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伊莎堅定地道。「性只會掩蓋你們的問題。直接就上會比談論還容易。」
倫恩畏縮了一下。「直接就上」。為什麼她一定得那麼說?不到兩個星期前,她還在談論性是神聖的。但在那之後,她已經不再那麼拘謹了。噢,他並非在抱怨。他愛極了她的反應,她對性愛的投入。但同時,她的某些看法也快要成為他的肉中刺。
他知道自己太不理智──或許是因為他問心有愧。他為了遲遲沒有告訴她「夜之殺戮」的劇本更改而感到困擾,更加困擾他的則是自己的罪惡感。伊莎和他的事業毫無關係──他們的關係只存在於這幾個星期。當初她就已經講明了,而一如以往,她總是對的。這純粹只是一段性關係。
追根究底,他們是在利用彼此。他貪圖的是她的陪伴和她給予的歡愉。他利用她來幫忙應付崔西,消弭他對靄麗自殺的罪惡感。天知道,他也利用她來滿足性慾,但那在伊莎的書裡並不被列為罪惡。
該死了,他不想傷害她!他的靈魂早已經背負了太多的罪孽──毒品、所有他曾經無情對待的女人。無論他走到哪裡,都無法擺脫早年髒污的痕跡。有時候當她用那對純真的眼睛看著他時,他想要提醒她,他根本不知道怎樣扮演好人。但他從來不說,因為他是個自私的混蛋,而他不想要她離開──尚未,在他得到他想要的、願意放走她之前不。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一旦她看到新劇本裡史凱帕對小女孩的變態慾望,她會立刻轉身離開。倫恩感覺到她的「四個基石」全砸到了他的頭上。
晚餐後,崔西告訴孩子們,她和漢利次日清晨會過來用早餐,如果他們夜裡有任何需要,瑪妲會照顧他們。一整個晚上,倫恩都在生悶氣。他想在臥室裡獨佔伊莎,而不是和四個小孩和管家一同處在屋簷下。但伊莎在晚餐後就借口要做新書的筆記回房去了。
倫恩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研究史凱帕的角色,然而他根本無法專心。他舉重,和傑瑞玩電動,又出去散步,仍無助於紓解他的性挫折。最後他放棄了,回床睡覺,但他忍不住要捶著枕頭,痛罵布家夫婦鵲巢鳩佔,住進原屬於他和伊莎的愛巢……
他終於睡著了,不久後,他感覺到某種溫暖偎向他。噢,也該是時候了。他愛極了在伊莎入睡後碰觸她的裸膚。倫恩微笑地攏緊她──但事情不對勁。他睜開眼睛,大吼一聲坐起來。
蘭妮的小臉皺了起來。「你喊得好大聲。為什麼?」她全裸地蜷縮在被單上。
「你不能睡在這裡!」他沙嗄地道。
「我聽到聲音,我害怕。」
絕沒有他被嚇的一半害怕。他正要跳下床,然後記起了她不是唯一赤裸的人。他抓起毛毯,裹在腰間。
「你一直動來動去,」她抗議。「我要睡覺。」
「你的睡衣呢?算了。」他用被單將她裹得像木乃伊,抱起了她。
「你壓到我了!我們要去哪裡?」
「去找仙女。」他絆到毛毯,差點失手將她摔落。「***!」
「你剛說──」
「我知道我剛說了什麼。如果你重複的話,你的舌頭會爛掉。」他設法抱著她出了門,穿過走道,來到崔西原本睡的房間。
伊莎已經被吵醒了。「怎麼回……」
「她害怕,她全身赤裸,而且她現在是你的了。」他將蘭妮丟在她旁邊。
「誰呀?」芬妮由伊莎身側坐起來。「蘭妮?」
「我要爹地!」蘭妮哭泣道。
「沒事了,甜心。」伊莎秀髮凌亂,但渾身散發著溫暖的氣息。他從不曾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對自己的性吸引力渾然不覺──儘管許多男人似乎也一樣。但維多的弟弟夏安德醫生就注意到了。今天他用金屬探測器作借口來找伊莎,但倫恩片刻也沒被騙過!
她的睡縷滑落一肩,裸露出渾圓的雙峰。她朝他的毛毯點點頭。「不錯的裙子。」
他強持著尊嚴。「我們今早再討論。」
他走回房間,提醒自己他來義大利是為了逃開一切。相反地,他卻在屋子裡開舞會,在靈魂上又多了個污點。
黎明前更糟。他睜開眼睛,看到一隻腳塞在他的嘴裡──不是他的腳。
小小的趾甲抵入他的下唇。他畏縮了一下,試著移動,結果另一隻腳踩到了他的下顎,跟著他感覺到屁股旁邊濕濕的。生活還可能更精彩嗎?
尿布男孩偎近了他。他不是由瑪妲照顧的嗎?倫恩在心裡衡量著。叫醒男孩意味著一番哭鬧──那會更難招架。他看了一下表。凌晨四點。他認命地歎了口氣,翻身移到較乾爽的區域,強迫自己入睡。
數個小時後,他的胸膛被戳了一下。「我要爹地!」
穿透眼瞼的光線告訴他天尚未全亮。該死地,瑪妲呢?「繼續睡。」他咕噥道。
「我要媽咪!」
倫恩無奈地張開眼睛,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父母願意忍受這一切。晨光下的尿布男孩可愛得要命──一頭鬈發亂七八糟,紅通通的臉頰像蘋果般。他很快察看了一下床墊,確定沒有新的地方濕掉。那意味著……
倫恩跳下床,撈起短褲穿上,抱著小孩就跑。康納受驚尖叫。倫恩像拎著袋馬鈴薯般,將他拎進浴室。
「我要傑米!」
「別又來了,」他迅速脫下尿布,瞪著它一晌後,拉開百葉窗,往窗外一丟。「射擊時間到了!」他指著馬桶。
康納噘著下唇,皺起眉頭。「我要媽咪!」
他掀開馬桶蓋。「對準它尿尿,其他的以後再說。」
康納瞪著他看。
倫恩裝出最兇惡的表情。
康納走向浴缸,爬進裡面。
倫恩雙臂抱胸,背倚著門。
康納打發水龍頭……拿起肥皂。
倫恩望著指甲。「你最好現在就戒掉尿布,因為我有得是一整天的時間。」
康納望著肥皂好一晌,放下它,就要尿在浴缸裡。
「想都別想!」倫恩伸手到康納的腋下抱起他,要他站在馬桶前。「就在這裡──現在。」
康納轉頭望向他。
「你聽到了,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康納想了好一下,小指頭塞到鼻孔裡,檢視著下方,然後他對準馬桶尿下去。
倫恩咧開個笑容。「射得好,小子。」
康納回以笑容,往門口跑去,突然又停了下來。「便便!」
「噢,小子……你確定?」
「便便!」
「什麼時候起,我淪為把屎把尿的了?」倫恩嘀咕著,再度抱起他,坐到馬桶上。
完事後,倫恩抱著他在水龍頭下清洗,再回到臥室。他翻找出安全別針,和最小號的緊身內褲──他還記得伊莎讚美過它。倫恩為康納穿上、扣好後,用最嚴厲的眼神瞪著他。「這是我的,如果你弄濕了,你一定會後悔的。明白嗎?」
康納將拇指塞入嘴裡,低下頭檢視了一下,滿意地格格笑了。
康納沒有尿濕內褲。
☆☆☆☆☆
日子落入常軌。漢利和崔西每天早晨過來看孩子,倫恩和伊莎到農舍去,幫助其他人用金屬探測器尋找雕像。接著伊莎帶著她的筆記本離開,倫恩去葡萄園找西莫。
西莫一輩子都在種葡萄,根本毋須他在一旁監督。但漫步在葡萄架下,踩著他的祖先曾踩過數百年的泥土,帶給倫恩一種奇異的滿足。此外,他需要偶爾離開伊莎。他太過喜歡她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西莫要他掐碎一顆葡萄。「你的手指黏在一起了嗎?」
「沒有。」
「糖分還不夠。大約再過兩個星期,就可以采收了。」
倫恩中午過後回到莊園,傑瑞也總是閒晃著等他。雖然他從沒開過口,倫恩很快明白他想要練習武術的動作。他並不介意,男孩很聰明,協調性也強。伊莎通常會和崔西、漢利關起門來做每日咨商,如果咨商提早結束,漢利會加入他們。倫恩看著傑瑞教他父親他所學到的一切,內心感慨。
有時他會納悶如果他有個像布漢利一樣的父親,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他在好萊塢的成就並沒有得到他父親的認可。對他來說,當個演員──特別是成功的演員──太過低俗、輕浮了,就像他花花女郎的母親一樣。
幸運的是,倫恩許久前就不再在乎他父親的看法了。何必去爭取一個他從不曾尊敬過的男人的敬意?
安娜開始煩著他在采收葡萄季裡舉行宴會。「在我還是個小女孩時,莊園每年都會舉辦。在第一個星期日時,幫忙采收葡萄的人來到莊園,盡情享受美食。那真是一段充滿歡樂和笑聲的時光。但後來你的阿姨覺得太麻煩,停止舉辦宴會。既然你現在住在這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這項傳統。」
「我只是暫住在這裡。」他已經在義大利待了將近三個星期。下周,他就得飛到羅馬和傑肯碰面,電影將會在幾個星期後開拍。他一直還沒告訴伊莎,而她也沒有問。又何必呢?他們都知道他們的關係只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