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這是領藥單,先去繳費,再去窗口拿藥,等點滴打完後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後每天要換藥,小心不要碰到水,過幾天後再來外科複診。」護士小姐俐落地交代所有事情。
「謝謝你。」蘇逸槐對護士點點頭,接下藥單,回頭對她說:「你等我一下,我去幫你領藥。」
「嗯。」她露出一抹笑容。
覺得全身隱隱傳來疼痛感,她躺回床上試著閉上眼睛,希望能補充一下精力,一面等著老公幫她處理好一切事情。
原來這就是有肩膀可以倚靠的感覺,讓人好安心。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老公說話的聲音,接著手臂上的針頭被微微扯動了一下,她才醒了過來。
睜眼一看,她才知道點滴打完了,護士小姐正在幫她抽針頭。
「芸芸,我們回家了。」他伸手憐愛地摸摸她的額頭。
在她睡著的時候,他不但領回了藥,還買齊了回家換藥必備的棉花棒及紗布。
「好……唉呀……」她想要下床,卻忍不住吃痛地低哼一聲,覺得四肢酸痛不已。
「你別下來,我抱你。」蘇逸槐將藥袋交給她,一手扶到她背後,一手勾住她膝後,盡量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
察覺到他們兩人成為急診室裡注目的焦點,她害羞得將臉埋進他的肩頸裡。
一旁其他的急診患者與家屬,閒著無聊,當他們經過時,便對著他們說起話來。
「哇,那個白頭髮的老公公好疼女兒耶!」
「老先生體力真好,女兒這麼大了,竟然還能抱得動!」
「太厲害了,老先生,你吃的是哪家牌子的奶粉啊?可不可以相報一下?」
「她是我妻子,不是女兒。」蘇逸槐停步,轉頭對他們開口澄清。
「咦?」眾人驚疑不定地來回掃視他們兩人。
不會吧?是老少配喔?
沒想到他不澄清還好,澄清之後,竟然聽見背後一個歐巴桑的碎碎念。「唉唷,都這麼老了,還娶了一個幼齒的,真是老不修!不怕會被人笑喔?」
花芸芸悶在他懷裡吃吃偷笑,蘇逸槐則是無奈地翻翻白眼,當作沒聽見,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繼續抱著她往前走,離開急診室。
由於花芸芸受傷,蘇逸槐徹底變更工作時間,天天五點下班帶晚餐回家。
暫時解除煮飯婆角色的芸芸,則負責坐在院子裡,來回丟球給阿嬌撿,讓運動量大的拉不拉多犬在院子裡奔跑一下,消耗精力。
因為在自家院子裡十分具有安全感,阿嬌一脫「在外一條蟲」的本色,變身為「在家一條龍」,只是無聊枯燥的丟球、撿球動作,她丟得都快睡著了,阿嬌來來回回跑了一個小時,仍然玩得不亦樂乎,張著嘴巴直哈氣。
「笨狗!來吃飯。」蘇逸槐冷著臉呼喚道。
自從害芸芸受傷之後,蘇逸槐對阿嬌就提不起什麼好氣,更不准芸芸獨自牽著阿嬌出門運動。
「別這樣,阿嬌又不是故意的,你跟狗鬧什麼?」他對狗兒莫名其妙的計較,讓她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蘇逸槐沒有說話,沉默地將狗食碗放到狗屋前。
芸芸看了一下狗食碗,還好他心中雖然對阿嬌有氣,在餵食上倒是沒有故意苛待它。
神經大條的阿嬌,沒發覺蘇逸槐的冷臉,一看到食物,就興沖沖地奔過來,對他猛搖尾巴汪了一聲後,就開心地低頭享用晚餐。
蘇逸槐看看阿嬌,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蹲下來伸手摸了摸阿嬌的頭。「以後別再害我老婆受傷了。」
「你跟阿嬌講,它哪聽得懂啊?」花芸芸一聽,受寵的感覺讓她的心裡暖烘烘的,臉上也漾出嬌羞的紅暈。
話才剛說完,阿嬌突然抬起頭來,對著蘇逸槐用力地搖搖尾巴,再低頭繼續吃飯。
「我可不可以把它搖尾巴的動作,當作是它在對我保證下次下會再犯了?」他遲疑地轉頭問芸芸。
「我哪知道?」芸芸笑了出來。
最近蘇逸槐幾乎很少加班,每天都準時五點回家。
他除了主動張羅晚餐以外,還天天幫她上藥、擦澡。甚至她因為兩手擦傷,不能碰水,所以他還會幫她洗頭、吹乾,整個晚上幾乎都會和她在一起,兩人相處的時間相對的增加了下少,她才發覺他似乎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木訥和拘束。
有時他說出來的話,或是表現出來的反應,偶爾會帶著一些不自覺的喜感。
「我們也可以吃飯了。」他伸手扶她。
「今天吃什麼?」她點點頭,將身子的重量交給他,倚賴他的手站起來。
他還沒回答,門鈴就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你等一下。」
蘇逸槐走到門口,打開門,發覺門外站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一看到蘇逸槐,突然激動萬分地哭了起來,嘴裡冒出一大串的日文,接著便緊緊擁住他。蘇逸槐登時傻了,愣愣地低頭瞪著女人,忘了把這個奇怪的女人推開。
不只他傻了,連花芸芸也呆了。這是什麼情形?為什麼他會讓這個陌生女人抱得緊緊的?難道……難道這個說日文的女人……是他在日本偷吃的對象……
胡思亂想的芸芸,咬唇瞪著蘇逸槐的後背,心口像被戳了一個大洞,覺得好痛、好痛……
第五章
以前就算有身份不明的女人打電話來找她老公,她也從不覺得有任何的威脅性,因為那些打電話的女子沒有在她的現實生活中露過面,沒有面孔的人,通常對她面言也沒有多大的存在感。
但眼前這個女人完全不同,她不但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還緊緊地抱住她老公,說的又是只有老公能跟那女人溝通的日語,她的心裡下禁湧上一陣陣的不安。
蘇逸槐沒有掙開那女人的擁抱,只是一臉震驚地瞪著她。
「逸槐?她是誰?」花芸芸倚著門邊問道,眼神很不安。
蘇逸槐沒有回答,只是凝著一張臉,聽著那女人滿嘴的日文如急風驟雨似地撲灑向他,越聽臉色越難看。
忽然間,蘇逸槐沉下臉來,毫下客氣地伸手把女人推開,並重重甩上門,「砰」的好大一聲,嚇了花芸芸一大跳,膽小的阿嬌也嚇得縮進狗屋裡,還差點踏翻它的狗食碗。
門外的女人靜默了好幾秒,大概是嚇傻了,接著電鈴聲開始急切的一聲響過一聲,焦急的呼喚聲及拍門聲也不絕於耳。
蘇逸槐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打算回應那名奇怪的女人,板著臉走到花芸芸身邊,扶著她的手肘帶她進屋。
「我們進屋去。」
「可是……」花芸芸遲疑地回頭看向大門。
急切而催促的電鈴聲一直沒斷過,聽得人心浮氣躁,而且那女人的叫喚聲,甚至隱隱約約地傳出了疑似哭泣的嗓音。
很明顯的,那女人十分執著,非常想見他。
「不必管她,她等一下就會走了。」他鐵青著臉,關上門後,帶著她坐到他已經擺好飯菜的餐桌旁。
他添好飯後,沉默地拉開椅子坐下來,逕自拿起碗筷開動。
「那個女人……她到底是誰?」花芸芸跟著坐下,皺起眉頭不安地望著他。
「不認識。」他沒有看她,回答得冷淡又簡短,擺明了不想多說。
騙鬼!
他的僵硬臉色跟那女人的激動反應都十分的不尋常,明眼人一看就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很不對勁。
「門鈴還在響耶……」她坐立不安地咬咬唇。
「不必理她。」
「你真的不認識她嗎?那她為什麼——」
「我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重重地放下筷子,他的語氣忽然轉為惡劣。
花芸芸嚇了一跳,立即噤口,臉上浮起受傷的神情。
她不再試圖詢問,深吸一口氣後,拿起碗筷默默挾菜,拚命地想吞下喉頭的硬塊。
看到她受傷的神色,蘇逸槐的心情也變得十分糟,他重重吐了一口氣,抬手煩躁地扒梳前額垂下的頭髮。
不知何時,電鈴聲已經停止,餐桌上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有他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他們兩人都沒有什麼食慾,捧著碗,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裡的菜。呆坐了一會兒,花芸芸放下碗筷,起身默默地收拾。
「還沒吃完,為什麼收起來?」他沉聲問道。
「誰還有心情吃?」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端起碗盤將菜放入冰箱後,便走進臥室去。
蘇逸槐出神地坐了一會兒後,也跟著起身離開,把自己關進書房去。整個晚上,低氣壓籠罩著他們,兩人分據房子兩邊,沒有說過一句話。花芸芸在房裡東磨西磨,一直等到夜深了,蘇逸槐還沒進房來。
她在房裡咬牙跺腳,被老公悶葫蘆的個性氣到快內傷了。
「臭木頭!大木頭!嘴巴像蚌殼一樣,不說就不說,我希罕啊!可惡,人家都找上門來了,竟然還跟我說不認識?真是喵你個喵喵喵!」花芸芸坐在床上,氣得猛捶他的枕頭。
但是生氣歸生氣,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認命地下床去,拿起一件薄被後打開房門,打算去書房看看他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