,卻也沒有挽留的借口,眼看她轉過身要離開,他竟突然唐突的問:「你只是來道謝的嗎?」『
殷無情神色一怔,「我……」她真的只是來道謝的嗎?她也不知道。
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她並非沒接受過別人的恩惠,可她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可是專誠前去道謝,卻是從不曾發生過的事。
「你想知道什麼?」她反問。
齊軒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殷無情如秋水般的明亮眼眸望著他,風吹動她的頭髮,衣衫飄飄,看在齊軒眼底,好似她就要迎風飛去,他一時情急,竟衝動的跨步上前抓住她。
在大手抓住殷無情的那一瞬間,兩人同時嚇了
跳,齊軒像燙著似的立刻鬆開手,那神情,看起來好似訝異,自己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舉動。
兩人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對方,誰也沒有移開視線,直到更夫打更的聲音傳來,兩人才如夢初醒,幾乎是同時後退了一步。
殷無情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她看著齊軒儒雅的臉龐,良久良久,才道:「我只是來向你道謝,沒有別的。」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也不明白,她這麼說是要說服齊軒,還是自己。
殷無情輕輕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縱身一跳,幾個起落便躍離了趙家莊,留下齊軒一個人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平靜。
第五章
染塵
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晏幾道。鷓鴣天
明鏡一旦染了塵,就再也難以映出清澈的影像。
似乎從遇到殷無情之後,齊軒就無法保持清淨的心情,心頭的沉重感讓他愈來愈煩躁,他雖隱約知道了自己為什麼煩躁,只是……她在意他嗎?
一夜輾轉,怎麼想,都想不出個答案來,也罷!還是隨緣吧!
有了這層認知後,倒教他的心緒篤定些,第二天一早,他便起身向趙二莊主告辭。
趙元展有些訝異,連忙挽留。
「實在是不好再打擾了。」齊軒說:「舍妹在京城已久候我多時,我不能再耽擱下去,就此謝過趙二莊主的好
意。「
「齊大夫這麼說,趙某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他的神情有些猶豫。
「有什麼事,莊主但說無妨。」 .
「這……本來是想仰仗齊大夫的面子,請齊大夫幫個忙,不料齊大夫這麼快就要走了。」
齊軒不解的看著他,等他說明。
趙元展苦笑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齊大夫也知道我打算和無極門合夥做生意,本來我們一向合作得不錯,哪知道前些日子出了點狀況,莊裡有個叛徒竟盜走千織坊的布匹,轉入黑市販售,不但使敝莊名譽掃地,也連累了千織坊的名聲。
「這件事令殷堂主大為不滿,有意解除合約。前些日子,我要請殷堂主和石舵主,就是想要彌補過錯,只是趙某似乎表達得不好,反而得罪了殷堂主,這兩天,她派人傳了口信來,打算解除合約。」
他頓了頓,又道:「不瞞齊大夫,這些年來,趙家莊的重心都放在與千織坊合作的生意上,失去了這椿生意,對趙家莊而言這著實是損失摻重,所以趙某才想請齊大夫幫個忙,讓敝莊有機會挽回。」
齊軒雖然同情,卻也覺得奇怪。「並非在下推托,只是生意之事,在下實在一竅不通,恐怕很難幫上趙二莊主的忙。」
「這件事除了齊大夫,沒有人能幫得了我。」趙元展懇切的看著他。「我聽說了,齊大夫和殷堂主似乎交情不淺,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到無極門的洛陽分舵去找她,而她也專程來莊裡找過你?殷堂主向來眼高於頂,從來就不曾對男人假以辭色過,能夠得到她的另眼相待,齊大夫是第一人。」
齊軒聞言一怔,他到酒樓與殷無情到趙家莊皆純屬私訪,他不曾告訴過別人,趙雅亦不是多嘴之人,趙二莊主怎麼會知道?
趙元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不管趙家莊,或是無極門的酒樓,都是人多口雜之地,哪會有什麼事瞞得住,齊大夫何必驚訝。」
齊軒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與殷姑娘曾經互訪是事實,不過,趙莊主可能誤會了,我和殷姑娘交情並不深,恐怕無法影響殷姑娘的決定。」
「我也不想為難齊大夫,要齊大夫去說服殷堂主,我只是想請齊大夫說動殷堂主與我見上一面,讓我自己說服她,只要齊大夫願意幫忙,老夫就覺得心滿意足。」
齊軒猶豫了一下,「這等小事,莊主只要派人下個請帖不就成了?」
趙元展又是一聲苦笑,「齊大夫有所不知,是我口拙,得罪了殷堂主,這些天,我連日派人下帖給殷堂主,也曾親自上門邀請,殷堂主就是不肯賞臉,我是無計可施了,才會勞請齊大夫幫這個忙,希望齊大夫不要推辭。」說完便深深作了個揖。
齊軒未提防他會行此大禮,連忙避開身,「趙二莊主莫要折煞晚輩了,在下承受不起這個大禮。我這就去請殷堂主,只是殷堂主肯不肯賞臉,就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違背他原則的大事,他就為趙二莊主走上這一趟吧!
趙元展大喜,連聲道謝:「有勞齊大夫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請齊大夫成全,在你邀請殷堂主時,可否以你的名義莫要提到趙某,我怕殷堂主一聽到我的名字,就不肯來了。」
「這……」齊軒為難的皺起眉,他並不喜歡騙人。
「我在城西郊外有一個別院,只要齊大夫邀請殷堂主到那兒,我就會馬上現身向殷堂主解釋,絕對不損及齊大夫的名譽,請齊大夫成全,否則若以趙某的名義,恐怕是怎麼也請不動殷堂主的。」
趙元展懇求的看著齊軒,在他乞求眼神的凝望下,齊軒實在無法拒絕,微一猶豫後,終於點頭答應了。
既然答應了人,齊軒便說到做到,他先回房吩咐齊硯整理好行李,自己再動身前去找殷無情。
乍見齊軒,殷無情顯得十分驚訝,不過倒是沒有再多問些什麼,就同他來到趙元展在城西的住處。
這座別院雖小,卻十分精緻,仿江南園林造景,在這北方之地,更顯清幽。
「這別院倒是挺別緻的,格局雖然不大,佈置卻見用心。齊大夫,這該不會是你的住處吧!」殷無情問。
齊軒搖了搖頭,一臉坦然,「這是我一個朋友的住處,我一介窮大夫,怎麼可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
「齊大夫言重了,就憑你聖手書生的名號,想要住多好的莊園,只要說一聲,不知會有多少人爭破頭捧著地契送到你手上呢!」
那誇張的說法,讓齊軒忍不住笑了出來,「殷姑娘真愛說笑,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你倒是不妨放個話試試,看我說得對不對。」殷無情聳了—下肩,轉開話題,「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齊奸方才並沒有多說什麼,便請動殷無情來到這別院,一直到達目的地,殷無情才開口詢問齊軒的用意。
齊軒並不善說謊,猶豫了一下,便道:「我的一位朋友想見你一面,和你談談,所以要我代邀你出來。」
殷無情揚起眉,「你的朋友要見我?是誰?」
「他就是此別院的主人;至於他是誰,等到了,你就知道,不是我不肯告訴你,只是他說只要你一知道他是誰,必定不肯見他,所以我只負責請你來此,至於你想不想和他談,一切全憑你作主。」
「這人還真是神秘啊!」殷無情勾起嘴角,神情似嗔還喜。
「殷姑娘不會怪我如此隱瞞吧?」
殷無情聳了一下肩,「人都在這裡了,有什麼好怪的。算了,我就等他出現吧!我倒要看看這位神秘人士是誰。」她一旋身,坐丁下來。
齊軒也跟著坐下來,等待中,他找話題說:「你這些日子忙嗎?」
「還不是和往常一樣。」殷無情又聳了一下肩。
「我說過,『佛見愁』的毒性非凡,你應該多休養,不該操勞的。」齊軒忍不住老調重彈。
殷無情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真是醫者本色,兩三句話就扯到這裡來。行啦!你的藥我可是照著你的吩咐吃,比師父的命令還遵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