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鬼箭羽∼∼」
柴家大院,有位青年哀嚎中。
那邊,青年仰慕的盆栽名人柴仲森,正臥在簷下籐制躺椅上,穿著黑色和服,臉上蓋著本攤開的書,黑的長髮,頎長身形,臥姿慵懶。在日光裡,教人有種詭異感,像錯置年代的古人來到這裡。
「老師、前輩,你不是要幫我養活它?」青年捧著比之前送來時更垂頭喪氣的鬼箭羽,就快哭了。
「嗤∼∼」書下,薄唇輕蔑地笑了笑。
青年愣住。沒聽錯吧?在他哀嚎之際,這麼傷心之時。前輩竟還笑他?很無情喔。
「這是家父留給我的遺物啊……」青年沮喪地跪地,傷心地哭起來了。
這時候,院裡蟲聲唧唧,花香與樹的氣味飄散。現在,加上青年低低嗚咽聲,令這裡的氣氛更顯陰鬱了。
在青年傷心的哭泣聲中,柴仲森還是無動於衷地垂著手,還是懶臥著,彷彿這些與他無關。終於在青年哭了足足五分鐘後,柴仲森撤下臉上書本,望著跪在地上的青年。
「你還真能哭啊?」他笑了。緩緩地以肘撐起上身,敞開的前襟裸露出一片結實精瘦的胸膛。
「前輩……」欸,青年又臉紅了。好帥的男人喔!
柴仲森拂開落下臉龐的長髮,望著青年坐起來。「過來。」
青年立刻起身捧著盆栽過去,然後傻呼呼地蹲在柴仲森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柴仲森問。
「劉憫,悲天憫人的憫。」
柴仲森望著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有沒有愛過人?」
「嗄?」怎麼忽然問這個?
「回答我。」
「沒……沒有。」
柴仲森低垂著眼眸,幽幽歎道:「將來,如果有喜歡的女孩,一定要對她好,不要讓她傷心。」
「呃……」前輩怪怪的喔。
柴仲森從他手中接過鬼箭羽,注視著垂垂欲死的盆栽。「我愛的女人因為傷過心,害我追得很辛苦。」好想她,還是好想。
「有人會拒絕前輩嗎?」不可能吧?
柴仲森微笑,將盆栽放在旁邊桌上。「我現在教你怎麼修剪鬼箭羽,還有養它的秘訣。待會兒我幫你移盆。這個盆已經沒有養分可以供它生存。土壤比例也不對,四季更迭,植物需要不同的養分和土質。」他低聲指導著。
「謝謝前輩的指導。」劉憫感激地抹抹淚。
接下來,劉憫瞠目結舌地看著前輩靜靜將鬼箭羽移盆,剪枝,配土,調肥料。看著一個長髮男子靜靜做這些事,時間彷彿都在他指尖停駐。他那麼專注、耐心,以致觀者劉憫看得渾然忘我。
柴仲森將鬼箭羽處理好後,寫了張栽種的秘訣交給劉憫。然後站起來,俯視坐在地上的劉憫。「照我的指示養它,它可以活得比你的命還長。」
「謝謝,謝謝前輩。」劉憫放心了,對柴仲森拜了又拜。
「有件事要拜託你。」柴仲森進屋,將那盆栽界的夢幻逸品「姬國光」捧出來,交給劉憫,還遞給他一張紙條。「幫我送到這裡。」
「薛祖穎?」劉憫瞧著紙條。「她也是做盆栽的?」
柴仲森眼裡閃著笑意。「不、她不懂盆栽,不過她很聰明,也許會知道這是什麼植物。」
「前輩,她不懂盆栽,姬國光很容易養死的。」劉憫不解。
「就是要讓她養死,快去。」柴仲森莫測高深地笑著。
第六章
編輯們圍在祖穎的座位旁,瞪著剛送來的奇怪植物。
「這什麼東東?」張編輯間。
「怎麼小小枝頭卻掛著像蘋果的東西?」李編輯一臉疑惑。
「奇怪了,沒見過這麼怪的盆栽。」主編嘖嘖稱奇。
「怪怪,這到底是什麼?祖穎,妳知道嗎?」總監摸著下巴問祖穎。
「媽的,送這什麼怪東西。」詭異喔,祖穎正卯起來翻閱植物類書籍。
「好像沒什麼水分欸……」李編輯拿起水杯準備澆水。
「給我住手!」祖穎頭也沒抬,扣住李編輯的手。「搞不清這什麼東西前,不要亂澆。」
「這不知道可不可以吃呢?」張編輯要摸果實。
「給我凍ㄟ!」祖穎抓住張編輯的手。「不准亂摸,這怪東西搞不好有毒。」
毒?這一說,大家嚇得倒退一步。
「不可能吧?柴仲森捨得毒妳喔。」主編涼涼道。
「這很難說……」由愛生恨,沒聽過喔。「我去搞定這株怪物。」祖穎抱起盆栽,跟大家揮揮手,打算走了。
「妳給我回來。」總監揪住祖穎。「上班時間妳在瀟灑什麼?」
祖穎嘿嘿笑著說:「沒見過這麼怪的植物,大家不想知道它的來歷嗎?」
大家面面相覷,並沒有積極的表情。
主編冷冰冰地問:「妳抱出去,就能知道它的來歷?」
祖穎撩撩頭髮,跩兮兮地說:「開玩笑,我是誰啊,盆栽大師我也認識幾個。」
「是,妳交遊廣闊。」總監笑了。「去吧去吧。」反正祖穎做事認真,偶一為之,不必計較太多啦。
祖穎得令,立刻奔去追查手中怪物。
三小時後,從養盆栽朋友家裡出來,得到答案。
這是姬國光,盆栽界的夢幻逸品,最可怕是——它很難養。會養的,中日港台找不到幾個。要不是祖穎堅持,那位盆栽朋友差點就要綁架姬國光,把它留下。祖穎硬是聽了足足三小時,讚美這個養活姬國光的人有多神、多厲害等等。
好了,現在姬國光落在她這個盆栽白癡手裡了——
準備死吧!
祖穎抱著姬國光搭車返家。望著姬國光,她微笑了。旋即,又難過地暗了眸色。轉頭望向窗外風景,她沉思著——沒柴仲森的照顧,姬國光能活幾天?他故意送來這麼個脆弱的植物,打著什麼主意……唉,她是知道的。
回到家後,祖穎將姬國光放在床邊書桌上。
睡覺時,月光篩進窗子裡,祖穎臥在床上,藉著月光,打量著姬國光。
靜靜地,姬國光像似會說話,她彷彿聽見它說:「柴仲森想妳,想要妳找他。」
「沒柴仲森,你能活幾天?」祖穎瞅著姬國光思量著,好似又聽姬國光說——
「不想我死,就快快帶我去找他。」
「柴仲森好嗎?他最近怎麼樣?」默默望著姬國光,想著柴仲森。
她湊身,伸手,指尖碰了一下果實。
「你可以吃嗎?你什麼味道?」祖穎笑盈盈地問,又怔了怔,窩回被裡。
柴仲森,真被你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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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祖穎動身將姬國光送回它的主人家。沒辦法啊,才三天。果實黯淡了,枝桿垂垂黃矣。在它死翹翹前,快快送回柴仲森手裡。
夜裡,捧著姬國光走在路上,月光如水,地上影子搖曳,感覺實在挺怪的。
祖穎按響柴家門鈴,不知怎地,心跳加速,臉頰臊熱,緊張起來。是否因為他們好幾天沒見了?
門打開,柴仲森見到她,黑眸一凜,一股心疼,還有一絲絲矛盾的喜悅,他甚至感到安慰。他饒富興味地對她挑了挑眉,那雙銳眼彷彿已將她的心看穿。
「妳瘦好多。」
「最近很忙。」她迴避那兩道灼熱的視線。
「眼睛那麼腫是怎麼回事?」
「校稿傷眼力,你不知道?」
「黑眼圈很嚴重,睡不好?」
祖穎凜容,瞪他一眼。他嘴邊掛著笑意,神情有點得意,從他的表情,祖穎意識到自己的狼狽。
是,她看起來很慘。是,她吃不下睡不好。是,她很想把這慘狀都賴在工作的頭上,可是心裡太清楚,憔悴都因為眼前這可惡的男人。這會兒他可是開心了?驕傲了?
「拿去!」將姬國光塞給他,祖穎轉身就走。
柴仲森把住她的手臂。輕易便將她扯回,那力道害她跌入他的懷抱。
「幫個忙。」他說。
「怎?」
「拿著。」柴仲森又將姬國光塞回她懷裡,祖穎只得傻呼呼接住了。
「幹麼?」她生氣了。
柴仲森猛地將她攬進懷裡,抱實了。她忙著抱穩姬國光,怕摔了它,而柴仲森則將她抱得好緊,緊得她快沒法呼吸了。隔著衣服。她感覺到他強悍有力的心跳。
他附在她耳邊說:「我好想妳。」低沉的嗓音裡,有深深的哀傷,害她心坎一陣酸。
他滿足地嗅著熟悉的香水味,鼻尖摩挲著伊人柔軟的發,幽幽地歎了口氣。懊惱地說:「妳真讓我生氣……可我試過了,我沒辦法……我愛妳。」他投降了,這句話,就是他的白旗。
「你好傻。」祖穎低頭,眼睛起霧,哽咽了。
「妳知道這盆植物多稀奇吧?」他的臉貼著她的發,溫柔的嗓音響在她耳邊,熱的氣息暖著她的耳朵。
「是,它叫姬國光。」
「妳要拿好。」
「咦?」
然後,他捧住她的臉,吻了她,幾乎在同時,擊潰她的心。
祖穎沒抵抗,事實上,也沒有手可以推開他。待反應過來,那熱的嘴已封住她的唇。他扣住她的下巴,舌頭放肆地深入她的嘴,霸道地掠奪她的氣息……她怔住,胃繃緊,像有團火在體內深處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