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遙久拉過椅子,坐到柯五帝身邊,看螢幕傳輸最新的食館網頁資料,同時,他直覺摸向口袋。
口袋裡沒有打火機。
柯五帝見狀,下樓拿了一罐飲料。「連大哥,戒煙很辛苦吧?」
「也還好。」
「四姊知道你今天來嗎?」
連遙久揚眉睇向他。「我只是來看網頁進度,不必告訴她。」
才怪。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未來姊夫的心不在焉,有事沒事就站在窗口發呆。
其實,這個未來姊夫愛屋及烏,時常關照他們,有時也會來吃晚飯聊天什麼的,一點架子也沒有:再簡單點形容,未來姊夫跟人混熟的功力深厚,有時真覺得姊夫是失散多年、剛認祖歸宗的親人。雖然柯三良說他心機太重,但如果這份心機是為四姊,那也沒有什麼不好。
只是,柯五帝忍不住好奇問:
「連大哥,你……怎麼還沒有求婚呢?」
連遙久本來一邊在等網頁傳輸,一邊在把玩香煙,聽見他的問話,微詫地看向他。
他不答反問:「是四傑叫你問的?」
「不,我只是好奇。」他是不是看錯了,未來姊夫好像有點緊張?
「時候還沒到。」看了看表,才下午一點而已。他起身取過薄外套,問道:「網頁還得一陣子才完成,一塊去吃個午飯吧,聽說附近又開了一家自助餐,去探探敵情也好。」
柯五帝應了一聲,上樓拿了件外套,說道:
「對了,連大哥,四姊讓你看過她寫的信嗎?」
「信?」
「以前寫給你的信啊。」
「有啊,她喜歡在卡片上畫些小圖。」煩躁因回憶而淡化,他跟著柯五帝下樓。
「卡片?」柯五帝的臉色有些古怪。「全是卡片?」
連遙久看他一眼。「怎麼了?」
「我明明記得四姊以前寫信時常傻笑,呃……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柯五帝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四姊那條項鏈是你送的吧?」
連遙久停步,雖然臉色還是十分和氣,但已經充滿疑惑。「項鏈?」
「……連大哥,你沒有發現四姊一直戴著一條項鏈嗎?已經好幾年了耶,那、那……」不是你送的嗎?他好像又搞錯了。正要趕緊為四姊圓謊時,忽然看見幾輛電視台公務車拐進巷口。
想也知道是柯三良回來了。她已息影,但媒體依舊當她是話題,只要她一撩撥,柯家食館又多了一次宣傳機會。
正要跟未來姊夫往後巷拐去,避開柯三良的鋒頭,突然間,某個記者不經意地往對面看來——
「這不是連家飯店的連二公子嗎?」她有印象!她有印象啊!前幾年專訪那個過繼給人的連家長子時,曾經看過他們的全家福照片,雖然照片裡的二公子只有二十歲左右,也較為俊美,但一站在一塊,誰都認得出是對兄弟。她認出來了認出來了!
「連大哥……」柯五帝喃喃著,退了一步,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套就是柯家食館專有的夾克。
「該不會連二公子就是柯三良的男友吧?」記者脫口。
好幾顆頭一百八十度大扭轉,紛紛投向對面的上好牛排,小巷子裡記者如蝗蟲般蜂擁過去。
柯五帝死瞪著柯三良不疾不徐地擠進蝗蟲裡,來到連遙久的身邊,很親熱地挽起他的手臂,拋出迷人的笑靨。
「柯三良,連先生就是妳的男朋友,妳就是為他息影,準備嫁人了嗎?」哇!晚間新聞標題已經成形,就寫「連柯兩家,婚期不遠」等等。再聳動點,就寫「有目擊者看到柯三良與連二公子多次自家宅一塊出門,喜訊不遠了。」連二公子叫什麼去了?管他,晚點再查!
閃光燈此起彼落,將中間的一對俊男美女團團圍住,得不到答覆勢不罷休。
被擠到一旁的柯五帝傻眼地看著這一幕。
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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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家男友不愛出門,所以大部分都是她來他家,盯著他的三餐、陪著他散步,直到晚上才騎車回家。
聯誼過後,她直接提著名產到他家。
她如往常趴在他那張雙人大號床上,排著下星期的統一課程,同時將班上落後的學生課程做個修正。她咬著筆想了半天,眼角瞥到男友坐在沙發上,把原子筆當香煙玩,心不在焉地,桌上的熱可可只喝了兩口——他有點感冒跡象,詢問之下,才知道今天他在柯家食館等著網頁傳輸。
她拍拍床沿,嘴角微揚——
「遙久學長,請過來坐一下。」叫了幾次,他才回神。
他拿下眼鏡,慢吞吞走了過來,視線並沒有落在她臉上,而是上衣胸前的項鏈。
不值多少錢的項鏈嘛。
他坐在床沿,任她摸著他的額面。
「還好。學長,我今天晚上住下來好了。」免得他半夜發燒沒人發現。
他默不作聲,拉著她的手,然後順勢壓在她身上,貪心地吻著她的唇。
她毫不抗拒,任他吻個過癮。
兩人呼吸愈來愈急促,柯四傑低聲喊道:「學長!等等,我收一下資料。」
他瞪著她,一時之間神色迷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半晌後,他自她身上翻坐起來,抓抓頭髮,然後再轉身時面露微笑——
「不用了,我有點感冒,怕傳染給妳。」
吻都吻了,現在再說傳染是不是晚了點……學長再這樣吊她胃口,她也懂得妖魔化的。她摸摸鼻子認命,慢吞吞地要扣上衣領,卻發現鈕扣剛才被人很暴力的扯掉了。
她看了他有些尷尬的臉龐一眼,心裡咕噥:再這樣壓抑下去,學長他遲早會化身狂魔,那時她的體力不知有沒有辦法跟他耗?
他在床上找到那鈕扣,輕聲說:「待會我拿針線過來。」
「好啊。」她繼續趴著看資料,反正學長這種卑鄙點火的插曲常見,遲早玩火自焚,她等著啦。
他坐在床沿,開始把玩鈕扣,忽然問道:
「四傑,妳的項鏈挺漂亮的。哪兒買的?」
本來正在整理課程的柯四傑在聽見他的話後,緩緩抬眼看向他無辜的表情。
「……學長,你說錯了,這條項鏈既便宜又老舊,怎麼會漂亮呢?」
「我覺得很漂亮。會老舊是因為妳戴了很久吧?妳小時候爸媽送的?」
她沒有回答,反而坐起來,越過他,拿過床頭的名產跟飲料。
「學長,你不介意我在你床上吃消夜吧?」
「不,不會。」
她一把撕開餅乾袋,開始吃吃吃、喝喝喝。五分鐘之後,她才喘一口氣,說:
「不,不是。」
「汁麼?」
「不是我爸媽給的。」
「哦……」
「學長,你要我還給你嗎?」開始做解項鏈的動作。
連遙久反應很快,連忙扣住她的雙臂。「等等、等等!四傑,誰送的?」
「你送的啊。學長,你根本就忘記了吧?我畢業那一年,國際包裹送來的,上頭寫的是你在美國的地址,雖然沒有卡片,但這是你送我的畢業禮物吧?你從來沒有掛在心上,對不?」
他頓時啞口無言。遙遠的記憶裡,似乎有那麼一回事……見她流露出受傷的表情,他暗聲詛咒,沉默地抱住她。
「算了,我無所謂啦……」
「不准妳對我的事無所謂!」兇惡地飆完後,他抓抓頭髮,深吸口氣。「我不是故意忘記,只是……只是……」那時候他忙著遷怒,忙著懊惱,不肯承認自己其實很在乎她的。
額面輕輕抵著她的,他低聲說:
「我知道妳的個性,所以,如果當我傷到妳時,妳一定要說出來,別無所謂的拋諸腦後。」遲疑一會兒,沒有百分百把握,他總是不敢輕言論出那句話來,只好暫時放在心裡,垂下眼改口:「四傑,這樣的戀情……我是指我們之間的戀情,妳失望過嗎?在妳等了十年之後?」
她看著他老半天,輕聲說:
「學長,你在看哪裡?」
他微愣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視線落在她的領口間,因為鈕扣被扯掉,所以露出大半的美麗肌膚……他立即調開視線,惱怒地瞪她一眼。她在這種時候耍冷?
她笑出聲,拉好衣領,輕輕吻上他的嘴唇,微笑道:
「學長,我從來沒有預期我們會談什麼樣的戀愛,我只是一直等著,等著一個叫連遙久的學長回來。老實說,我想你的次數並不多,但你已經先預定了這個位置,我每年只要有空就會寫信給你,你一直沒有收到過,對不?」
他訝異地看著她。
她眨眨眼。「信裡都是寫些很不為人知的秘密喔。學長,你想看嗎?」
「……條件呢?」
「這個嘛,我常看見你在寫筆記,如果你把記事本給我看,我可以把一盒信全交給你看過癮。」
那種筆記怎能讓她看見!「……我想想。」
「好啊,學長,你慢慢想。對了,剛才我吻你,你嘗到什麼味道?」
「沒什麼味道啊。」他微笑。剛才似乎有點大蒜味加甜甜的飲料,老實說並不好聞,但他一點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