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這樣拐著彎說話的!」唐琬口中雖然這麼說,可她的臉就像善變的天氣般,馬上又笑得燦爛無比。
「是你不懂得說話的藝術。」他淡淡地笑著說。
「是喔!」她眼睛低溜溜地轉了一圈,馬上找到了第一個目標。「老闆,給我們三串魷魚,要辣一點。」
「不要加辣椒。」陸務觀跟在她後頭,開口否決了她的要求。
礙於出錢的是大爺,唐琬只好敢怒而不敢言的乖乖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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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滿滿好幾袋的食物,唐琬心滿意足的拉著陸務觀的手,在河堤上找了個面對觀音山的最佳位置,等著看淡水最出名的觀音夕照。
「兩隻豬九十九,兩隻豬九十九……」唐琬開心得完全不顧自己穿的是亞麻短裙,就這樣大刺刺地坐了下來,修長的腿晃呀晃的,嘴裡也哼著知名廣告曲。
堤防外的河面上,一艘艘小漁船在夕陽的映照下,伴隨遠方的觀音山,就像是一幅風景畫。
「你真的很厲害耶!」他讚歎不已的說:「你剛剛吃了那麼多東西,現在又……」他敬畏的看唐琬似乎一點都吃不胖的身材,哪像他,剛才那麼多東西進了肚,他晚上可就得在游泳池中賣力地多游一個小時。
「想吃就吃,這樣才活得有意義啊!」她拿了一塊蝦酥往嘴裡放。
「我很久沒來這裡了。」陸務觀感歎的說:「離開台灣太久了,都快忘記台灣也有這麼美的地方。」
有這麼美嗎?唐琬狐疑的顧著他的視線望向她早巳看習慣的景色。
「美國的風景不是更美?」她好奇的問。
「每個地方都有屬於它的美麗。」他笑睨著她一口塞進一個蝦卷,體貼的伸手幫她擦去嘴角的醬汁。「但是,不管再怎麼美麗,都沒有故鄉的美讓人震撼、感動。」
「我沒什麼感覺耶!」唐琬十分殺風景的說。「可能是因為我出國都是為了工作,每回都匆匆忙忙的,就算有空,也多半是窩在飯店裡趕稿子。」她邊說邊繼續往嘴巴裡塞東西。
陸務觀再次幫她擦掉唇邊的醬汁,不過他心裡真正想做的,其實是用他的舌頭幫她舔乾淨。
遲鈍的唐琬一點都沒發覺兩人之間的動作太過親密,她只是很自然地接受他溫柔的動作。
「下回我帶你到大峽谷去看落日。」凝視著落日餘暉在她臉上灑滿動人的亮彩,陸務觀再次為她的美麗讚歎不已。
「好啊!」她想都沒想的偏頭看他,笑咪瞇的點頭答應。
「哎!」沉靜了好一會兒,唐琬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你還沒告訴我,你以前都和誰來這裡看夕陽啊?」
「沒有別人,就我自己一個。」他神色怪異的瞥了她一眼後才回答。
「不會吧?」唐琬怪叫出聲。她很難想像會有人像他這般獨來獨往的,像她每回來這裡都一定要有人陪著,因為她非常討厭孤單一個人,那會讓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和不對的人到自己喜歡的地方,是褻瀆這裡的美麗。」他淡淡的說道。
「哦!」她語帶酸澀的問:「那你找到那個人了嗎?」
她的問題讓他不禁失笑。這遲鈍的小女人,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不就是她嗎?還問這種笨問題!
「找到了。」他仰高臉,迎著風說道。
「哦!」她心中突地泛起一般酸意,讓她幾乎不想回應他的話。面對她突然的沉默,陸務觀多少也猜得出她心裡在想什麼,而這項認知讓他感到非常開心。不過,他還不想貿然地告訴她真相,所以他選擇等待,直到她願意接納他。相較於他的耐心,唐琬卻悶悶不樂的拚命往嘴巴裡塞東西,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撫慰她莫名受傷的心。
第三章
琬……娘子……
一聲聲長歎再度進入唐琬的夢中,不過,這回唐琬並沒有從夢中醒夾她更加沉沉地睡去……
「蕙仙?」陸游手裡抓著用油紙包好的燒鴨,另一隻手則提著唐琬愛吃的綠豆豌,匆匆忙忙的跑到後院。
「表哥,你回來了。」唐琬手拿著碗,正在後院灑米喂雞。這些小雞都是她和陸游將來的依靠。
「蕙仙,把米糠放下,先來吃塊東門的綠豆豌。」陸游輕輕地牽起她的手,體貼的接過碗,扶著她坐在後院的籐椅上。
「小雞會餓的。」唐琬嘴裡雖然這麼嘟嚷著,身子卻已自動地偎向陸游,讓他一小口、一小口的餵她吃糕點。
「你比小雞重要。」他親吻她艷紅的小嘴,「以後喂雞的事就交給我來做,還有像洗衣、打掃、煮飯這些你都不要做了,我會請人來幫忙的。」
感覺到她的手心變得有些粗糙,不再像以前那麼柔嫩,他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他知道,這都是因為他們逃家才造成的。
唐琬是陸母娘家的遠房親戚,算起來是陸游的表妹,兩人自小便訂下親事,並在唐琬及莽後成婚。
唐琬的美貌與知書達禮,比起時下那些只會女紅的弱質女子,更適合陸游這位以愛國情操聞名京師的文人。
兩人婚後兼鰾情深,羨煞許多人。他們以為可以從此恩愛一輩子、攜手到老,無奈陸母竟以兩人成親年餘,卻一直沒有子息為借口,要陸游休妻。
深愛著妻子的陸游當然極力反對,但陸母卻不顧他的反對,強迫他寫下休妻書。
他愛唐琬,不願意跟她分開,更不願唐琬回娘家後,被她娘家那群好管閒事的人羞辱,所以他帶著她離開,兩人躲到城外定居。
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唐琬本是富家女,出入都有僕傭打點一切,連更衣沐浴都有貼身婢女伺候,可這一切在跟著他逃家後全變了。
沒有了婢女、僕人,她每天都得清洗一堆髒衣服,還要親自動手煮食、灑掃,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弄,不消多久,她的一雙手已被折磨得粗糙不堪。
「別看,它們變得好醜。」唐琬著急地藏住粗糙的雙手,不想讓陸游看見。
「在我眼裡,你的手眾遠是最美的。蕙仙,為了我,你受苦了。」不顧她的掙扎,他逕自拉過她的手送到唇邊,細細地烙下無數個輕吻。
「你別這麼說,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她輕輕地偎進他的懷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吃再多苦,我都無怨無悔。」
面對她的柔情.陸游更加內疚,他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頸項。
「是我沒有用、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更堅定的反抗母親,不該讓你受苦的……我這樣算什麼男人!」他自責不已偽說。
「不是你的錯。」她飛快地摀住他的嘴,哽咽地道:「都是我!若不是我,娘也不會生氣,你也不會因為我而成了不肖子,都是我的錯!」她纖弱的手臂圈住他的頸子,懊悔自己讓他成了背棄母親的不肖子。
就在兩人為了對方,拚命地指責自己的不是時,卻沒料到陸母已帶著大批人馬,追到了他們避居的小屋。
「老夫人,少爺在這裡!」帶頭的陸家護院在後院找到了這對交頸鴛鴦。
陸游率先反應過來,他錯愕的瞪著臉上寫滿不悅的母親和唐琬的哥哥。
唐琬害怕的瑟縮在陸游的懷裡,手指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
他們……怎麼會知道他們躲在這裡?
「婆婆……哥哥……」她害怕的喊。
「我沒有你這種媳婦!」陸母尖聲嚷道。如今唐琬在她眼中,只不過是勾引她兒子的放蕩女子,而不是曾經伺候她的兒媳婦。
她的話讓唐琬更往陸游的懷裡縮。
「娘,蕙仙是我的妻子,請您尊重我們。」陸游受不了的說。
「哼!親家,你也瞧見了,這就是你的好妹子,瞧他們這樣子,成伺體統?!」陸母尖酸地指責。
「蕙仙,快跟我回家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唐琬的哥哥面對這種令人尷尬的場面,他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哥哥,求你成全我和相公。」唐琬抬起淚濕的小臉,跪在地上求哥哥。「我和相公是相愛的,我不想和他分離啊!」
她一下又一下的磕頭,用力的碰撞聲敲人了在場每個人的心。
「你不過是我陸家不要的女人罷了!」陸母一臉鄙夷的說:「我可是好心才會勸你跟你哥哥回去,這樣你說不定還有機會再嫁呢!」
「娘,我不懂您為何會這麼反對我們?」陸游拉起唐琬,將她護在懷裡。「當初我和蕙仙的婚事也是您訂下的,我不懂為什麼您現在執意要拆散我們?」
「反了反了!」陸母氣呼呼的伸手怒指著陸游。「我含辛茹苦的撫養你長大,而你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忤逆我?!」
「蕙仙,快跟我回去!」唐琬的哥哥自覺顏面掛不住,他大步地向前拉住唐琬。「你真是丟盡我們唐家的臉,被人休了還不知羞恥地和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