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我是想問你昨夜的那些黑衣人呢?」
「死了。」
采君皺下眉頭。「我知道他們……嗯……往生了,畢竟我昨夜在場,我的意思是……你報官了嗎?」
「沒有。」
「為什麼?」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這是我的事。」
「我知道,所以我才問你。」她微笑地說,對於他的態度早已習慣,所以絲毫不以為忤。「回答我有這麼困難嗎?」
魏桀訝異的挑眉,他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膽量,除了母親外,還沒有敢這麼質問他。
「這不關你的事。」
她長歎一聲。「你一定要這麼彆扭嗎?因為你的緣故,我殺了一個人。」她撫著心口,壓下想吐的感覺。「這已經足夠我懺悔一生了,難道你就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你不舒服?」他見她白了臉,還不停地順著胸口,不覺又皺一下眉頭。
她頷首,一大早就提到死人這種事,實在讓人反胃。「我想吐。」她舉手摀住雙唇。
當她抬手時,衣袖淺滑下她白嫩的手臂,手腕上那仍未褪去的瘀青看來格外顯眼,在在提醒他那是他造成的傷痕。
「你最好回床上躺好。」他粗聲粗氣的說。
「我好多了。」她深吸口氣,抬頭瞧見他又皺著眉頭,立刻道:「你一定認為我虛弱的像隻鳥,但其實我很健康,我只是不喜歡想到死人,尤其是一大早,這輩子我已經看過太多了,我希望有生之年都不會再看見任何屍體。」當她發現自己喋喋不休地說些不相干的事時,立即提醒自己說正事。「我想我最好扯回正題——」
「你看過很多屍體?」他打斷她的話。
「當然,但這並不表示會習慣,關於昨夜——」
「在哪?」
「什麼?」她愣了一下。
「在哪看到屍體?」
「在破廟裡。」她皺一下眉頭。「我不想談這個。」
破廟?魏桀憶起她在發高燒時曾提過。「為什麼破廟有屍體?」
采君下意識地不停吸氣。「我說了我不想談這件事。」她顯得有些惱怒。「我是來與你談報官的事。」
「我對破廟的事比較有興趣。」他淡淡地回答。
「請你別再提破廟。」她開始煩躁,極力想壓下腦中竄起的影像。
她的臉色發青,連原本紅潤的唇都顯得蒼白,魏桀不由得問道:「怎麼?」
「沒有。」她才說完,整個人便虛弱地往前晃,倒向他的胸膛——
吐了他一身。
☆☆☆
魏桀這輩子從沒這麼狼狽過,他皺眉地將穢衣丟到地上,如果不是知道她不舒服,他會認為她在侮辱他,這女人一天到晚吐,她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他擰乾濕巾,擦過胸膛後才穿上乾淨的衣裳,他一走出臥室踏進內廳,采君立刻離開椅子站起來。
「我很抱歉。」她滿臉愧疚,「我不該吃早餐的,你的衣服在哪兒?我幫你洗洗。」
「不用了,自有下人做。」
「我真的很抱歉。」
「你說過很多次了。」這一路上她不斷重複這句話,連進了他房內還講個不停。
「因為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幸好這一路上沒遇見什麼人。」她可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而讓他成為笑柄,畢竟他方纔的模樣實在光彩不到哪兒去,只要一想起他初時震驚地盯著衣裳的表情,她就想笑,他一定從來沒這麼窩囊過吧!
「我很訝異你沒有掐住我的脖子。」她一向認為他很暴力,而這不能怪她這麼想,畢竟她身上的瘀痕全是他造成的。
他瞄她一眼,沒有說話。
采君歎口氣。「如果你都不說話,人家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當然,我可以猜得出你一定想著,我就是不要人家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皺一下眉頭。「如果你沒別的事——」
「我有事要和你說。」她打斷他的話。「你應該把昨晚的事報官處理,查清楚為什麼有人要殺你,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我明白你功夫好,或許不將那些殺手放在眼裡,但是人總有疏忽的時候,他們也許就在等這個剎那的時機。」她蹙起眉頭。「人是不可能活兩次的,你該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你娘多想想。」
「你就是要和我說這些?」他盯著她。
「你肯聽嗎?」她仰頭望著他。
「那些人奈何不了我。」他回答。吐過之後,她的氣色好多了,臉頰也恢復原有的紅潤。
「我就知道你頑固的像頭驢,你就和你那匹馬一樣。」她有些生氣。
「馬?」他發現和她說話有些不著邊際。
「它今天差點咬掉我的手。或許你以為你的武功天下第一,但人外有人,大外有天——」』
「為什麼我的馬要咬掉你的手?」他打岔。
「你總愛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你真該為你自己的安危著想,下次或許他們會直接放把毒藥在你水裡,到時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一思及此,她立刻自衣袖中掏出一包藥包。「這給你,如果你不小心中毒了,就把這服下。」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我不需要。」
「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她執起他的手,將藥包放入他的掌心。「真該有個人好好管你。」
「我說了,我不需要。」他皺一下眉頭,一彈指,便將藥包射出窗外。
采君倒抽口氣,她不相信他會無禮至此,她忍不住怒火中燒。「你……不可理喻。」她掉頭而去,撂下一句話,「你不報官,我報。」
他在瞬間移到她面前,采君煞不住腳地撞上他,他扣住她的肩。「不許報官。」他不要官府插手這件事,他們只會讓事情更加複雜,而且礙手礙腳。
她對他扯出一抹笑容,如果那能稱之為笑容的話,因為她的眼睛在冒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許報官。」他冷聲重複。
「我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請讓開,你擋到我的路了。」她冷冷地回答,他真的惹毛她了。
「不許報官。」他說第三次。
「你憑什麼干涉我?」她火道,雙手打向他的胸膛。
他扣住她的手。「別考驗我的耐性。」他皺眉。
她瞪他。「怎麼?你又想掐我嗎?」她挑釁地揚起下巴,露出瘀青未褪的頸項。
他瞪著她,覺得手心發癢,他真該掐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她以為官府管得了這事嗎?這可不是一般的兇殺案,對方可是有組織的殺手集團,官府有個屁用,只會壞事罷了。
「我不用掐死你,只要我一聲令下,你根本走不出鏢局,更遑論報案。」他淡然道。
「你打算囚禁我?」她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
「如果有必要。」
「你……」她掙扎,想抽出雙手,但他力氣大得像頭蠻牛。「我會告訴你母親。」她威脅。
他扯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想搬救兵?」
「你再不放開我,我發誓我會再吐一次。」她踢他。
他絲毫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如果那能稱之為威脅的話。
采君提醒自己要冷靜下來,她是來和他說理的,而不是來吵架的。「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你抓疼我了。」她不悅地道。「我身上已經夠多瘀青了。」
他鬆開她的手腕,不想再造成她的瘀痕,天曉得他根本沒用多少力氣。
采君下意識地甩甩手腕,讓血液暢通。「你可不可講點道理,不要像個野蠻人?我真想把理智塞進你的腦袋瓜裡。」她虛弱地找張椅子坐下,和他比力氣只會讓她更不舒服。「你又讓我想吐了。」
他皺著眉頭,在她面前坐下,執起她的手腕,拉高她的袖子,在她手臂內側的內關穴按壓。
「你在做什麼?」她訝異地望著他。
「還想吐嗎?」
「一點點。」她注視他不停按壓她的手臂。「謝謝。」她輕聲道。
「我只是不想你再吐在我身上。」他淡淡地說。
「我知道。」她微笑。
靜謐的氣氛慢慢凝聚在兩人之間,采君盯著他專心的臉龐,欣賞他俊美的五官,如果他不是那麼冷淡又難以親近的話,一定會有很多姑娘心儀於他。
就像現在,她不懂他為何要皺著眉頭,這似乎是他的習慣,也是他最常出現的表情,真的有那麼多事情困擾他嗎?她實在無法理解。
魏桀專心地揉著她的手,覺得自己像個無聊男子,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他不由得皺一下眉頭,正當他要放開她的手時,他聽見她輕歎一聲,如風般地碰觸拂上他眉間。
兩人同時怔住,采君不知道她的手怎麼會移到他眉心,她閃電般的抽回手,紅暈染上整個臉蛋。
「桀兒,你在不在裡頭?」
魏夫人的叫喚聲讓采君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如果魏夫人瞧見她在魏公子房裡,那該如何是好?
她著急的摀住魏桀的嘴巴,不讓他出聲,他認為她瘋了,於是扯下她的手,「這有沒有後門可以出去?」她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