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對這段感情沒把握,坦白講,就是對康冠堯這個男人沒把握。這段時間他的確對她好得沒話說,可是當初他們是在那種情況下相識的……再加上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她不知道這場戀愛可以維持多久,所以才會不願公開他們在交往,免得以後分手了,不但對自己的名譽有害,還得再承受一次他人的評論。
投入工作中,她感覺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凌利目光,雖令人促局不安,但她也只能振作精神,勇敢面對。
況且現在多說什麼人家也不見得會相信,這種事情只會愈描愈黑,為了不讓自己陷於更困窘的境地,她選擇緘默,佯裝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心裡也許會好過些。
第九章
流言散播的速度是以光速計算的,醫院裡的女性同胞--上至女醫生、藥師,下至護士、實習生都在竊竊私語,心碎失望之餘,一些刻薄的批評和嫉妒紛紛出籠,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渲染,唐又欣儼然成了女性公敵。
忍受了好幾天的閒言閒語和仇視的眼光,她實在是心力交瘁。
她想,康冠堯或許多多少少也知道,不過基於他是當事者,院長的身份又高高在上,就算聽到,也絕對和她聽到的不一樣;然而,她始終沒有向康冠堯抱怨這樣的情形,因為於事無補。
她相信時間會沖淡人們的記憶,流言的熱度很快就會消褪才是,再忍耐吧!
但,想歸想,實際情形通常都會背道而馳,當壓力幾近界限,又有新的刺激接踵而來時,面對的無疑是火上加油的耐性大考驗。
「喲--那就是堯哥的新歡嗎?」一道嬌嗔的嗓音毫無預警地揚起,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濃烈刺鼻的香水味。
唐又欣略蹙秀眉和一同下班的俞心妍互視了一眼,再看向聲音來源處,兩名濃妝艷抹、身材火辣的美女斜倚在一輛紅得發亮的跑車旁。瞧那「扮勢」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堯哥?指的就是康冠堯吧!
「我還以為長得有多國色天香呢,原來是個黃毛丫頭而己嘛!」美女乙嘲諷道。
她們是風飛幫旗下酒店的小姐,其中一位曾得寵於康冠堯,聽聞他最近鍾情醫院裡的一名小護士,基於好奇和嫉妒,特地前來「堵」唐又欣;搞破壞也好、示威也好,總之,她們就是不甘康冠堯被任何一個女人獨佔。
「來意不善哦!」俞心妍低聲朝唐又欣說道。
一把無名火燒了上來,連日累積的壓力令唐又欣喪失了自制力。
「兩位太太,若是有哪裡不舒服的話,請到樓上去掛號,地下室是沒有醫生看診的。」說她是黃毛丫頭,那好,她就「尊稱」她們是太太吧!
「太太?你是瞎了眼嗎?我們哪裡像太太了!」美女甲臉色驟變,齜牙咧嘴地咆哮,她哪會聽不出唐又欣在損她們。
「看來我們低估了這丫頭,挺牙尖嘴利的嘛!」美女乙皮笑肉不笑地瞥著唐又欣。
「別跟她們吵,我們走。」俞心妍見對方不是好惹的,扯扯好友的手要她遠離是非。
「話還沒說完,幹嗎急著走。」美女乙伸出塗滿蔻丹的手,口氣慵懶地阻止她們。
「我不認識你們,到底有什麼話說?」唐又欣悶悶地瞥向她們,心裡其實也好奇她們到底找她想做什麼。
她想多知道點兒有關康冠堯的事,就算是一點點也好。
「哼!跟她這麼客氣幹嗎。」美女甲顯然脾氣較差,沒好氣地嗤哼。「告訴你,別以為巴上堯哥就算變鳳凰了!你再神氣也沒多久,誰都知道像他那樣的風流浪子是不可能被任何一個女人綁住,他看上的女人若是幸運點兒,保鮮期頂多一個月,我看你嘛……趁早做好心理準備吧!」她美眸輕蔑地上下打量了會兒。
她看得出康冠堯女人緣極佳,一定很花心,但終究是揣測,聽她們敘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可否認的,雖然對方說的話可信度有待商榷,可是卻打擊到她了。
唐又欣重重一震,表面上仍逞強地維持平靜,惟有身旁的俞心妍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打氣地勾住她的手,給她支援和力量。
「呵呵呵……瞧你單純得很,姐姐們才好心來提醒你。」美女乙掩嘴輕笑,一派善良親和的模樣。
「我看你們都誤會了,不是她巴上院長的,而是院長用盡心思要把她留在身邊,該擔心被甩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們的堯哥』哦!」擺出高姿態跳出來助勢,俞心妍佯裝笑臉振振有辭。開玩笑,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好友被欺負,她豈能「站」視不管!
這回換美女二人組呆若木雞,她的話對她們……不,應該是對所有迷戀康冠堯的女人們來說,無疑是重挫。向來都是她們千方百計地想討好獻媚,博得康冠堯的青睞,沒想到……
「失陪了!」瞟了眼陷入無法置信的兩尊雕像,俞心妍拉著同樣受到刺激的唐又欣離去。
※ ※ ※
不甚寬敞的樓梯間裡,充斥著拍打鐵門和康冠堯叫喚的聲音。
「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他吼道。
今天唐又欣休假,他在樓下有看見她的機車,剛上來時還聽見屋子裡有電視的聲音,顯然她沒出門,可是電鈴一按,電視就關上了,擺明了是在躲他。
幾天前她心事重重的,她不願說,他也忍著不問;可是沒想到這三天來卻避不見面,而她又不准他去護理站找她……一切真的莫名其妙,他再不弄清楚,恐怕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明明好好的,他還以為她已經有些被他打動,正在暗自竊喜,怎知突然說變就變,他都被搞得霧煞煞了。
人說女人心,海底針,他總算是領教到了。
屋子裡的唐又欣不知所措地在門前來回踱步,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門。
她還在生他的氣呢!花心大蘿蔔!自從被那兩個女人挑釁之後,她便決定不要理他了。討厭!一屁股風流債,想和她交往也不去解決乾淨,害她無辜地受這種窩囊氣。
可是,再任憑他鬼吼鬼叫,難保樓上樓下的鄰居不會跑來看熱鬧,到時她就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別再叫了啦,吵死人了!」用力打開木門,唐又欣板起臉隔著鐵門啐道。這已經是最大極限,她是絕不會讓他進門來的。
「幹嗎躲著我?」康冠堯難掩焦躁地道。
「等你擺平你那些鶯鶯燕燕們,再來找我!」脫口而出的話醋酸味十足,她撇開臉不看他,免得又被他那雙會勾人心神的電眼給誘惑。
「我……」欲問清楚的康冠堯才開口,樓上便有一道女性的嗓音傳了來。
「唐小姐,你沒什……啊--」一聲驚恐的尖叫,緊接著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婦人從樓上跌下來。
唐又欣聞聲連忙開門,錯愕地看著婦人從樓梯上摔下來。
「啊!房東太太!」她立即回神驚呼,和康冠堯趕緊奔上前。
糟糕,她懷有身孕啊!經不起摔的!
「噢!我的肚子……」房東太太臉上的血色褪去,扭曲的表情說明了她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唐又欣雖是護士,但才畢業經驗不足,遇到突發狀況,一時慌了手腳,她驚恐地望向康冠堯。
「我送你去醫院!」康冠堯見情況不對,當機立斷地抱起她,「她家裡有人嗎?」他望著電梯的顯示樓層,問唐又欣。
「沒有,房東先生去上班了。」唐又欣邊回答,趁著等電梯的短暫時間,毫不遲疑地探進門邊拿了鑰匙,把門關上。
他的沉穩令人心安,她不那麼害怕了。頓時恢復了鎮定,協助他把房東太太送上車,前往醫院。
※ ※ ※
暫時沒心思去計較私人感情,唐又欣陪著房東太太坐在後座,安撫看護著她。
看著房東太太臉色蒼白,又急促地喘息著,痛苦程度不言而喻,唐又欣緊握著她冰冷的手,一邊擦拭她不斷冒出的冷汗。
駕車的康冠堯從後視鏡裡瞥著她們的情況,瞧見唐又欣的臉色比那婦人好不到哪去,出言安撫:「這裡離我們醫院不會很遠,她羊水還沒破,不用擔心。」
「嗯。」唐又欣憂慮地由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在鏡中交會,竟奇異地平撫了她不安的情緒。
這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並不像表面那麼不讓人信賴,反而還值得依靠,瞬間,她推翻了原先對他的負面想法。
「你確定要一道去醫院嗎?不怕同事知道我們是一塊兒的?」康冠堯提醒道,就怕她一時慌張所以忽略了,到時才來懊悔。
「都什麼時候了?救人要緊。」誰管得了這麼多!
康冠堯見唐又欣全神貫注在婦人身上,俊臉揚起一記輕淺微笑。這就是他單純又善良的小甜心,難怪他會如此喜愛她。
房東太太突地又加重握手的力道,眉間的皺褶更深了。
「啊!羊水破了啦!」她驚恐地發現一灘液體從房東太太腿間流洩出來。「喂!開快點啦!」連忙大力拍著駕駛座的椅背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