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易揚又笑了,他剛剛腦子裡確實閃過很多想法,但無從細數。
不過,他仍從口袋掏出兩枚十元硬幣給她。
她掂掂手中的硬幣,睨著他。「就這麼多?」
「再多就叫勒贖了。」
「付得少就算是非禮。」
「那等價不就是交易?」他好笑地看著她。好一個機智、有趣的女孩,當她的男朋友肯定不會無聊。
「人生不就是一場交易嗎?」夏以凌的眼神突然又黯了下來,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那……再加十元買妳十次歎息聲。」他又掏出十元,似乎玩上癮了。
看著他手心的硬幣,他的玩笑話裡藏著關心,令她感到一陣窩心,鼻頭一陣酸澀。
「你還真幽默。」她苦澀道。
她不明白,為什麼連個陌生人都能不吝於表現自己的關心,親生父親卻對她的感覺視若無睹?
「幽默?」姜易揚嘴角一揚,感到好笑,如果這兩個字讓他的助理白家傳聽到,肯定嚇掉下巴。
在同事眼中,他向來一板一眼、一絲不茍,嚴肅是他唯一的面部表情,長年的工作壓力下,他很少笑、不說廢話,更別提幽默。
但今天在這樣的好天氣下,遇見了一個有趣的女孩,他的心情有著莫名的愉悅,想要和她談得更多。
「車子來了。」夏以凌看著進站的公車,她拿走他手上的硬幣。「好,我的歎息聲賣你了,謝謝你的硬幣。」
她露出微笑,向他揮揮手。雖然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卻讓她暫時忘記今日的陰霾。
看到夏以凌漂亮的臉蛋終於露出笑容,姜易揚稍稍放下心來。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應該充滿活力,而不是滿面愁容、死氣沉沉的。能用三十元換到她的笑容,是他做過最划算的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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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手機怎麼沒開機?你再不回來,夏耀義就要殺過來了啦!」白家傳一見到姜易揚進辦公室,如獲大赦似的鬆了一口氣。
「喔?」姜易揚挑眉,不明白很少連絡的夏耀義為何會突然急Call他。
夏耀義曾對姜家有恩,但自從姜父過世後,夏耀義幾乎跟姜家斷了來往,雖是如此,他母親仍時常耳提面命,要他一有機會就要報答夏耀義。
此時電話又響了。
「你看你看,夏耀義又打來了!這不知道是第幾百通電話了!」白家傳慘叫。
姜易揚接起電話。「姜易揚。」
「姜先生,你終於回辦公室了。」夏耀義非常不耐。
「夏先生,好久不見。」
「請你幫個忙吧。」夏耀義沒啥耐性和他噓寒問暖。
「請說。」夏耀義的口氣令他提高警覺,直覺來者不善。
「我女兒兩個月後要嫁給徐建財的兒子徐子龍,我要你空下兩個月的時間,親自出馬改造她。」
「我的檔期很滿,而且改造一個人最多只需三天時間。」他翻著行程預約表,就算夏耀義現在預約,也要等到下下個月。
「我等不了,你今天晚上立刻過來。」夏耀義霸道地下命令。
「很抱歉。」他也很有原則,他的行程表只能由他主導。
「姜易揚,別忘了我當年幫過你父親。」
「我從來沒忘。」母親時時耳提面命,他想忘都難。但,就算要報恩也要能力所及吧。
「既然沒忘,晚上請你立刻過來!」
「很抱歉,我的客戶不只你一位。」他的語氣有禮亦不失原則。
「你--」夏耀義氣結,沒想到遇到一個難纏的傢伙。「你一定會答應的。」說完,他掛上電話。
「沒事吧?」一旁的白家傳同情地看著姜易揚掛上電話。「聽說夏耀義這個人很自以為是,他該不會要關說插隊吧?」
「差不多。」姜易揚簡單帶過,不想讓旁人知道太多私事。
「就算他想插隊也插不了吧。」白家傳指著行程預約表。「這些要你提供服務的客戶,每個都大有來頭,隨便一個都比夏耀義強。」
「客戶一律平等,就算總統來也一樣。」
「我就是喜歡你這性子,雖然有原則到幾乎不知變通、不近人情,但確實可以省下很多被關說的人情包袱。」
此時電話又響了。
「老大你忙,我去廁所。」白家傳不敢接,立刻尿遁。
姜易揚接起。「姜易揚。」
「易揚,你忙嗎?」電話那頭傳來溫柔的聲音,是姜易揚的母親方雅雲。
「媽,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嗎?」姜易揚臉色一急。母親從不在他上班時間找他。
「我沒事……」方雅雲頓了一下,才說道:「易揚,剛剛你夏叔叔打電話給我……」
「媽,妳知道我的原則。」他知道母親要說什麼了。
夏耀義這個小人,竟然直接找上他母親。
「我知道……只是我們姜家欠你夏叔叔恩情,一直沒有機會還,這次……」方雅雲很為難,她不想逼兒子做不願意的事,但夏耀義的恩情又不能不還。
「以後會有機會的。」
「易揚,助人貴在即時,當年你父親被陷害私吞公款,我們又沒錢請好律師,要不是你夏叔叔即時伸出援手,你父親一定免不了牢獄之災。」
「這我知道……」母親的話不無道理,他皺眉,心中的原則在搖晃。
「易揚,不能破例一次嗎?」方雅雲細細的聲音裡,全是請求。
「好吧,僅此一次。」他投降了,溫婉賢淑的母親是他這輩子唯一拒絕不了的人。
「易揚,對不起,讓你為難。」
「媽,別這麼說。」他知道母親心裡也一定非常為難。
「嗯,那你忙,再見。」
「媽,再見。」姜易揚等母親掛上電話後,才輕輕擱回電話。
「老大,是夏耀義嗎?」上完廁所回來,白家傳問道。
「把這兩個月行程全取消。」姜易揚冷著臉說道,兩道劍眉收緊,非常不悅。
「你答應夏耀義了」見他點頭,白家傳立刻瞪大眼叫道:「預約的客戶不是企業家就是高級主管,每個都指定要你親自服務,我怎麼去跟他們說?你要我被他們追殺嗎?」
「你一定有辦法。」說完,姜易揚收拾公事包離開。
「我又不是神!」白家傳一臉悲慘,怎麼這種燙手山芋老往他身上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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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易揚冷著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夏家位於陽明山的別墅。
管家鄭叔將他引到大廳。廳內,夏耀義早已等在那裡,一旁一張不陌生的清麗臉孔令他感到意外。
她不就是那天在公車站遇到的女孩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夏以凌看到姜易揚,不僅感到意外,心裡還有些矛盾的痛。沒想到他竟是父親口中的形象顧問,這個曾經給她片刻愉快時光的男人,也將是把她包裝好,然後送入火坑的推手,這個男人,在她還來不及感謝時,卻成了她痛恨的人。
她抿緊嘴,心底好難過,開始討厭這個男人!
「我就知道你會來。」夏耀義萬分得意。他料準孝順的姜易揚絕對敵不過方雅雲的要求,所以他把目標轉向心腸軟的方雅雲,果然奏效。
「你女兒呢?」姜易揚直接切入主題,不想和這種小人多廢話。
夏耀義用下巴努努一旁的夏以凌。
姜易揚的視線與她交會,他訝異地看著她,她則冷淡地撇開臉。
「我上樓了。」夏以凌不想和他面對面,這只會讓她更生氣、更難過。
「站住!妳不讓姜先生看看,他怎麼幫妳?」夏耀義斥道。
「姜先生既然是專業的形象顧問,一定一眼就可以把我看透吧?」她睨著姜易揚諷道。
「多謝讚美。」姜易揚不知道她在氣什麼,仍禮貌地回應她的怒容。
「你--哼!」夏以凌生氣地轉頭上樓。
「你看看這個沒教養的丫頭,一點禮貌也沒有,真不知她媽是怎麼教她的,真要這樣嫁去徐家,不被趕回來才怪!」夏耀義氣得大罵。
對於夏以凌有沒有教養,姜易揚沒興趣知道,現在他反倒對她的怒氣和頻頻的歎息聲有興趣。
不為別的,情緒也是一種形象的管理,他必須瞭解,才能幫她。
有人以為形象設計只是一種外在包裝,其實不然,它是將內心最真的一面表現出來。
被壓抑了自信,所以有了自卑;快樂被壓抑了,所以痛苦……他的工作就是替客戶將正面的能量釋放,再佐以適合的造型,替他們找到最快樂、自信的自己。
「你看她還有救嗎?」夏耀義問道。
「她並不糟。」雖無法認同夏耀義對女兒的評價,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沒資格評論。「相反的,她很漂亮,很有個性也很聰明。」
夏耀義鄙夷地撇撇嘴。「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徹底改造她?」
「請相信我的專業。」他淡淡說道。
改變外在形象本來就是很容易做的事情,但他發現漂亮的夏以凌需要的似乎不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