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醫師?」
她猛地驚醒。「什麼事?」
「妳需要一些咖啡因。」一個護士在經過時說。「要不要我替妳弄杯飲料來?妳看來筋疲力盡。」
米雪毫不掩飾她的惱怒。「梅涵,妳把我叫起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看起來很疲倦?」
那個年輕貌美的護士剛從學校畢業。她到醫院來上班還不到一個星期,但已經記住每個人的名字。她剛剛接到通知說她通過了國家考試。今天沒有任何事能影響她的好心情,連一個對她怒目而視的外科醫師也不能。
「我不知道妳那樣怎麼睡得著。一分鐘前妳還在講電話,緊接著就鼾聲大作,口水滴到病歷上。」
米雪搖頭。「我不打鼾,也不流口水。」
「我要去餐廳。」梅涵說。「要不要我帶什麼東西給妳?」
「不用了,謝謝。我正準備下班,只需要處理完郵件就可以走了。」
一個助手打岔。「米克醫師?」
「什麼事?」
「急診室有妳的快遞。」助手說。「我想妳得去簽收,看來很重要。」她補充。「希望妳不是挨告了。」
「米克醫師在這裡的時間不長,不會挨告。」梅涵插嘴。
「投遞員說包裹的寄件人是紐奧良的一家律師事務所,說一定要由妳親自簽收。妳要我怎麼跟他說?」
「我這就下去。」
米雪把完成的病歷放進發件箱裡,把未完成的那兩份放在整疊郵件的最上面,然後走樓梯下樓到急診室。投遞員不見蹤影。秘書看到她時跑過來交給她一個牛皮紙大信封。
「妳的包裹在這裡,醫師。我知道妳很忙,所以我告訴投遞員我有權代妳簽收。」
「謝了,愛蓮。」
她轉身準備上樓回到外科部,但被愛蓮叫住。「先別謝我,醫師。日落道發生大車禍,救護人員正載著一車受傷的小孩子過來。還有兩分鐘就到了,我們需要妳幫忙。」
米雪帶著大信封進入醫師休息室拿了一罐健怡可樂,然後回到護理站坐下。她需要咖啡因幫助她恢復精神。她放下罐子,伸手去拿信封時,急診室大門開啟,一個救護人員嚷著叫人幫忙。
「這裡有人大出血。」
米雪站起來就跑,把信封忘得一乾二淨。
☆ ☆ ☆
沒有人是孤島,孫利昂也不例外。他的綽號叫「伯爵」,因為他的犬牙比門牙長許多,笑起來像吸血鬼。如果他帳冊副本裡的勒索數字正確,那麼他吸的可不只是血而已。
利昂交遊廣闊,他的朋友無不對布塞奧恨之入骨。沒有塞奧的努力,利昂不會供出對同黨不利的證據,不會以污點證人的身份在波士頓大陪審團面前作證,導致國內最大的黑道幫派之一崩潰瓦解。
塞奧在手術後三天返回波士頓。即使利昂的案子已經終結,六個黑道大哥鋃鐺入獄,塞奧仍然有無數的報告要歸檔,無數的文件要記錄。他在司法部的上司勸他保持低調。塞奧以前收到過死亡恐嚇,他雖然不曾掉以輕心,但也不曾讓它們影響他的工作。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他每天都在辦公室辛苦地加班工作。
終於,最後一份文件歸檔,組員交出最後的報告,塞奧關上辦公室門啟程返家。他身心俱疲。工作的壓力對他產生了影響,他開始懷疑他的努力到底改變了什麼。他累得無法思考這個問題。他需要好好睡一覺。不,他需要好好睡上一個月。也許到時他可以看得比較清楚,可以決定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他該接受司法部提供的工作,領導一個新的犯罪研究小組?還是該回去開業,每天過著開會協商的生活?無論如何,他都會是直接跳回跑步機上。他真的像家人說的那樣嗎?藉著不停地工作來逃避人生?
司法部的幾個主管都強烈要求他暫避鋒頭,至少等到利昂的家人冷靜下來。此時此刻,暫時拋開一切在塞奧聽來是個不錯的主意。在路易斯安那州平靜垂釣的畫面在他的腦海浮現。離開紐奧良之前,他答應回去發表那篇他沒來得及發表的演說。他猜與其另外選一個好日子,不如就趁現在吧!演講完後,他可以繞去看看雷傑可吹噓的那個釣點。放鬆一下正是他需要的。但他急於再到路易斯安那州去還有一個理由,而那個理由與釣魚毫無關係。
手術後三周半,塞奧回到紐奧良,站在講台上等待掌聲平息,好讓他能夠對再次從全州各地前來的警察演講。突然之間,她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打亂了他的思緒。她有最燦爛的笑容,像裝在瓶子裡的陽光。她還有最惹火的身材。他想起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盯著她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會有他那種反應。當時他只是生病,並沒有失去知覺。
他正在努力回想與她的對話時,突然發覺掌聲停止了。所有的人都期待地望著他,等他開始演講;他卻生平第一次怯場了。準備好的講稿,他連一個字也想不起來,甚至忘了講題是什麼。他瞥向講台上的演講題目和大綱,索性來個即興演講。他簡明扼要的演說獲得滿堂彩。他們工作過度,壓力過大,難得有一個夜晚可以輕鬆地吃喝玩樂。他越早結束有關他們每日出生入死的陳腔濫調,他們越高興。預訂三十分鐘的演說結果不到十分鐘就講完了。聽眾起立鼓掌歡呼,反應熱烈得令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走回飯店的途中,他思索著自己的反常行為,推斷自己就像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他的么弟查瑞。查瑞近來三句話不離「美眉」、「火辣」和「性」。
塞奧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但猜一切都會在開始釣魚時恢復正常。他喜愛釣魚,每次駕駛「玫蓓號」出海,他都能完全放鬆。那種感覺幾乎和性一樣美妙。
星期二上午,在出發前往寶文鎮前,塞奧先和兩位紐奧良警察局長一起吃早餐,然後順便去看辜醫師。辜醫師讓他插號,以便能訓斥他在手術後沒有按時回診。在說教完畢後,他檢查塞奧的傷口。「癒合得很好。」他說。「但若有併發症,你的麻煩就大了。你不該在手術後那麼短的時間就飛回波士頓,那樣做太愚蠢。」
辜醫師坐到檢查床旁邊的凳子上。「老實說,我不認為會有併發症。米克的刀開得很出色,向來如此。」他說。「她的刀法和我一樣精湛,這可是最高的讚美。她是國內最優秀的外科醫師之一。」他點頭補充。「被她看到你有麻煩算你走運。我提議她加入我的小組,甚至暗示合作關係。她真的很有天分。」他強調。「當她拒絕我時,我鼓勵她接受專科訓練,但她不感興趣。她太固執,看不出她是在糟蹋自己的天分。」
「怎麼說?」塞奧一邊問、一邊扣回襯衫鈕釦。
「在窮鄉僻壤從事普通醫療。」辜醫師說。「米克不會有多少刀可開。這不是糟蹋天分是什麼?」
「寶文鎮的鎮民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
「他們是需要一個醫師,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辜醫師撥弄著棉花棒罐的罐蓋。
「但是什麼?」
他突然蓋好蓋子站起來。「寶文鎮並不像她說的那樣純樸善良。今天上午我和她討論她轉診給我的一個結腸切除病患時,她告訴我,她的診所遭人惡意破壞。被翻得亂七八糟。」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夜裡。警方正在調查,但她告訴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線索。知道我怎麼想嗎?」
「怎麼想?」
「不良少年在找麻藥,找不到就搗毀診所。」
「有可能。」塞奧說。
「米克不會在診所裡放藥性強勁的麻藥。沒有醫師會那樣做。需要那種藥物的病人應該住院治療。實在令人遺憾。她努力工作都是為了開那家診所,返鄉開業是那麼令她興奮。」他停下來搖搖頭。「我擔心她。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不是不良少年干的,那麼可能是有人不希望她回到寶文鎮。」
「我要去寶文鎮跟她父親釣魚。」塞奧說。
「那麼你可以幫我一個忙。」他說。「我有另一箱醫療器材用品要給她,你可以替我帶過去。你在那裡時可以順便調查一下這件破壞案件。也許是我反應過度,但是……」
「但是什麼?」
「她害怕。她沒有那樣說,但我聽得出來。我跟她通電話時,感覺到她有別的事沒有告訴我。米克不容易受驚嚇,但她在電話上聽來很苦惱。」
幾分鐘後,塞奧抱著一大紙箱的醫療用品離開醫院。他已經從飯店退了房,行李和釣具也已經放進租來的車子裡。
晴空萬里,風和日麗,最適合駕車奔馳在鄉野之間。
下午兩點多,麥隆、培頓和約翰煩躁不安地等待達樂到來。他們在約翰的書房裡等了一個多小時,越等是越焦急。達樂一如往常姍姍來遲,看來跟其他人一樣疲憊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