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洗完澡一開門,四海被披頭散髮、穿著一身純白絲質睡衣站在外頭等他的寶蓓嚇得倒退三步,還以為真見鬼了。
「拜託!以後別穿著一身白突然冒出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真過分,我長得那麼可愛,哪裡像女鬼了?」
寶蓓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不過她不跟他計較,她來找他可是有急事的。
「四海,載我出門一下好不好?」
「今天又不是萬聖節,幹麼載你出門嚇人啊?」
「很可惡耶你!」她白他一眼。「人家是要你載我出門洗頭啦,我頭突然好癢喔!」
他走出浴室。「已經十一點多,美容院早關了。」
「誰說的,你不知道警局附近那間叫做巨什麼的連鎖髮廊,為了爭取那些加班到很晚的上班族,早就把營業時間延長到十二點了,電視幾百年前就廣告過了,你都沒注意啊?」
「我哪像你那麼無聊,連那種事也在記。」他訕訕地回她幾句:「就算是那樣吧,你當鈔票是我家印的呀?自己洗。」
「可是我右手韌帶拉傷還沒痊癒,一使力就痛,而且醫生也說傷口最好不要碰水,只用左手我不會洗,怎麼辦?」
一聽她這句話,四海馬上捏著鼻子跳離她三步遠。
「不會吧?!難道你從受傷到現在都沒洗過頭?長頭虱了吧?!」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都有拜託鐘點女傭幫我洗啦!」
他鬆了口氣。「那就等明天再拜託她幫你洗就好了,幹麼浪費錢?」
「可是我現在就已經癢得受不了了嘛!不洗我一定會癢得整晚睡不著,拜託啦!」
看她好像真的很難過,四海雖然不想花這筆錢,但若真害她一夜難眠又於心不忍。猶豫時,腦海裡驀然浮起一個兩全其美的妙計。
「好,我幫你洗。」
他真佩服自己那麼聰明,那樣洗髮的錢他就自己賺嘍!
「你?」
「你那是什麼眼神?」
寶蓓的眼神在他看來充滿了不信任與懷疑,讓他十分不服氣。
「不過就是洗頭嘛,我替自己洗了二十幾年了,有什麼難的?」
他自信滿滿是很好啦,不過寶蓓卻不大想當白老鼠。
「不好吧?萬一你一個不小心,把洗髮精灌進我耳朵,害我得了中耳炎,還得花錢看醫生,那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
生怕活受罪,寶蓓可是極力想打消他的實驗精神。
「有道理。」提到要花錢,他果然露出要慎重考慮的表情。「好吧,加耳塞。」
結果,寶蓓還是被他給押進了浴室。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原以為一個大男人洗起頭來一定粗魯又隨便,扯斷她幾根發、弄濕她睡衣上月定免不了,沒想到四海謹慎的性格讓他每個動作小心又溫柔,加上他一雙不輸女人的巧手,三兩下就幫她把頭髮洗得乾乾淨淨,不但讓她「毫髮未傷」,連衣服都沒弄濕半處。
「厲害耶!」在他用吸水毛巾替她輕拭發的同時,寶蓓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讚許他。「比鐘點女傭洗的還舒服呢,真不應該小看你。」
「是吧!」他鼻子翹翹,也挺得意自己「打工」的結果。「早跟你說我一定可以的。」
她嫣然一笑。「嗯,那以後就都麻煩你了。」
「沒問題。」咦——「等等,什麼叫『以後都麻煩你了』?」
「就是以後都麻煩你幫我洗頭嘍。」她慧黠淺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親口答應了,是個男子漢就要說到做到喔。」
他一臉扼腕。「又被你陷害了!」
「講這樣,我是信得過你的技術才拜託你,別人想洗我的頭,我還不一定肯讓他碰呢!」
「是喔!」
她淘氣地捧著雙頰裝可愛。「別這樣嘛,幫可愛的少女洗頭沒那麼痛苦吧!」
「別跟我撒嬌。」他就是拿她沒轍。「快去把頭髮吹乾,別感冒了。」
他這句話裡的關心讓寶蓓十分窩心,只想再多賴在他身邊一會兒,一點也不想回那間雖然已經換上燈泡、卻依然沒什麼「人氣」的客房。
「好人做到底,你就順便幫我吹乾頭髮吧!」她指指自己的右手。「一隻手拿吹風機也很難吹乾,再幫我一下吧!」
「真拿你沒辦法。」
四海答應了她,搬張椅子讓她舒服地坐著,輕輕撥弄著她的髮絲,手持吹風機仔細幫她吹乾。
她的髮質柔細,就算沒用潤絲精,在他手中的觸感仍如絲綢般滑順,好摸極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在他撥弄她髮絲時不斷逸入他呼吸中,甜得醉人,他有點」神了……
「好舒服喔……」
寶蓓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比女傭吹的還舒服。
她瞇著眼,心裡除了想著在傷好之前一定要賴定他幫她洗、吹頭髮,還得找個理由讓自己傷勢復原後也能繼續留下才行。
沒錢租房子雖是理由之一,但她想把這裡變成她名正言順的家、想成為他的家人,這是她最新找到的人生目標,當然得全力達成嘍!
她用力地想、努力地想,想著、想著開始打起了瞌睡,等四海注意到,她的腦袋已經快點到膝蓋了。
「金寶蓓?金寶蓓?」
四海關掉吹風機,才把她前傾的身子扶正,她又漸漸往左歪,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真厲害,這樣也能睡?」
本想叫醒她,可是望著她甜美的無邪睡顏,他打消了主意,輕輕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抱她回客房。
「……全世界你對我最好了……」
在他幫她蓋被的同時,寶蓓突然發出輕柔囈語。不用問,四海就知道她一定正夢見他。每回他又妥協、順著她的意做了什麼事,她總會撒嬌地用這句話哄他,聽了不下百遍了。
不過,好像越聽越順耳……越看越順眼……越來越……
他一回神,手不曉得什麼時候跑到了她面頰上,嘴也已經距離她的粉嫩小臉不到十公分了。在他胸口,突然有個東西「坪」地跳了好大一下,一陣熱氣瞬間由他腳底往上冒。
「喝,我在幹麼?剛剛我……」他像彈簧一樣馬上倒彈,臉上掛著自己看不到的尷尬表情。「應該……是鬼上身吧?」
他自言自語地退出客房,」」惚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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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寶蓓就被主臥室裡持續響了二十幾分鐘還沒停止的鬧鈴吵得不得安寧,乾脆直闖進四海房裡,自己按掉算了。
「錢四海,你很誇張喔,隔了幾間房的我都被吵醒了,你竟然還能睡——喂,該起床了,你不是說今天一大早要下高雄,所以不能睡超過凌晨三——」
棉被一掀,寶蓓才發現情況不對。他臉紅通通的、額頭還掛著幾滴汗,她伸手一摸——喝,好燙呀!
「四海、四海?」她搖搖他。「糟糕,叫救護車好了!」
「別叫……」
四海總算被她搖醒,虛弱地出聲制止的同時,還不放心地伸手拉住就要往外衝的她。
「看醫生……要花錢。」
一聽他最後冒出的那句話,寶蓓差點沒昏倒。
「花錢就花錢,你又不是沒錢,不過才一百塊嘛!」
他很虛弱地白她一眼,認真地告訴她:「一百塊……買十個十元麵包還可以多送一個,一餐一個麵包……可以吃上三天又兩頓,菜市場買件九十九的衣服……還能找回一塊錢,穿上好幾年;買——」
她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的命和錢,哪一樣重要?」
「錢。」
他考慮都不考慮,讓她不禁為之氣結。
「好吧,那我幫你出錢嘛!」
「你連一塊錢也沒有。」
她不好意思地摳摳臉。他說得還真是一針見血。
「對了,找羅院長!」她突然想到。「你跟羅院長不是國中同學嗎?」百塊叫他不收肯定沒問題,他那個人最好商量了。」
「他出國度蜜月了。」
「對喔。」她一時忘了。「那我買退燒藥總行吧?一包花不了多少錢的。」
他搖搖頭。「你去煮一壺熱開水給我喝就行了,冰箱有放一個冰枕,順便拿來給我。」
「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虛弱地點點頭。「一點小感冒本來不用看醫生,就會自己好的。」
「是這樣嗎?可是你在發高燒……對了,我有辦法替你退燒了!」
瞧她像是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好招,立刻蹦蹦跳跳地離開房問,四海也懶得多問,昏昏沉沉又閉上眼。但是在兩分鐘後,寶蓓拿了冰枕枕在他腦後,同時也有一樣冰涼又帶著刺鼻味道的東西擱上了他脖子。
「你幹麼?」
他一睜眼,發現寶蓓正用一把青蔥圈繞住他脖子,詭異至極。
「你想謀財害命勒死我,也得用牢固一點的繩子吧?你拿蔥繞我脖子幹麼?你也在發燒嗎?」
她不悅地噘嘴說:「什麼謀財害命?我記得在一本日本漫畫上看過,這樣可以退燒喔!我可是在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