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注意力第一次認真的停留在苗緯樵身上,不可否認,他真的是一個相當出色的男人。
現下一身的白襯衫上那鎢絲邊眼鏡所烘托出來的俊俏爾雅形象,這苗緯樵高品味的衣著與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學者氣息……當然,以出色兩字一言以蔽之他,那真是太籠統了些,這種人就該是那種擺在櫥窗裡珍藏的好男人。不提那媲美模特兒的衣架子身材,光是他俊秀有型的出色五官,若是他想,出馬競選影視天王的頭銜就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
以上,是我試著做最中肯的結論。
「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對著兩個虎視眈眈的女人,苗緯樵無所謂的輕笑。
「誰跟她感情好?緯樵,你看她這種沒心肝的樣子啦!」天愛最氣我凡事都不在乎的樣子,跺一跺腳,乾脆投奔靠山。
這下,我又淪為沒心沒肝的人了。我敢發誓,這世上是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無辜的人了。
「你們似乎一直遺漏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一開口,苗緯樵就很成功的獲取我和天愛的注意力。
滿意的看著我們的專注,苗鋒樵這才帶笑的緩緩開口。
「你們難道都不餓嗎?」
※※※
若要不是苗緯樵的提醒,我一定有幸成為九年代第一位因為飢餓過度而導致胃穿孔而死的人。看在他讓我免去處於這種窘境的狀態下,我很樂意提供我所剩不多的泡麵大餐,招待兩位遠來的客人。
「意映,你每天就吃這個?」想來這大餐是不對天愛小姐的法眼了,這一點由她倒抽一口氣的反應看來並不難明白。
「很補的啊,你沒看見它的名字還叫大補帖?」依舊是嘻皮笑臉,以不變應萬變是我素來的原則。
本來嘛,吃吃幾碗泡麵又不會怎樣,死後還可以有機會變成萬年不腐的木乃伊,古時候的人想被製成木乃伊還得歷經各種過程,現在只要吃吃泡麵就可以做到,這有什麼好不划算的?
「意映……」
好、好、我投降,在天愛嚴重關切的關愛眼光下,想再多說些什麼都是枉然。
「要不要說說那個你們口中姓趙的女人?」苗緯樵不得不開口暫止兩個女人利用眼神的廝殺。
我好奇的瞄了他一眼,連校園生活的小花絮他都知道,天愛沒理由不把這件她眼中所謂的重要記事告訴他。
「緯樵上個月去了趟英國做學術研究,昨天回來後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天愛看出我的疑慮,接著逕自對苗緯樵說道:「你知道意映到什麼黑店被欺負嗎?講明了是貿易公司,工作時間是每天早上八點半至晚上六點,中午休息一個鐘頭,禮拜六下午休,月領勞基法最低薪資……結果呢,上班時才發現中午的休息根本就不算休息,因為她們那個舉世無雙的總經理有自己下廚的癖好,意映除了吃飯外還得負責廚房的善後工作,不光是洗碗喔,就連瓦斯爐跟抽油煙機也得用清潔用品擦拭過,整個弄好早過了午休時間,意映一整天根本就不能休息一下,更別提什麼私人時間了。」
「還有,沒多久,公司自已開工廠,馬上變成禮拜六得做全天也就算了,把公司搬與工廠合併一起時,連個工人也沒請,全部的打掃與整理工作全靠意映一個人打理,因為除了那個姓趙的壞女人董事長,就剩一個總經理跟壞女人的副總經理弟弟,所有工作便落到意映頭上……」
順了口氣,天愛再接再厲:「……舉凡是辦公室與工廠的清潔、總機、對帳,發訂單、進貨、倉庫管理、出貨,再外帶辦理勞保、健保等事宜,你說,意映像不像一個超級全能女傭?」
我簡直是要掌聲鼓勵天愛了!她的記性還真好啊,可以那麼一口氣說出我那數月來的非人待遇。現在聽她講起來,還讓我覺得自已真的很可憐,尤其是回想起搬公司那時候的情景,那真的是痛不欲生,光是掃地也都能掃到讓手起水泡,有點讓人難以想像吧!
「意映小姐,你有沒有考慮再復出工作,敝公司很歡迎你這種全才的員工。」苗緯樵皺眉,狀似很慎重的詢問著。
苗緯樵的慎重只換來我們的輕笑,天愛更是槌著他打。「樵,你別鬧了。還有,別小姐不小姐的,意映就是意映。」
苗緯樵微笑地點點頭,繼而又說道:「我是說正經的,有意映這種員工出現,緯拓那個工作狂會高興得痛哭流涕。」
「別這麼說緯拓,他才不是工作狂,他是為了家族的事業在忙。」一聽苗緯樵提及,天愛連忙著捍衛未婚夫。
天愛的辯護讓儒雅的苗緯樵不予置評。看他專注於泡麵的樣子,會讓人誤以為我的泡麵真的是什麼人間美味……不知道是不是我近日來營養不良造成的錯覺,我總覺得有一絲讓人難懂的精光由鎢絲眼鏡下閃過。
不過,我想那應當是我多心了。反正,天愛接下來的滔滔不絕,讓我也沒時間多去研究些什麼。
「你別打岔嘛,我還沒說完那個女老闆哩,你知道那個女老闆苛刻的多不像話嗎?廠商交貨時,不管數量有多少,是幾百幾千或上萬個,她就是要讓意映這辦公室助理小姐,去『一個、一個』數每家廠商文物品的實際數目,每一家後來來請款的廠商沒有一個不會被她扣錢的,甚至連幾毛錢一個螺絲拿出去讓人家做處理,送回來時少了十幾個,她連十幾塊都要扣耶。」天愛嘖嘖稱奇,真的想像不出世上會有這種人的存在。
奇怪,這有什麼好拿來說嘴的呢?將這次工作經驗告訴天愛真令我懊惱萬分。
就見天愛秀秀氣氣的啜了一口湯,然後像是想到什麼般,整個人又義憤填膺起來:「對了,樵,我差點忘了講最最可惡的一點了。」
唉——
別懷疑,是我在歎氣。
「有一次那壞女人的公司趕著交外國廠商的貨,意映連接好幾天都到外地的工廠充當女工包裝,每天都得忙到七、八點才能回家,有一天甚至忙到半夜十二點才結束,結果你猜怎麼著?」天愛的樣子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義務!」
我得摀住耳朵才能制止天愛高分貝的侵襲。
「那些當女工加班的日子全是義務加班,沒有津貼、沒有加班費,連同搬公司時當苦力時也是。意映每天幫忙搬到晚上七、八點,公司不但沒有加班費,連讓她休息一下先吃個晚餐的時間都沒,更別提什麼晚餐費……你說,這家公司過不過分?」
看天愛激憤的模樣,我都要懷疑起是我被虐待還是她被虐待了。
「意映,你怎麼能忍受那麼久呢?」越想越悲切的天愛不由分說的給我一個擁抱。
「拜託。」我小聲的咕噥著,並試圖不著痕跡的掙脫她的擁抱。
基於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我並不是很喜歡人家與我太過親近,即使是天愛,就連和傅沛麟暗中交往的時候,我也不常讓他無故親近我身邊。
「天愛,你可以試著讓我好好吃完我的面嗎?」掙脫不了她熱情的擁抱,我只得另外想些辦法了。
「惡——」天愛對著泡麵做了一個難以下嚥的表情。
「樵,我不管,你要幫我把意映帶離這個地方。」天愛用無比堅決的語氣強調著。
「天愛,你是從吐魯番來的嗎?我以為剛剛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天愛的番性讓我忍不住皺眉。
「我才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反正我是不會眼睜睜的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吃泡麵吃到死。」天愛理直氣壯的反駁。「樵,快幫我。」
這整件事就終止在天愛的尖叫聲中——
第二章
不知道是苗緯樵的能言善道厲害,還是孫天愛的高分貝尖叫比較高竿?
住進這幢超豪華的別墅一個禮拜以來,我一直思考著這個令人難解的問題。
沒錯,不用懷疑,在他們兩人的夾攻之下,我幾乎是讓他們兩人給架離我的山中小屋,而在最短的時間內,我在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下就置身於這裡、多數人夢寐以求的堡壘暢意居。
如同他們兩人的承諾,我依舊可以在這庭林寬敞的暢意居內過我的田園生活、一如先前般的保有我的私人空間,只要我高興,也依舊可以什麼事都不做的像抹遊魂似的東飄西蕩,只是這一切全在一個大原則下——我必須接受他們的全然照顧!
只怕,在別人眼中,我,夏意映的人生正在上映另一出「麻雀變鳳凰」的海外版。而這一切全拜我的好朋友孫天愛之賜……
「夏小姐,用早點了。」小美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門板傳來。
小美,是暢意居的傭僕之一,原先負責的工作是什麼我並不清楚,不過她現在的主要工作便是照顧我;盯著我正常吃三餐已成為她每日必做的功課。她的盡責,讓我一早清醒的睜開眼成了每日最困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