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老呂:「……福爾摩斯,你還說這個方法很有效?」
「至少她沒有否認我說的話。」老呂撞了我一下。
「是是是……現在怎麼辦?」
老呂在夜色下沉思著「沈荷……沈荷……應該是『沉荷』吧?」
「什麼?」
「她是一朵沉在池底的荷花,被仇恨的池水淹沒,充滿了後悔還有遺憾……」
「還有恨。」我喃喃地說。我想起在念中學時,學校裡有一荷花池,四季荷花都開著,剛開始役注意,久了,那裡也成為我最喜歡的地方。荷花雖然可以整年開著,但總有花謝的時候,每次看到荷花謝去,沉在水底時,我都有一種愛莫能助的憂傷感,想到這裡,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有信心,讓她浮出水面嗎?」老呂看著我,眼神銳利。
我歎了口氣:「至少我們已經勸過她了。」
「我們?是我吧?」老呂沒好氣地吐糟我。
第九章
星期五的行政學,我懶洋洋地去上課。我想著昨日拜訪沈荷的經過,心裡面像是有一顆沉重的大石頭,壓得人挺不舒服。沈荷坐得遠遠的,依然不想理我們的樣子。
「沒精神啊?」老呂又坐來我旁邊。
「嗯,托你的福。」
「老江今天遲到喔。」他看了看表,三十分了。
「小萍呢?」
「她是副班代,好像去找老師了。」
「那你這班代是做啥的?」
「要你管。」
五分鐘後,小萍跑了進來:「同學,老師今天有事不來了喔,大家散吧。」
大家聽到了卻是抱怨不斷:「也不早說,叫人家一大早白跑這一趟!」一邊抱怨一邊走出門。宿舍幫同學則是樂得回去睡回籠覺去。我也嘀咕著,不知道怎麼打發一個早上的時間?我向沈荷那看去,她倒是好整以暇,繼續看她的書。
小萍走了過來:「帥哥們!」
「蘭大女,何事?」
「我聽到一個消息喔!」
「說來聽聽。」
「老江的女兒生病了。」她故意說得比較大聲,讓沈荷也聽得到。
「琳恩小姐?」我腦海裡浮現那張美麗的臉孔。聖誕夜那晚,我打斷了她的約會,我一直有些抱歉。
「是啊,我在系辦聽到助教們在談論。」
「那你就光明正大的偷聽?」
「廢話……你想繼續聽下去嗎?」她白了我一眼。
「請說請說。」
「琳恩好像身體一直不好……什麼病來著……好像是心臟病……唉呀……反正好像是因為受到了刺激,突然發病的樣子,老江因此跑去醫院羅。看來好想很嚴重的樣子。」
「啊?」
我跟老呂心中同時有個想法,我想沈荷也是。她走了過來,「知不知道在哪家醫院?」
小萍可能被她突然而來的舉動嚇到了,結結巴巴:「我……我……不知道……助……助教會知道吧……」
沈荷聽完,逕自收拾東西,就走了出去。
我們三人對看了一眼,也趕緊跟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我們到了醫院。沈荷對於我們跟隨的要求並沒有拒絕,也順道搭了我的車,一路上,我從後照鏡看到她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老呂則是一副「你看吧,犧牲者出現了」的表情,小萍還一路在那裡不知死活的開玩笑,當作郊遊一般,我們都很想打她一頓。
江琳恩的病房在十樓,看得出來,那是專門給有錢人住的豪華病房。老江不在那裡,倒是在病房門前看到了杜雲磊。他看到沈荷,嘴角顫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現在,你滿意了?」
今日的杜雲磊,整個換了一個人似的。不修邊幅,精神委靡,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他頭髮散落,衣衫不整,好像很久沒有睡覺的樣子。
他重複地質問沈荷:「你滿意了嗎?」
沈荷輕輕地問:「很嚴重嗎?」
杜雲磊冷冷地笑了一聲:「你自己看吧!」
我們湊在門上,房裡的琳恩正睡著。但那並不是我們一直所認知的江琳恩。她的表情很是痛苦,罩著氧氣罩,還有各式的管子,小萍驚叫一聲,老呂安撫著她。
「你……你滿意了嗎?」杜雲磊怔怔地跌坐在地上,雙手覆蓋著面孔。似乎在飲泣著。
我偷偷地看著沈荷,她的臉色也變了。那是一種夾雜了高興、後悔的複雜表情,她似乎也在顫抖著。我走了過去,搭住她的肩膀?問杜雲磊:「教授……琳恩小姐她……沒事吧?」
杜雲磊站了起來:「她都知道了,她自從聖誕夜後,就一直追問我沈荷的事情……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故事……」他憤恨地指向沈荷:「這個女人……寄到她的信箱裡的故事!」
「你明明答應我,只要我辭職,你就不會告訴她的!」
沈荷肩膀顫抖了起來,我用力地將她抱緊。
「她的心臟有個洞……雖然動過手術,但是只要受到刺激,還是很危險……你卻硬是要害她!」杜雲磊眼睛紅得可怖。他恨恨的望著沈荷:
「現在,你滿意了嗎?」
「她醒了!」小萍突然大叫。病房裡的琳恩微微動著,眉頭依然深鎖。
「琳恩!」杜雲磊大喊。
「我去找醫生,」老呂很是鎮靜,立即離開,杜雲磊即刻衝進房裡,我們則尾隨在後。
細看她,真的非常虛弱的樣子。她張開眼睛,看到杜雲磊跟我們,激動了起來,想要說話,沈荷立刻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我就是寄信給你的人,有甚麼話,等醫生來過了再說。」琳恩看著她,慢慢的安靜不來,卻抓緊了她的手不放。她瘦得顴骨突出,怯弱不堪,小萍害怕地抓住我的手。
一會,老呂帶著醫生護士跟老江來了。醫生檢查過後,對我們露出微笑。
「她暫時沒有什麼事了,氧氣罩可以拿掉,你們可以跟病人說說話。但是,別再讓她受什麼刺激。」我們所有人全部恭敬地點頭,醫生帶著老江出去了。老江臨走還看看我們這群莫名其妙出現的人物。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出現在這兒,也沒有時間問。
杜雲磊輕輕地扶起琳恩,而琳恩依然緊抓住沈荷的手。
當護士替她拿下氧氣罩,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要單獨跟你談談。」她孱弱的臉龐顯得眼睛更大更亮,水汪汪地看著沈荷,她穿著睡衣的身子骨則是非常薄弱,好像風一吹就會飛走似的。沈荷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但看著她孱弱的模樣,只有聽從的點了點頭。
看來,不僅是病痛,她已痛苦了好些日子吧?
我們於是默默地退出病房。
杜雲磊倚著牆壁,滿臉痛苦。琳恩剛剛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教授,沒想到你還留在台灣啊,不是說會回美國的嗎?」沒想到,老呂居然在這個時候選擇用這樣的開白場。
杜雲磊看看他,看看病房內,沒有回答。
「教授,沒想到你對琳恩小姐,看樣子好像是真心的啊?」我跟小萍惶恐地看著老呂。杜雲磊狠狠地瞪著他,猛地衝上來要揍他,我忙趕緊架開他,腦中混亂不已,沒想到,我是勸架的人?難道,今天喝醉的是老呂?
老呂的表情卻依然充滿了嘲諷跟不屑。
四人久久不語。
「是的……我對琳恩……是真心的……」半晌,杜雲磊慢慢說。
「她……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現在……」杜雲磊滿臉痛苦的表情。
此時,我竟然真心的憐憫這個擔心著心愛女人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沈荷出來了。看得出來,她似乎哭過。她直直地走到杜雲磊面前:「你進來。」她的眼睛裡似乎還帶著恨意,卻有三分後悔。
我們三人則繼續枯坐著。
「到底……什麼啊?」小萍完全一頭霧水。呂帥則安慰似地拍著她的頭。
再過了約半個鐘頭,沈荷出來了。她的眼角似乎還掛著淚水,透過燈光,晶瑩地閃著。
「我們走吧。」她輕輕地說。聲音有如石子投進池裡,清脆悅耳。
「走?」
「是的。」
「琳恩她……」
「都處理好了,沒事了。」沈荷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可是……」
「你們不走,那我先走了。」說完,她踏步離開。
我們只好立即追上去。
在回程的路上,沈荷始終帶著複雜的神情。但是她冷峻的眼神不見了,閃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
「剛剛,琳恩跟你說了些什麼?」
「……」
「沈荷,事已至此,不要再把自己封閉起來。儘管你表現得再嚴峻冷漠,但我相信,任何人,都需要朋友的關心與支持。」
「沈荷?」
「我說過,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那麼你們之間……」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她頓了頓,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背上:「謝謝你今天陪我去醫院,並且支持我,朋友……」
我的心牽動了一下,暖呼呼的。
「如果升級成男朋友會有更多服務喔!」
「別得寸進尺。」
「是是是。」
「琳恩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