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長了尾音,瞄了她一眼,神情充滿暗示。
凌寒月握起拳,冷冷的道:「看到我有什麼好驚訝的?」
「哎呀!生氣啦!我只是想說,你雖然老是冷冰冰的,不過,好歹也算是個大美人,見著美人,又怎會不驚訝呢?」雲奇頑皮的朝她眨了眨眼。
「你不用再拐彎抹角的說話,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柳姑娘看到我長得同她這般相似,必定會十分驚訝,是不是?」
雲奇無辜的攤了一下手,神情像是鄰家頑皮的大男孩。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是不是那個意思,你心知肚明。我知道我同柳姑娘長得很像,我也知道爺當年會救我,全是因為我有一張和柳姑娘相似的容顏,若我沒有這張臉,六年前我老早就成了仇家刀下的冤魂,更甭提被爺收留。」
雲奇掀了掀眉,沒有作聲。
凌寒月緊握雙拳,神色蒼白,「我知道在爺的眼中,我只是柳姑娘的替身,我也知道在爺的心裡,我只是他忠心的下屬,任憑我對他再忠心,再怎麼肯為他出生人死,他都不會用看柳姑娘那樣的眼神看我,在爺的眼中,我跟其他的下人沒兩樣,只不過是幫他處理商務的工具,如果沒有這張臉,他甚至不會多看我一眼!這些我都知道,你滿意了吧!」
她的聲音清冷,音調沒有起伏,雲奇卻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一種接近絕望的寒冷。
「即使如此,你還是甘心為他賣命,不是嗎?」
「不管爺是為什麼救我,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是事實,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我這條命是爺給的,他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我凌寒月絕對沒有半句話。」
她的語氣雖輕,字字句句卻都出自肺腑,毫無轉圜餘地。
雲奇瞇起了眼睛,「好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你真只是因為韓淵救過你,你才這般忠誠待他嗎?我看,你是因為喜歡韓淵,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才是吧!」
「隨你怎麼說。」凌寒月無意辯解。
雲奇冷哼一聲,因她堅決的口吻,心頭氣結。這韓淵何德何能,竟能教凌寒月這般女子甘願把性命托付給他!
「你願意把生命給他,人家可不見得希罕接受,他的眼裡只有柳無言,我看,你就算是在他面前死了,他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他刻薄的道。
惡意的言辭就像針一樣刺進凌寒月的心裡,她咬緊唇,怎麼也不肯在這可惡的男人面前表示出一絲脆弱。「爺不希罕也沒關係,反正寒月是心甘情願的為爺做一切的事。」
「好一個心甘情願。」雲奇的臉上失去笑意,聲音陡地尖酸了起來,「當你看到韓淵對柳姑娘的柔情蜜意、萬般呵護,或者看到他們你儂我儂、親親熱熱的樣子,你還能說你心甘情願?」
「褰月知道自己的本份,不敢有所奢求。」
她那理所當然的語氣,不知怎地,竟惹惱了雲奇,「那韓淵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對他?就因為她曾經救過你嗎?因為救命之恩,所以你連心都肯給他!如果當年是我救你,你是不是也願意把心給我?」他瞇起眼,俊美的臉逼到她的面前,如夜色般墨黑的眼睛透著一抹難辨的光芒。
「雲少請自重。」他那男性的氣味在她頰邊流竄著,感到不舒服,不自覺想閃開他那不斷逼近的臉龐。
「回答我啊!如果當年救你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願意把心給我?」他再次向她逼近一步,將她的反抗掙扎,全壓在他頎長結實的身子與冰冷的牆壁之間。
「放開我。」兩人的身軀再次密實的貼合,只讓凌寒月感到又羞又怒,無力反抗的挫敗感教她更為痛恨自己,也痛恨這個讓她沒反抗餘地的男人。
她怒瞪著他,咬牙切齒的道:「寒月只追隨莊主一人,也只有莊主有資格得到寒月的忠誠。」
雲奇向來不是個容易動怒的人,可是凌寒月卻激怒了他。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惡狠狠的道:「是嗎?只有韓淵有資格得到你的忠誠?我哪裡輸給韓淵了?我有什麼地方不如他?你可以願意為他送命,卻視我如洪水猛獸?」
狂怒之下,他的話根本沒經過大腦,就這麼衝了出口。
凌寒月厲聲道:「雲少每回遇見寒月,不是輕薄,就是羞辱,教寒月如何能夠對你有一絲半絲的敬重?」
雲奇瞇起了眼睛,神情危險,「原來我在你心中,只是一個會輕薄你,羞辱你的無恥之徒?」
凌寒月倔強的瞪著他,算是默認他的話。
「好,很好。」雲奇咬牙切齒的說:「承蒙你這麼『看得起』,我怎麼能夠不回報你的盛情?我就如你所願,好好輕薄你,羞唇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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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阻情遙夜亭皋閒信步,乍過清明,早覺傷春暮。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澹月雲來去。
桃李依依春黯度,誰在鞦韆笑裡低低語?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閒沒個安排處。
——李煜。蝶戀花
「凌姑娘,早。」
寒月一怔,平靜的回應道:「早,雲少。」
「韓莊主的傷好些了沒?」雲奇瞄了瞄她手上端的藥碗問。
「多謝雲少的關心,爺的傷勢好多了,這兩天就會醒來。」
「那就好,雲某有些事待辦,少陪了。」他朝她拱了拱手,領著雲騰雙翼揚長離去。
自那日後,雲奇果真恪守諾言,不再「輕薄、羞辱」凌寒月。
綠柳山莊和雲騰海運的合作大致底定,雲奇仍住在山莊內,舉韓淵商談合作細節,但對於凌寒月,卻一反常態,看都不看一眼,他仍會對她笑,也會對她打招中呼,但都只是維持必要的禮節,態度疏遠,再無以前那種狀似輕薄的逗弄。
她還記得決裂後的第二天,在迴廊上遇到雲奇,他大大方方的朝她打了個招呼,而她只是警戒防備看著他,雲奇見狀,便淡淡地道:「凌姑娘毋需急著豎起芒刺,雲某說到做到,絕不食言。」說完,他便瀟灑的轉身離開。
他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決心,對於這種情形,凌寒月是該鬆口氣的,可是,每當看見他那張談笑風聲的臉,在瞥到她時立即轉為疏遠有禮,她的心頭卻又會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好像……好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又想不起來似的,心頭悶得慌。
她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情緒?這個男人打一見面起,就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屢次對自己輕薄無賴,硬生生的扯掉她冷若冰霜的面具,讓她嘗到什麼叫怒火焚身,什麼叫做失控,她應該恨死他的,但是,為什麼當他疏遠她後,竟會讓她感到失落?
她……也搞不清自己的情緒啊!
沒了雲奇的「騷擾」,日子安安靜靜的過下去。
這些日子以來,綠柳山莊裡發生了不少事。
先是莊裡辦晚宴,韓淵強迫柳無言出席,柳無言因雙目失明的緣故,不慎扯到桌巾,弄翻了宴席,自己也被碎瓷碗弄傷,宴會因此告終,鬧了笑話的羞辱感使柳無言將自己關在房裡好幾天,怎麼都不肯出來。
而後則是嘉興望族柳家莊三公子柳承嗣來莊裡鬧事,說是要換幻影醫仙醫治祖母的病,當時她與莊主不在莊內,柳姑娘聽了,便同他去柳家莊。
韓淵回來聽管家說了這件事,二話不說,立即趕赴柳家主;她在莊中久候韓淵不歸,又有急事稟告,遂尋了出去,半路上正好撞見韓淵中了西門鷹的偷襲,挨了他一記腐屍掌。
西門鷹雖然偷襲成功,但也受了韓淵一記鐵掌,又見凌寒月趕至,便不敢戀棧,立即逃逸無蹤。
凌寒月無意追趕,火速把韓淵與柳無言帶回山莊,聽從柳無言的吩咐,拿來也所需要的東西;在幻影醫仙的妙手下,終於挽回了韓淵的性命。
幻影谷以毒術及醫術聞名武林,韓淵雖然得救,但腐屍掌的威力依然不可小覷,柳無言說他大約三天後便會醒來,今天已是第三天了,韓淵也該醒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韓淵臥病在床,山莊裡大大小小的事務全壓在凌寒月身上,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但無論莊務多麼忙碌,她依舊每日早上都會到峰回居來探望韓淵。
帶著一腦袋混亂的思緒,她端著藥碗推門進入韓淵的寢房,一旁服侍的婢女看到她,忙躬身行禮,「凌姑娘。」
她把手上端的藥放到桌上,「爺昨晚情況怎麼樣?」
「午睡得很平穩,沒有發燒,一切都很正常。」
凌寒月點了點頭,韓淵就躺在床榻上,緊閉著雙眼,仍在昏迷中,凜然生威的俊臉因中劇毒而蒼白的驚人。
直至現在,凌寒月還不敢相信,爺居然會傷在毒梟西門鷹的手中,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名與她有著相同容貌的女子——柳無言。
自從柳無言來到綠柳山莊,爺就不再像她以前所熟識的那個冷漠無情的鐵掌韓淵。再說,西門鷹雖然毒技精湛,但武功只能算得上三流,若在平常,他根本就近不了爺的身,若非柳無言令他心神大亂,他根本就不可能中了西門鷹的腐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