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不可以使用行動電話。」芳絲說,企圖拿走他手中的電話。
他關掉電話,把它放在身旁的檢查床上。「拿一具我可以使用的電話來。」
他的聲音聽來想必充滿敵意,芳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脾氣暴躁,對不對,醫師?」
米雪背對著塞奧在角落做事,但他聽到她用滿含笑意的聲音說:「他需要睡一覺。」
「我需要電話。」
芳絲一消毒完傷口就離開診間。塞奧心想,她是去替他拿電話了。米雪走向他,手放在背後。他不喜歡她把他當十歲孩童,藏起注射器以免他看到針頭。
他惱怒地說:「快一點,我們還有事做。」
她替他打局部麻醉劑時,他沒有瑟縮。「麻醉劑很快就會生效。要不要躺下?」
「如果我躺下,妳做起事來會不會比較容易或比較快?」
「不會。」
「那麼我坐著就好,趕快動手吧!」
芳絲拿著寫字板和文件回來。她顯然聽到塞奧叫米雪快點。
「年輕人,你不該催醫師。錯誤就是這樣造成的。」
年輕人?見鬼,他的年紀比她大多了。「電話在哪裡?」
「放鬆,塞奧。」米雪說,示意芳絲把器械盤移近她身側。「我不會草草了事。」然後她微笑著低聲說:「有人告訴過我,想要把事情做對,就得從容不迫,這是唯一的方式。」
儘管憋了一肚子火,他還是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想要親吻米雪,但知道那個晚娘面孔的護士說不定會對他飽以老拳。
「芳絲,妳結婚了嗎?」
「結了。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想米雪應該把妳和她哥哥藍柏送作堆,你們兩個有許多共同之處。」
「醫師,我們沒有這個病人的病歷。」她沒好氣地說。
「我要的電話呢?」塞奧說。
「等我縫完再叫他填表格。」米雪說。
「那樣不合程序。」
「我要數到五,數完前還沒有電話在我手裡,我就要跳下這張床……」塞奧警告。
「芳絲,麻煩妳拿一具電話來給塞奧。」
「牆上就有一具。」她指出。
「但他搆不著,對不對?」米雪的語氣不耐煩起來。
「好吧,醫師。」
芳絲把那個任務委託給靠在櫃檯上正和一個醫佐打情罵俏的梅涵。梅涵把一具老式的桌上型電話接到牆上的電話線出口,然後把電話遞給塞奧。「外線先撥九。」
米雪消毒完傷口,準備開始縫合。「不要動來動去。」她對塞奧說。「你又要嘗試聯絡諾亞嗎?」
「我該跟誰說才能讓醫護人員幫忙我們找包裹?」
「管理部主任,但他不會跟你合作的。他不喜歡例行工作被打亂。何況,太多人找反而會搞不清楚哪裡找過和哪裡沒找過,所以先讓我在急診室和外科部找找再說。」
「為什麼只找那兩個地方?」
「因為我沒有在急診室這裡拿走的郵件都送去外科部。所有的外科醫師在樓上都有辦公間,我們的郵件都送到那裡去。」
「沒錯。」梅涵說。「我送很多郵件上去,每天至少兩次。我可以幫妳的忙,米克醫師。急診室這會兒不忙,芳絲需要我時可以呼叫我。」
「謝謝妳,梅涵。」
「不客氣。我要幫妳做什麼?」
「找一個快捷快遞的包裹。」
「噢,我們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包裹。」
「米雪,甜心,妳快縫完了嗎?」塞奧問。
「喲!他剛剛叫妳甜心。」梅涵叫道。
「梅涵,妳擋到光了。」
「對不起,醫師。」她退開,視線在米雪和塞奧之間來回。「是什麼?」她低聲問。
「趁著米雪還沒縫完,妳從這裡的辦公桌和櫥櫃開始找起。」塞奧命令。
「遵命。」
「徹底一點。」米雪頭也不抬地說。
梅涵一拉起簾子,米雪就低聲說:「你不該叫我甜心。」
「我損害了妳的權威嗎?」
「沒有,只不過是……梅涵很可愛,但她是個大嘴巴,我可以想像明天的八卦會傳成我懷孕在家待產。」
他把頭一偏。「懷孕……很迷人的畫面。」
她賞他一個衛生眼。「拜託。」
他微笑。「連毒蛇爬上小腿都面不改色的女人,絕對應付得了小小八卦。妳比外表看起來強悍。」
她專心在縫合傷口上。「再一針就好了。你上次注射破傷風疫苗是什麼時候?」
他不假思索地說:「昨天。」
「你很怕打針,是嗎?抱歉,你得挨上一針了。」
他伸手碰觸她臉頰。「揶揄使妳手足無措,恭維使妳不好意思。妳不知道如何面對別人的恭維,對不對?」
「好了。」她宣佈。「還別起來。」她在他移動時,連忙補充。「我好了,你還沒有。」
「什麼意思?」
「包紮和打針。」
「縫了幾針?」
「六針。」
米雪在脫手套時,診間的簾子被拉開一條縫。梅涵探頭進來說:「米克醫師,有位紐奧良來的警探想要跟妳和妳的男朋友談一談。」
「他是病人。」米雪粗聲惡氣地說,但立刻發覺她根本不該說話。她聽來充滿自衛性,那只會助長梅涵過分活躍的想像力。
梅涵把簾子完全拉開。「這位是賀警探。」她說。
那個女人長得美艷高挑,有著一張瓜子臉和一對犀利的眼眸,穿著黑色長褲、淺藍色襯衫和黑色平底鞋。當她走向塞奧時,米雪可以看到她眼角和嘴角的細紋。當她和他握手時,米雪注意到她的腰帶上別著警徽和手槍。
賀警探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要知道昨夜到底出了什麼事。聶局長跟我說了,但我想聽聽你們的版本。」
「邦恩在哪裡?」米雪問。
「他回妳家去勘驗犯罪現場。」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米雪。「我會把他搜集到的證據帶回紐奧良的實驗室。」
趁她跟米雪說話時,塞奧把賀警探仔細端詳了一番。她看來就像他認識的無數警官,眉宇間有種操勞大半生的疲憊,態度冷漠凶狠。
「妳在局裡多久了?」他問。
「兇殺組四年。」她不耐煩地回答。「之前在風化組三年。」
啊!風化組。難怪。「到寶文鎮來有什麼事?」
「如果你不介意,由我來發問。」
「行。」他欣然同意。「在妳回答完我的問題之後。」
她噘起嘴唇,像是要微笑。「要不是聶局長已經告訴我了,我會猜你是律師。」
塞奧不吭氣,等她回答他的問題。她企圖以目光壓倒他和恫嚇他,但那兩招都失敗了。她歎口氣說:「我接獲密報……可靠的內部情報,說我追蹤了整整三年的一個殺手在這裡出現。據說他到寶文鎮來執行一項任務,我發誓這次一定要逮到他。」
「他是誰?」
「一個幽靈。至少兇殺組裡的一些人是那樣叫他的,因為每次我快抓到他時,他就平空消失。根據我的情報,他近日自稱蒙克。我把他列為紐奧良去年兩件命案的兇嫌。我們十分肯定他殺害了美泰裡市的一個少女,少女的父親為了領取保險金而買兇殺人,但我們無法證明。」
「妳怎麼知道人是蒙克殺的?」塞奧問。
「他留下名片。他向來如此。」她說明。「我的線民跟蒙克走得很近,瞭解他的一貫作風。他告訴我蒙克留下一朵長莖玫瑰來證明人是他殺的。他總是把謀殺弄得像是意外或自殺,在我參與調查的每件命案裡,都有人因死者的死亡而受益。」
「一個做父親的為了錢,而找人殺害自己的孩子?」米雪不寒而慄。天下竟然有如此泯滅人性的父親。她感到噁心欲嘔。那個可憐的孩子。
「我們沒有在少女的臥室裡找到玫瑰。」賀警探繼續說。「但在梳妝台找到一片尚未枯萎的花瓣。在另一件命案裡,在床單上找到一根玫瑰的刺。蒙克大部分都是在深夜趁被害人熟睡時下手。」
「妳提到的第二件命案的被害人是誰?」塞奧問。
「一個有錢的老頭,他唯一的親戚有嚴重的吸毒問題。」
「從妳剛才說的那些事聽來,跟其他人合作不像是他的作風。他聽來像是獨行俠。」塞奧說。
「之前他都是單獨行動,但我有預感昨夜在醫師家的人是他。」
「如果是他涉案,那他一定是在找那個包裹。」米雪說。「也許包裹裡有東西可以證明他或僱用他的人有罪。」
「什麼包裹?」賀警探厲聲問,好像要揍米雪知情不報。
米雪說明完畢時,警探無法隱藏她的興奮。
「妳是說妳能夠指認他們其中一人?妳看到他的臉,可以肯定他就是去足球場找妳的那個人?」
「是的。」
「我的天啊!如果妳說的那個人就是蒙克,那可真是太幸運了。沒有人見過他,但現在有了他的長相……」
「我想要跟妳的線民談談。」塞奧說。
她搖頭。「你以為我有他的電話號碼?他想跟我聯絡時才打電話給我,而且一定是用公用電話打的。我們追蹤過電話,但車子趕到時,他早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