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吁口氣,繃緊的肌肉束終於一鬆,一抹笑意從嘴角飛上眉楷,由淡至濃,直到滿滿地佔領一張俊臉。
他看著她,看著粉紅的色澤像變魔術似的,一分分染遍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於是她成了一朵嬌艷不可方物的夜海棠。
她看起來美極了,可愛透了,也糗到極點。
一般女人遇到這種尷尬的景況,想必都會巴不得幻化成彩虹泡沫,消失在寬廣無邊的海洋裡吧。
他真的很好奇她會如何面對這一切。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開一下落地窗?」她細聲細氣地問,垂著眼,緊抓著被門夾住一角的浴巾,裝冷靜。
「開門不是更快?」
「這門一關上就自動落鎖,打不開。」
「瞭解。」他轉身,走向落地窗,試著拉了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寶貝。」
「什、什麼?」
「打不開。」
「嗄?」
「落地窗打不開,也鎖上了。」他走回來,笑容可掬地望著她。「怎麼辦?我想你應該不會剛好有帶鑰匙出門吧?」
「怎麼可能?」聽出他揶揄的口氣,她更鬱悶了。
「那可糟了,這麼晚了鎖匠應該都休息了吧。找不到人開鎖,你豈不是要呆呆站在這裡吹一晚風?好淒涼啊!」他真壞啊,都到這時候了還要作弄她。
黎明淳笑望她,等著她抓狂發飆。
但她沒有,她只是低著頭,垂著眼,兩手一直緊緊抓著浴巾邊緣不放。
他新奇地打量她。不會吧?她真有那麼糗?到現在還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笑她逗她也不反抗?
讓他看到裸體,對她來說,打擊有那麼大嗎?
「說句話吧,藍藍,再不說話我當你要哭出來了哦。」
她不說話。
「只不過讓我瞄了幾眼,你不會因此就想鬧自殺吧?」
還是不語。
他歎氣。「唉,我坦白跟你說吧,其實我剛剛什麼也沒看到。」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材沒什麼可看性吧?」她總算不情願地開口,聲音沙啞。
他笑了,笑聲清朗,隨夜風遠揚。
她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她一定是生氣了,讓個男人如此輕蔑,哪個女人都會生氣呵。黎明淳笑想,挑眉睨她,興致勃勃地期待她破口大罵。
但她還是沒有,眼睫顫著,慢慢揚起,濛濛的眸子泛紅,楚楚可憐地睇著他。
他一震,不祥的預感在全身每一個毛孔漫開。
她的眼,瑩瑩似要垂淚,該不會……要哭了吧?
老天!這可怎麼辦好?黎明淳低喘一聲,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她要哭了呢,天啊,是他整她整過頭了嗎?他不是有意的啊!他只想逗逗她而已,從沒想過讓她哭,她若是真掉淚了,他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啊!
「喂喂,藍藍,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一輩子都不會,你別哭吧?沒什麼好哭的吧?千萬別哭啊!」
她睜大眼,定定地瞧著他,秀氣的鼻尖皺了皺,又皺了皺。
他驚恐地瞪著那顫動的鼻尖,不覺跟著那愈來愈激烈的節奏數拍子。
一、二、三、四……她要哭了,就要了——
櫻唇一張,他心臟揪扭。
「哈、哈、哈……哈啾!」好大好大的噴嚏,還不小心噴了黎明淳一臉唾星。
他愕然。
「哈啾!」又是一聲,這回稍稍文雅一些。
「哈啾!哈啾!哈啾!」她捧著紅通通的俏鼻,卻擋不住連續噴嚏。
原來,是打噴嚏啊。
黎明淳胸口一開,鬆了一口氣,但轉念一想,俊眉還是忍不住揪攏。
「你還好吧?藍藍,冷嗎?」
「我……嗯,感冒了。」她啞著嗓子。
「什麼?」
「好像還有點發燒。」
「什麼?!」黎明淳驚駭,頓時手忙腳亂。「你你你——怎麼不早說?還這樣站在外頭吹風?」糟糟糟。「來來來,到我家去。」他拉著她就要往隔壁走。
「不行啊!」她死站在原地不動。「你忘了我的浴巾夾住了嗎?」
「啊,對喔,你等等。」他隨口交代,以跑百米的速度越過籬笆,奔回自家屋裡,飛也似的取來一件深色浴袍。
「你……穿上這件吧。」將浴袍遞給她後,他立即紳士地轉過身。
汪藍接過浴袍,看著他氣喘吁吁的背影,好訝異。
他好像……很為她著急呢,跟之前氣定神閒調侃她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看來他不是個很壞心眼的男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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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了浴袍,汪藍由著黎明淳牽她的手回他家。
將她安頓在沙發上後,他又捧來一床厚厚的毛毯,暖暖地裹住她全身。
「怎樣?還冷不冷?」他問。
她搖搖頭。
他搬出急救箱,取出耳溫槍替她量體溫。三十七度八,真的發燒了!
他皺眉。「你看過醫生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下班時看過了。」
「醫生怎麼說?嚴重嗎?」
「有點發燒,吃點藥,睡個覺就沒事了。」
「吃藥?」黎明淳一怔。「你的藥放在家裡吧?」這下糟了!「怎麼辦?是不是已經過了吃藥的時間了?還是我帶你去掛急診?」
「不用了,只是輕微發燒而已。」汪藍啼笑皆非地望他。「這種小病就去掛急診,值班醫生會瘋掉的。」
「那怎麼辦?」黎明淳惶惶然站起身。「還是我去藥房替你買藥?」他搔搔頭。「不過這麼晚了藥房大概都關了吧?對了,屈臣氏可能還開著……」他碎碎沈吟,穿著花襯衫的身子就像頭捉摸不定方向的花豹,來回踱步。
汪藍捧著暈沈的腦子,不可思議地看他。
「怎麼了?」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他俯身望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掩關懷的注視逼得她眼窩一熱。「不是——」
「還是想吃什麼?想喝什麼?你吃過晚餐了嗎?」
「吃過了。」
「對了,發燒的人一定很容易渴,我去倒杯水給你。」他起身倒來一杯溫熱的開水,遞給她。
她捧著馬克杯,一點一點慢慢喝,一雙迷濛的眼仍直盯著他。
他被她看得略略不自在,劍眉一揚。
「你好……奇怪。」她終於發話了。
「嗄?」
「你看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啞聲問:「你擔心我嗎?」
擔心?他擔心她?
黎明淳蹲望她的身子一僵,片刻,才直直挺起,雙手環抱胸前,俊唇一牽,似笑非笑。
「我的確很擔心。」
汪藍心一跳。
雖然不是她故意設計,但現在總算也造成了以春色引誘他的場面,若是丹蔻在場,一定也會認為這是一個「撲倒」他的好時機吧?
一念及此,她忽然不敢看他,垂下眼,望見自己在浴袍衣襟後若隱若現的瑩白胸乳。
呃,雖然不是很大,但一般男人見了這般春色,多少也會垂涎吧。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你應該還記得,你現在只穿著一件浴袍吧?」
他果然注意到了?她嚥了口口水,心窩漾開期盼。
「所以我真的很擔心你就這樣子暈過去。」他傷腦筋地說道。「這樣我會很困擾呢。」
「會、會困擾?」怎麼困擾?怕自己壓不下滿腔慾望,撲倒她嗎?
汪藍偷偷喘氣。會不會她根本不必採取主動,默默等他來撲就行了?
「是啊,你想想,你現在全身上下除了一件浴袍什麼也沒穿,要是真的暈了——」他懸疑地頓住。
不會吧?他真會採取行動?
「你、你、你!」不知怎地,她忽地緊張起來,雙手抓攏衣襟,防備地瞪他。「你別亂來,我、我警告你——」
她在說什麼?汪藍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就是要他亂來啊!怎麼這會兒又矜持起來了?
「看吧!連你也這麼想。」黎明淳翻白眼。
她一愣。
「連你也認為我會對你出手,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我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無奈地歎息。
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的意思是——
「我怎麼可能會對你出手嘛,你根本不是我的型啊!我要解決男性慾望,多得是女人排隊等我傳喚,何必淪落到對你用強?」他大聲感歎。「要是我那些女朋友也跟著懷疑就糟了,我可不想讓她們用鄙夷的眼光來看我啊。」說著,他驚悚地一顫,彷彿若遭親親女友們鄙棄,會是多麼可怕的世界末日。
期盼退散,汪藍恨恨磨牙。
她錯了。這個男人果然還是很壞心眼,壞透了!
「我要睡了。」她悶悶地躺上沙發,蜷成一隻蝦子。
比起他那些又艷又媚的女友們,她A罩杯的胸部在他眼底說不定連兩顆草莓都不如,他怎麼可能有胃口吞下去?
罷罷罷!計劃失敗,她這輩子是別想勾起這花花公子對她產生一絲絲興趣了。
汪藍拉高毯子蒙住頭,掩去一臉哀怨。
「怎麼啦?是不是頭很痛?」他一副不曉得自己對她造成何等重大打擊,還蹲在沙發邊好心地看著她。
頭痛,喉嚨發乾,身體燥熱,她不舒服得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