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喜的俯頭注視她,她還活著,且正輕咳著,而那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美妙的聲音。
「老天。」他顫抖地再次環緊她。
采君緩緩睜開眼,粗嘎地道:「如果你要勒我,能不能到外頭再勒?」她不住地咳著。
他不知道自己笑出聲,老天!他想念她的妙語生花;他立刻抱起她,此時,一根樑柱又掉了下來。
她偎在他頸肩上,雙手圈緊他的脖子。「你得想辦法救救馬。」她聽見馬匹狂叫的聲音。「我不能丟下珍珠。」話畢,她又被濃煙嗆得難受。
「會有人帶它們出去。」他瞄一眼四周,已被祝融圍住。
「少局主——」
魏桀聽見部下叫喚的聲音,立刻道:「我們都沒事。」他拉開外衣,將她蓋住,他仰望屋頂,從被燒出的洞中出去應該沒問題,但他不想冒險讓她被火苗傷到,於是將她包進他的衣內。
他提起真氣,衝出屋頂,當他在地面站定時,所有人全圍了過來。
采君拉下衣服,不住咳著,那煙霧真的好嗆人。
「嚴姑娘,你沒事吧?」
采君轉頭瞧見原本保護她的兩名保鏢站在她面前,臉上浮現著不安。
她安撫道:「我很好。」
這時,芸芷從人群中擠出來,她驚呼道:「采君,你的頭髮?」
采君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狀況很淒慘,她的頭髮剛剛才慘遭祝融肆虐,現在一定全捲了起來,而且發尾就像用了多年的破掃帚一般殘破不堪。
更不用提的是,她現在灰頭土臉,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她是個乞丐婆。
「請你放我下來。」采君對魏桀說道,她必須維持她的尊嚴。
魏桀置若罔聞,逕自抱著她往前走,顧騫懷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頷首道:「你先處理。」
「等一下,珍珠呢?」采君左右張望。
「嚴姑娘,你放心,我帶它出來了。」
采君向那名小廝道謝。「謝謝你,我——」
她話還沒說完,魏桀已抱著她走出圍著的人群,她輕捶他的肩。「你實在太無禮了。」
他則不懂她哪來這麼好的精神,她現在應該驚魂未定、痛哭流涕才是,但她卻精神奕奕地指揮來指揮去,他隨即在心裡歎口氣,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還沒見她驚慌失措、淚流滿面過。
采君疲倦地倚在他懷裡。「董直呢?」
「死了。」他冷硬地道。
采君歎口氣,魏桀皺眉。「不值得為他哀悼。」他只可惜不是自己將他千刀萬剮。
「我想他是秦霏的心上人,他想殺了我報復你。」一想到此,她不由得打個冷顫。
他抱緊她。「他告訴你的?」
「他以為我已經不省人事,所以說了幾句話。」
「什麼話?」
她抬頭看他。「能告訴我你和秦霏之間的事嗎?」
他不發一語,只是皺眉,就在采君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說道:「她是來臥底的。」
「為了六尊翡翠觀音。」見他一臉訝異,她立刻道:「夫人向我提了一些。」
他早該知道母親會向她說這件事,他抱著她左轉至東廂房,才又說了第二句話:「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
「我只是想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什麼董直會在五年後才向你報復?」
「他在等待時機,他不只想殺我,還想毀了鏢局。」他踹開房門,抱她進屋,將她放在桌上。「有沒有哪裡受傷?」他抬起她的小臉。
「我的頸肩有點疼。」她蹙眉,想起方才董直劈了她一掌。「最近我的脖子一定是和什麼犯沖,現在連我的頭髮都遭殃。」她忍不住抱怨。「如果你再晚一點,我鐵定變成紅燒獅子頭。」
他笑出聲,將她擁緊在胸前,不知道她怎麼還能如此說笑,他忍不住親吻她的額頭,一抹溫柔緩緩在心中泛開。
「我現在一定醜死了。」她歎氣,小手抓緊他背後的衣裳。
「我不覺得你哪裡丑。」他撫著她有些焦黃的發尾。「你活著那才是最重要的。」一想到她曾那麼接近死亡,便令他惶恐、害怕,而且痛苦。
他又勒疼她了。
采君露出幸福的甜笑,這次她不會怪他,因為他方才說了動人的話語。
兩人靜靜相擁,采君閉上雙眼,沉溺於他溫暖的懷抱,她真的希望這幸福能永遠持續下去,但……她輕歎口氣,逼自己回到現實。
「當年秦霏為什麼要殺你?」她問。
他皺了一下眉頭,不懂她為什麼又提到這話題。「這些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
「對董直而言,這些還歷歷在目,我並非要探究你的隱私,只是想弄清楚事實,我可不想被人拿火燒,還搞不清背後的原因。」
「那時我已在懷疑她想偷翡翠觀音,她也察覺到這一點,因而她採取先下手為強,在我的茶水裡放蒙汗藥,打算殺掉我。」他不帶感情的陳述。
她歎口氣。「所以你恨她到現在。」
「我並不恨她,是我當時太年輕,沒有認清女人的本質,她算是給了我教訓。」他冷聲道。
「什麼女人的本質?」她蹙額,一臉不高興。
「狠毒、陰險。」
她推他,怒道:「沒想到這評價還滿高的——」
「你例外。」他打斷她的話。
她「哼」了一聲,說道:「男人都是剛愎自用、膚淺無知、四肢發達的笨蛋。」
他應該生氣的對她訓誡才是,但他卻扯出笑容。「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他輕吻她的額頭。
他在混淆她的視聽,不然,他不會一臉不高興的說出這種話,卻又親她。
「我也不想再聽到方纔的話。」她學他的方法,仰頭親一下他一下巴,隨即漲紅臉,她真是不害臊。
他咧嘴而笑,俯身覆上她的唇……
「公子——」門外又傳來呼喚聲。
他不悅地道:「滾開。」為什麼每次他想吻她,就會有人打擾?
「夫人叫奴婢來瞧瞧姑娘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是小翠,采君急忙推開他。「別這樣。」
他皺眉,采君見他不高興又道:「我想先沐浴,我身上都是煙味,尤其是我的頭髮。」她提醒他。
他仍皺著眉頭,但在重重親她一下後說道:「我等一下再來找你。」他忘了還有些事必須先處理。
采君點頭,他抱她下桌,到椅子上坐好,他正要轉身離去時,她才憶起有件重要的事還沒問他。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手。「我能不能見見方才救我的人?」那時她無法睜眼,所以不知道對方的模樣。「我想當面謝謝他。」
「他走了。」魏桀回答,剛剛他出火場時就沒看見烈焰的蹤影。
「走了,去哪?」采君著急地道。
他聳肩。「不知道。」
「我必須見他。」她抓緊他的手。
「為什麼?」
「我聽見他叫我小君,只有大哥會這麼叫我。」她激動的說,「只有大哥會這麼叫我,他還活著對不對?」
他撫上她的臉頰,點了點頭。
「喔!老天。」她抱住他,眼眶不自覺地湧上水氣。「他在哪?」她仰望著他。
「我不知道。」他搖頭,烈焰向來行蹤不定。
「他為什麼不見我?」她激動地說。
「他有苦衷,他擔心替你帶來危險。」他溫柔地道。
「會有什麼危險?」她無法理解。「我想見他,難道他不想見我嗎?」她落下淚水。
「再給他一些時間。」他拂去她的淚,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他只是想保護你。」
「我可以保護我自己,我要見他。」她抓緊他的衣服。
「沒人知道他在哪。」他擁著她,給她安慰。
「他這樣讓我很生氣。」她抹去淚水。「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和某個人很像嗎?我現在記起來是誰了,你和大哥一樣,都是自以為是、惹人討厭的笨蛋。」
他咧嘴而笑,親她一下。「我說過你不能再說這種話。」他刷過她的唇。
「我只是生氣。」
「我知道。」
她歎口氣。「我不喜歡大哥避不見面。」
「他擔心你,他找了你十年。」他撫著她的背。
「公子——」這時門外又傳來小翠的叫喚聲。
「你該走了。」她知道他還有很多事情得處理善後,她不能一直拖著他。
「你想要什麼就說。」他鬆開她。
她頷首。「我知道。」
魏桀傾身又在她頰上印上一吻後才轉身離開。
采君歎息出聲,不自覺地綻出甜笑,隨即又歎口氣,如果大哥肯和她見面,不知該有多好。她一直覺得大哥的聲音有些熟悉,她一定在某處聽過,但現在不知為何卻想不起來。
她到底在哪裡聽過呢?
她懊惱地敲敲頭,這時關門聲引起她的注意,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翠走進來,手上還提個水桶,她「砰!」地一聲,將桶子放在采君面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有什麼需要我弄的?」
采君原本想麻煩她剪下她燒焦的發尾,但一見她如此不友善,於是道:「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擰乾濕布,抹抹自己的臉。
「你還真會引起騷動。」小翠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