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雙印下來的唇,她腦中倏然閃過一張戲謔含笑的俊臉,竟不由自主的別開頭去。
吻落在她的臉頰上,兩人不約而同都怔住了。
「我--我今天太累了。」蘇沐芸心虛的急忙解釋。
天,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竟然會拒絕子靖的吻,這種晚安吻在他們之間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今天怎麼會這麼反常?
難道是--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大膽火熱的吻。
都是費豫那傢伙,把她擾得方寸大亂,害她接連失常!
「沒關係,妳休息吧!」樊子靖仍是好脾氣的笑笑。
「嗯。」
揮別樊子靖,她轉身步進家門,偌大的客廳裡一片寂靜,只留下一盞小燈。
她早就已經習慣一屋子空冷迎接她回家,有對成功又出名的父母,她從小到大物質不虞匱乏,但唯一相伴的卻只有寂寞。
當其他孩子過著在家裡被媽媽盯功課、催洗澡的生活時,她卻只是由專職的保母帶著她四處忙著上鋼琴、舞蹈課、學各種才藝,孤獨的吃著只有一個人的晚餐。
但她很明白,父母不是不愛她,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滿足她,雖然她並不確定這種愛是否是她要的,但多年來,她早已經習慣去忽略心裡的聲音。
母親對她一直抱著很大的期望,或許是個性使然,母親對她始終很嚴厲,事事要求她表現得完美。
一直到長大出了社會,那個束縛在她身上的無形枷鎖才慢慢淡化,而跟樊子靖交往,其實大部分只是想逃避,想找個自由空間喘息。
拖著疲憊的身軀正要上樓回房,書房的門卻突然打開。
「媽?妳怎麼在家?」蘇沐芸有些驚訝。
身為綜合醫院院長,母親始終是早出晚歸,終日忙著龐雜的院務,她也知道母親的個性就是喜歡忙碌,閒不下來,就算八年多前已經自醫院的外科退休,還是自己創立了現在這家中型地區醫院。
「今天剛好事情少,就早點回來看看妳的上班情況如何。」范婉清剪了一頭俐落短髮,容貌不特別出色,卻有種精明幹練的味道。
「兩天來已經慢慢適應了,公司對我很禮遇!」蘇沐芸笑了笑。
「嗯,妳從小就是個獨立懂事的孩子,媽媽對妳一向很放心。」范婉清讚許的點點頭。
「爸呢?」蘇沐芸朝父親在樓上的書房望了望。
「他的事務所今晚加班開會,有個大案子。」范婉清淡淡說道,也早已習慣夫妻這樣過各自的生活。
蘇沐芸點點頭。父親開了家律師事務所,在法律界相當有名氣,就算手底下已經有十幾名律師,他依舊終日忙碌,連她這個女兒一個禮拜都難得見上幾次面。
「剛剛是樊子靖送妳回來的吧?妳的車呢?」她的目光朝門外淡淡一瞟。
蘇沐芸知道母親一向很精明,什麼事也瞞不過她。
「今晚的歡迎會上喝了點調酒,所以請子靖來接我。」
看著女兒良久,范婉清語重心長的說:「芸芸,其實媽一直覺得,依妳的條件絕對可以找到比樊子靖更好的對象--」
「媽,我喜歡子靖、欣賞他的認真誠懇,其他的我不需要。」蘇沐芸平和的打斷母親。
「可是,妳總要考慮到旁人的眼光,而且『門當戶對』這句話也自有他的道理在。」
「媽,妳是不是又要介紹那個外科醫生給我?」蘇沐芸歎了口氣。
她知道,母親從來就不喜歡樊子靖,要不是樊子靖的誠懇、她的堅持到底,現在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杜醫師是醫生世家,他的父親是我的老師,你們如果能夠發展,我們都樂見其成,妳不覺得妳跟杜醫師各方面條件都比較相配嗎?」
「可是我不喜歡他。」蘇沐芸一句話堵回了母親的冀望。
「喜歡能當飯吃?若今天我嫁的是個小小公務員,妳現在能過這樣的生活?」
「媽,從小到大妳為我做得夠多了,我學才藝、學舞、學業成績都是第一,都是您一路栽培督促,現在我也老大不小了,妳總得給我機會去過自己的人生啊!」
「唉--」范婉清看著女兒漂亮的臉龐,忍不住一聲長歎。「妳是長大了,我們也左右不了妳了,既然妳想清楚就好。」拍拍女兒的手,范婉清催促女兒。「去吧,回房洗個澡,妳看起來累壞了。」
「嗯,謝謝媽,晚安!」
朝母親感激一笑,蘇沐芸隨即快步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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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跑車急速駛進「東藝」電視台地下室。
停車場守衛一看到熟悉的車影,立刻升起柵欄,讓車子暢行無阻的進入,停進位於電梯口的專用停車位內。
車子熄火、車門俐落開啟,一雙被黑色緊身牛仔褲緊裹的長腿跨出車外,隨即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步出車外。
「費少爺,您來啦!」
不遠處的警衛熱絡的朝他打招呼,十年如一日的山東腔聽來倍感親切。
「老李,這是給你的!」費豫揚開一抹招牌笑容,將手裡的一瓶高梁丟給他。「回去慢慢喝。」
「謝謝費少爺,我的饅頭跟花生米兒都已經準備好啦!」老李喜不自勝的笑開了。
每到星期五他的心情總是特別好,等的就是這一刻哪!
「別喝多了,明天還要上班哪!」費豫提醒他。在他記憶中,老李有好幾次喝得爛醉,在家昏睡一整天連班都忘了來上。
「費少爺,我年紀大了,也不敢喝多了,就小酌而已。」老李不好意思的抓抓半禿腦袋。
費豫仰頭一陣大笑,半晌才忍住笑。「我上去了。」
「費少爺再見!」老李熱情的朝他揮手,直到他步入電梯。
電梯在十三樓停下,這層樓是電視節目後制中心,跟制播主任辦公室。
雖然是一席簡單時尚的VERSAGE黑色緊身針織衫、牛仔褲,但他的出現依舊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費先生!」
「費先生好--」
迎面而來的工作人員雖然個個忙碌,卻還是愉快向他點頭問好。
他是東藝電視台的少東。
父親費照傳三十年前一手創立了「東藝」,從當初的慘澹經營,到如今的各個節目、新聞時段幾乎都是勇奪第一的高收視率,這麼多年來父親付出多少心力,他是清楚看在眼裡的。
幾乎是在電視台長大的費豫,電視台上上下下他都熟得很,上從總經理、下到停車場的警衛老李、清潔歐巴桑,甚至是現今當紅的導演、知名影星他也很熟。
或許是天生開朗親和的個性使然,他沒有富家少爺的架子跟傲氣,一視同仁的親民作風,讓他還沒有正式接任董事長的職位,就已經得到電視台上上下下的心。
星期五的電視台裡,依舊瀰漫著忙碌緊湊的工作氣氛。
「大夥兒辛苦了!」他一一朝工作人員點頭微笑,繼續往制播主任室邁進。
來到辦公室外,他輕敲兩下,逕自打開門。
辦公室裡,一名看來不修邊幅的男人自電腦前抬起頭。
「費豫?!什麼風把你吹來的?」驚喊一聲,男人興奮的自電腦前起身。
這傢伙成天老是忙得不見人影,不是工作就是去約會,一天二十四小時,時間全排得滿滿的,還有時間來這兒?
「拜託,這是我的地盤耶!再說,老朋友為我賣命,我怎能不來看看?」費豫嘻皮笑臉調侃道。
「去你的!我現在還是為你老爸工作,想當我的老闆,等你哪天正式上任,夠格了再說。」男人笑啐了句。「不過,到時我考慮離職,回美國過我閒雲野鶴的生活。」
「你敢!」費豫冷冽威脅道。「你想讓東藝敗在我的手裡不成?阿斗若沒有諸葛亮還當得了皇帝嗎,你想當歷史罪人不成?!」
「哇塞,這麼嚴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重要,早知道我就多要求幾萬塊薪水。」賈立平又是驚喜又是懊惱。
「要迷湯多得是,要薪水?抱歉,等今年創下收視冠軍再說!」他也乾脆的回道。
「好啦、好啦,迷湯少灌,頂多我就再屈就幾年,乖乖聽同學老闆的話,替自己多賺些退休金養老,這樣總夠意思了吧?」
「那是當然,要不當初我大老遠把你從耶魯求回來,連我爸也獨排眾多大老的反對要任用你,你以為我這個兒子腦筋不清楚,連老子也沒長眼睛?」
「算你會說話。」賈立平悻然說道。
上下打量起好友,費豫忍不住蹙起眉頭。「我說你到底幾天沒回家了?你看起來簡直比遊民還恐怖。」
「五天!」費立平伸出五根手指頭。
「五天?」看了眼垃圾桶裡堆滿的便當盒跟泡麵空碗,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沒日沒夜的一連熬夜了五天。
說起賈立平這個朋友,確實是個難得的電視媒體天才,他在普林斯敦唸書時,在一個電視媒體制播的選修課上認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