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你認為我是唯一試過的人?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她身邊,但她唯一想的只是哈一管。」
「或許你可以勸得動她,或者你可以做些什麼?」
「該死,她早就不可救藥了!唯一能夠救她的人是她自己。」
「但她不肯,不是嗎?」
他踢著腳下的小石頭。
伊莎站了起來。「你無法為她做任何事,倫恩,但你想要。自從她死後,你一直在折磨自己,想著你或許可以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來改變一切。」
他雙手插著口袋,眺望著遠處。「是的。」
她來到他身邊,按摩他的背。「繼續提醒你自己。」
他俯望著她,眉間的結舒展開來。「我真的得開張支票給你,不是嗎?」
「當做交換烹飪課程吧!」
他的唇角微揚。「別為我祈禱就好,那會嚇壞了我。」
「你不認為你值得祈禱?」
「在我一心想著為我祈禱的人的裸體時不。」
火焰在兩人之間跳躍著。他緩緩抬起手,將她的一綹鬈發塞到耳後。「我真是該死的好運。我循規蹈矩了數個月,就當我決定胡作非為時,偏偏和一名修女困在荒島上。」
「你是那樣子想我的?」
他撫弄她的耳垂。「我試過──但沒有成功。」
「很好。」
「噢,伊莎,你傳遞出來的雜訊就像壞掉的收音機般難以辨識。」他挫折地攤開手。
她舔著下唇。「那是……因為我自己也很矛盾。」
「你一點也不矛盾。你和我一樣想要它,只不過你尚未理出要怎樣融入現在的生活規劃,於是你一直不肯邁開玉足──我一心只想架到肩上的玉足。」
她的嘴唇發乾。
「我快被逼瘋了!」他喊道。
「我又何嘗不是?」她哀怨地道。
「太好了,那麼我們為什麼還呆站在這裡?」
他伸出手,但她往後跳開。「我──我需要弄清楚立場──我們都需要……坐下來談談。」
「那是我絕對不想要的。」輪到他退開了。「該死了!我不想要再被打斷。我敢說我一碰你,農舍裡就會剛好有人出來。拿出你的野餐吧,我需要分個心。」
「我記得你抱怨我的野餐太過女孩子氣。」
「飢餓觸及了我的女性層面。另一方面,性挫折引動了我的殺手直覺。告訴我,你沒有忘了帶酒。」
「這是監視埋伏,不是雞尾酒舞會,少爺。我拿食物出來,你繼續守著望遠鏡。」
這是他首次沒有爭辯。她拿出三明治、沙拉、醃火腿和水梨,放在可以俯瞰農舍的斷牆上。他們享受野餐,知道彼此都無法再忍受更多的調情,改討論起食物和書本。倫恩談笑風生,展現出淵博的知識。
她正要享用水梨時,他突然拿起望遠鏡。「看來舞會終於開始了。」
伊莎也拿起她的望遠鏡,望著下方的花園和橄欖樹山丘。西莫和基諾首先出現,跟著她認出基諾的哥哥伯納──他是當地的警察。安娜、瑪妲和數名中年婦人陸續出現,開始指揮隨後抵達的年輕人做事。伊莎認出昨天她在鎮上買花的紅髮女郎、在照片店做事的年輕人和市場的肉販。
「瞧,這下是誰來了。」
她調轉望遠鏡。維多和茱莉走進花園,加入拆石牆的行列。「我不該對他們感到失望的,但我的確是。」
「我也是。」
瑪妲將一名年輕人趕離她的玫瑰花叢。
「我納悶他們在找什麼,又為什麼要等到我搬進來後才開始找?」
「或許他們這時才發現東西不見了。」他放下望遠鏡,開始收拾垃圾。「我想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不准你動刀或槍。」
「只有在迫不得已時。」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臂,往下走回他們的車子,迅速開動車子。「我們必須採取突襲策略,」他道,刻意繞過小鎮。「義大利的每個人都有手機,我不希望鎮上有人給農舍那邊通風報信。」
他們將車子停在離莊園不遠的小路,穿過樹林,來到橄欖樹山丘。他取下她發間的葉子,走向屋子。
安娜首先看到他們。她放下手上的水罐,某人關掉播放著流行樂的收音機。談話聲逐漸地停了下來,所有人不安地磨蹭著。茱莉走到維多的身邊,握住他的手。穿著警察制服的伯納和他的弟弟基諾站在一起。
倫恩停在小丘的邊緣,打量著凌亂的挖掘現場,再輪流掃過每個人,十足是銀幕上的冷血殺手。他好一晌不開口,凌厲的銀藍色眸子凌遲著每個人的神經,直到所有人都無法承受時,才開始說話──用義大利文。
她早該料到他們不會用英文交談──但她沒有,並且挫折得想要尖叫。
他停下來,其他人開始回應。那就像是看著一大隊過度高亢的管絃樂指揮,所有人指天畫地,同時喊叫、聳肩,或是戲劇化地翻眼向天。伊莎痛恨極了自己聽不懂義大利文。
「英文。」她對倫恩道,但他忙著質問安娜。管家站到群眾面前,像悲劇名伶般地述說起來。
他切斷她的話,對群眾說了些什麼。他們喃喃低語,陸續開始散去。
「他們剛說了些什麼?」她問。
「還不是有關掘井的那番胡扯。」
「找出他們的弱點。」
「我已經找出來了。」他走進花園裡。「茱莉、維多,你們留下來。」
第七章
茱莉和維多不安地互望著彼此,不情願地停下腳步。安娜和瑪妲也離開了,花園裡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倫恩咄咄逼人。「我想知道在我的產業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別再用缺水那套鬼話侮辱我。」
維多一臉的侷促不安,幾乎令伊莎同情他了。「這說起來很複雜。」他道。
「那就盡可能簡化,好讓我們明白。」倫恩慢吞吞地道。
維多和茱莉互望著彼此。茱莉固執地抿起下顎。「我們必須坦白告訴他們,維多。」
「不,」他道。「回車上去。」
「你才回車子,」茱莉揮著手。「既然你和你的朋友始終無法做好,現在輪到我了。」
「茱莉……」維多語含警告,但她不理他。
「這──這一切得追溯到……白柏洛,瑪妲的哥哥。」她脫口而出。
「別說了!」維多無助地道,卻無法阻止她。 茱莉走到丈夫面前,直接面對倫恩。「他──他是當地的……家族……代表……」
「黑手黨。」倫恩乾脆坐在牆上。維多別過頭,彷彿無法忍受聽到他的妻子將要說的話。
茱莉似乎在心裡衡量著該說多少。「柏洛……負責保護當地的商業活動。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確保夜裡商店的窗子不會被打破,或是花店的送貨車不會失蹤。」
「收保護費。」倫恩道。
「看你怎麼稱呼,」她絞著雙手。「這只是個鄉下小鎮,但每個人都瞭解它的運作方式,商人在月初付錢給柏洛。因為這樣,窗子沒有被打破,花店可以準時送貨,不會惹上麻煩。」她轉著結婚戒指。「而後柏洛突然心臟病發作去世。」
她咬著下唇。「一開始一切都還好──只除了瑪妲,她很想念他。但就在伊莎抵達小鎮前不久,拿坡裡來了一些人。」她抿著唇。「他們──找上鎮長,而那……可怕極了。之後我們瞭解柏洛做了件愚蠢的事,他欺騙他們收到的保護費數目,私藏了數百萬里拉。」她深吸了口氣。「他們給了我們一個月的時間,找到錢交出去。如果我們不……」
她住口不語,維多走向前。他似乎認命了,主動接續道:「瑪妲確定柏洛將錢藏在屋子附近。我們知道他沒有花掉錢,瑪妲記得他去世前,一直在砌那道石牆。」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茱莉道。「我們不想對你說謊,伊莎,但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怎麼做?我們只是想保護你,以免你被牽扯進來,遭到危險。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希望你搬到鎮上了。我們很擔心那些人會失去耐心,尋來這裡。而如果你妨礙了他們……」她做了個利刃落下的手勢。
「發生這種事真的很不幸,」維多道。「我們必須找到錢,而那意味著我們得盡快拆掉石牆。」
「的確,那些人非常危險。」
「很有意思,」倫恩站了起來。「我需要時間想想。」
「拜託別想太久。」茱莉懇求道。
「我們很抱歉必須對你說謊,」維多道。「我也很遺憾昨晚的鬧鬼事件,伊莎。扮鬼的人是基諾。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會攔阻他。下個星期,你們還是會來用餐吧?」
「還有采蘑菇?」茱莉對伊莎道。「下次下雨時。」
「當然。」伊莎回答。
夏氏夫婦離開後,伊莎歎了口氣,坐在石牆上。她望著平和的花園好一晌,而後是倫恩。「你相信他們說的話?」
「一句也不信。」
「我也是。」她開始咬著拇指,又及時止住。「但我確信一點:這裡埋著某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