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早餐太過精緻,刀叉一堆,吃得悶死人,我才不想吃。」她要的是能大口大口咬的滿足感。
姜易揚輕笑。他發現,今天她好像特別多話,口氣也不再那麼沖。之前眼底那種憤世嫉俗也淡了不少,眼睛變得更柔、更美了。
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改變?
「你笑什麼?」她繃起臉,很不喜歡他的笑臉,太耀眼了。
「沒有。」姜易揚忍住笑,提議道:「那妳想不想吃些不做作的早餐?」
「不用了,我不餓。」
話是這麼說,但姜易揚敢發誓,他絕對有看到她眼裡閃過的興奮和期待。
「那妳坐,我下山吃完早餐再回來幫妳上課。」他說道,還故意起身,算準她絕對會跟上來。
「等等,你要下山?」她的表情十分掙扎,又顧忌地看看鄭叔在不在。
姜易揚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如果要跟就快點。」
機會非常難得,她不想再故作姿態,也管不了那麼多,於是立刻朝他奔去。
坐上他的車,她好奇地問道:「原來你有開車來?」
聞言,姜易揚受不了地搖頭笑。
「為什麼又笑?」她討厭他老是莫名地笑,好像在笑她笨。
「小姐,我開車進妳家車庫,經過妳身邊也不只一次了,妳都沒看到?」
她是沒注意過,夏家的事她都不想理。
「妳是怎麼了?就算不滿意這樁婚事,也不用消極到這種自我封閉的地步吧?」他乘機探問。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樁婚事?」她有些驚訝,她以為除了夏家人,沒有人知道。
「誰都看得出來,妳一副赴刑場的模樣,哪裡像快樂的新娘?」
一種被瞭解的感動升起,但她仍不服氣地說:「那你還幫我爸?」
「小姐,一事歸一事。我有我的責任,妳有妳的義務。」
「說到底,你就是站在他那邊。」她不自覺地噘起嘴抱怨,微嗔的模樣很是可愛。
「如果真站在他那邊,我會給妳這麼多自由?」
「你……」他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呀?看著他,她都糊塗了。
「別發呆了,到了。」下了山,姜易揚找停車位。
「這裡是……」人潮好多。
「這裡是我公司附近的一家豆漿店,現在剛好上班時間,人很多,要排一下隊。」他停好車,帶著她走進豆漿店。
「你常來嗎?」
輪到他們點了,姜易揚沒有回答她。「妳要吃什麼?」
「燒餅蛋加冰豆漿。」雖然是很平常的食物,可是夏以凌看得都快流口水了。
「老闆,兩份燒餅蛋加冰豆漿,內用。」他領著她往裡面坐。
「幹麼學我?」她硬是跟他抬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自在地和他相處。
「學妳?拜託,我吃燒餅蛋加冰豆漿的時候。妳還沒出生呢!」姜易揚也和她抬起槓來。
她不服氣地翻個白眼。「老頭子。」
「妳見過這麼帥的老頭子嗎?」他端坐,清清喉嚨又理理領帶。
「原來你也會開玩笑?」以凌被他的模樣惹笑了,心輕輕一動。她知道他並不是那麼愛搞笑的人,應該是為了逗她開心吧?
姜易揚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道:「妳的笑容這麼好看,妳應該多笑的。」
以凌心裡一沉,又想起令她失去笑容的事。
「早餐來了,快吃吧,等一下還要跟妳討論課程。」姜易揚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跳開話題,不願早餐氣氛太沉悶。
以凌一拿到燒餅就大口大口咬,豆漿呼嚕呼嚕吸,一點形象也沒有。
看她吃得這麼津津有味,好像東西都變好吃了。他看著她的吃相,心裡泛開一股寵溺,覺得能讓她快樂,他自己也很滿足。
發現他的視線,她吞了吞嘴裡的東西。「如果想打小報告,請便吧。」
她豁出去了,自顧自地大口大口咬,這樣的幸福或許只剩今天能夠擁有,她絕對不能錯過。
「妳對人一定要這麼防備嗎?」他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拿掉嘴角的芝麻,他的親暱動作令夏以凌一驚,心又莫名地騷動起來。
她紅著臉低下頭。「只有對你,還有夏家人。」
「妳也是夏家人,不是嗎?」他覺得她的話很奇怪。
「曾經不是。」
「喔?」他靜待著。
「我爸媽離婚,我跟著我媽,上個月我媽過世,是她要我回夏家的。」她輕描淡寫地說道,話裡沒有半點情緒,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因為她不想讓壞情緒影響到她用餐。
「原來。」姜易揚聰明地沒有再追問下去,否則她心門一關,又豎起防備,以後要問就更難了。
「真的是你們!」此時,一個女孩的聲音在姜易揚和夏以凌身旁響起,害兩人嚇了一跳。
「家琪?妳怎麼在這裡?」以凌不敢相信竟然會巧遇死黨,她開心得眼睛都亮了,表情更是神采奕奕。
她這模樣,竟讓姜易揚看得失了神,他的唇角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揚起。
「我哥要我幫他買早餐。對了,你們怎麼會一起吃早餐?」白家琪眼珠子一轉。「齁∼∼早餐約會喔?」
姜易揚尷尬地清清喉嚨,剛才他竟然看以凌看得失了神,可是心暖暖的,好舒眼,而「早餐約會」四個字更讓他的心莫名地發熱和騷動起來。
「妳別誤會,我們只是……」以凌看向姜易揚,不知該不該將他列入朋友,畢竟他現在的身份還是父親的眼線。她知道自己心動了,但他呢?
於是她乾脆跳開話題。「對了,原來你們認識?」
聞言,姜易揚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剛剛心底竟然有某種期待,好奇起自己在她心中是何種定位……這是怎麼回事?他幹麼在乎起這種事?他到底在想什麼呀?!
「她是我助理的妹妹。」他冷下臉,立刻又回復到以前嚴肅的形象。
「姜大哥,我還以為你多嚴肅咧∼∼原來也有溫柔的一面啊!」白家琪頑皮地朝他眨眨眼。現在他可是死黨的男友,對著他,她再也不用那麼拘謹,害怕說錯話會害老哥丟飯碗了。
「別胡說。」萬一這小妮子跑到他公司亂說話,他的形象就毀了。
白家琪沒理他的臉色,笑嘻嘻對著以凌說:「原來妳已經有男朋友了,難怪我要介紹我哥給妳,妳不要。」
「我不要的原因,不是有告訴過妳嗎?」她壓低聲音,不想公然討論。
「原來妳要嫁的人是他?!」白家琪「恍然大悟」,把事情胡亂兜在一起。「那很好呀!姜大哥又帥又聰明,妳有什麼好挑剔、好苦悶的?我收回以前的話,妳千萬不能逃婚吶。」
「妳可以再三八一點。」以凌瞪她,又擔心地看看姜易揚。
「夏小姐是我的客戶。」姜易揚終於開口解釋。
「喔。」一桶冷水燒下。「我還以為……害我白高興了一下。」
「今天的事,我會記住的。」他看著她,聲音警告意味十足。
「呃∼∼」白家琪聰明地立刻壓低姿態。「姜大哥,剛才沒大沒小是我不對,我……買早餐去了。」說完立刻溜掉。
「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他付了錢,逕自走向停車場,夏以凌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姜先生……」
「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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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那一小段插曲,令姜易揚一整個上午都思緒混亂。
以凌真打算要逃婚嗎?不知為何,他心裡竟贊成她這麼做。
她的不快樂全來自這樁婚約,見她如此痛苦無奈,他真的很捨不得……
等一下!他的念頭怎麼老是脫軌?以他的立場,他只能對她同情,絕不能是憐惜或不捨,那太容易讓心不知不覺失控。
他努力想拉回放在她身上過分的關心,但為什麼胸腔的鬱悶卻是這麼的濃?
他鎖著眉頭望著樓梯口,厘不清自己怪異的情緒所為何來。
忽地,以凌身影進入他眼底,他的心一動,躁然地鼓動著,目光緊緊地鎖著她。
他灼熱的目光看得以凌紅了臉,她立在樓梯的最後一階,躊躇不安,羞怯地回望進他的眼。
他的目光好深,彷彿裡面藏了好多對她的關愛,這令她想到兩人在車站的偶遇。
那天他對她的關心讓她感動地酸了鼻頭,如今他深切凝望的眼神仍然令她的心悸動、灼熱,且早已化解了她對他的厭惡。
但她不懂,他明明是父親派來盯著她的人,為什麼還對她這麼好?
他給她好多自由,不逼她、不防她,而他的存在也確實化解了這房子帶給她的壓力,她發現,雖然討厭他來夏家的目的,但他的存在反而讓她有呼吸的空間。
所以,每天醒來,她就會忍不住想尋找他的蹤影,如果沒見到他,她會好失落、好沒朝氣,她只是想著他,就已經忘了命運加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
這無言對望的一刻,火花似乎在視線交會間產生,好一會兒,兩人才突然回過神來,立刻尷尬地避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