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棍頭輕甩,擊中某名少年的手背,他哀叫一聲,棍子不由自主地掉下,她足光一踢,棍身飛到她身後。
動作流暢,也未汗流浹背,即使好幾名少年蜂擁而上,她也游刃有餘,借力打那力,那力輕擊向另一個人。
痞子瞪了好半晌,直到挨了一棍,他才踹回去.
「痞子學長,別打太過火,打到他們累了就沒事了。」她提醒。
這句話應該是他說的吧?他趕來,只是不想讓柯四傑莫名其妙背上毆打少年的罪名,她將來是要當老師的,身家一定要清白,但現在他覺得他好像是多餘的……
「柯四傑!看招!」他終於忍不了了,放話五秒鐘讓她有所準備後,一棍擊向她。
劈哩啪啦,清脆聲連擊響起,兩人速度快得驚人,竟然無視他人的存在,起了內訌。
阿悠一時傻眼,直到柯五帝歎了口氣,他才回神。
「痞子哥也太不會看場合了。」他下車,遲疑一會兒,走向那個在旁觀戰的男子。要叫他連大哥?理事長?四姊夫?
「……連大哥,你沒一塊遭殃吧?」柯五帝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連遙久暫時移開注意力,看向這名少年。「你是?」
「我是柯四傑的弟弟,在成寧唸書。」
連遙久目不轉睛注視他,道:「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是啊……」柯五帝跟著他一塊觀望,確定那些少年也被眼前的打鬥嚇傻了,他才稍微安心。廢話!等級根本不一樣好不好。「連大哥,你別誤會,痞子哥只是受不了每次都打不贏我四姊,才突然窩裡反的。那個……學校一直在播放四姊的校慶錄影帶,是你作的主嗎?」
「是我作的主。」
何五帝應了一聲,突然道:「我常接到四姊母校的電話,他們希望四姊能補齊資格回校任教。連大哥,你也希望她到成寧任教吧?為什麼你想要她當老師?老實說,她的武術絕不是最頂尖的。」
連遙久看他一眼,不答反問:
「你知道你嘴裡的痞子哥曾是四傑的學長嗎?」
柯五帝點頭。「知道。」
「他也曾經是風雲裡的雜碎,你四姊在錄用他時,有過先入為主的偏見嗎?」
「不,完全沒有……」柯五帝訝了一聲,似乎有點明白了。
場中的人交手連連,柯四傑為了避開他的攻擊,往後一退,踢到長棍,腳底一滑,在好幾聲的驚呼聲裡,她勉強翻了個身,同時順勢將地上數根長棍踢向他。
這些棍子並沒有任何攻擊的力道,只是聲東擊西之策,痞子當然明白,但還是受到影響,連退數步,直覺揮開這些阻礙物。
「痞子學長,你輸了喔。」她微喘,長棍直逼他的喉口,然後停住。
「……」
連遙久低聲問道:「你有帶手機嗎?」
「有有!」柯五帝拿出外套裡的手機。
「四傑!」聲量放大,連遙久比比手機。「別打了,我要報警了。」
少年們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但被「報警」兩個字嚇到,立即一哄而散。
她若有所思地目送。過了一會兒,她丟下棍上前,關切地問:
「遙久學長,那一棍有沒有傷到你?」
「我還好,沒事的。」最多痛個幾天而已。
「什麼棍?」痞子不大爽的走來。
「遙久學長替我挨了一棍。」她的掌心悄悄移到連遙久的背輕壓,看見學長沒有疼痛的表情,她才暗鬆了口氣。
「才挨一棍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柯四傑,從很久以前我就覺得妳很奇怪了,妳看上的男人都很娘娘腔耶。」
「都?」連遙久挑出語病。
「是啊,只要電視上的廣告有跟你差不多的男模,她都會著迷。兄弟,我勸你,這種女人會毆夫,以後家暴時,別怪我沒提醒你,一棍子下去你就得送醫急救了。」
「我沒這麼弱。」他冷聲說道。
「遙久學長,你說得好像一定會被我揍一樣。」她笑道,多瞥他幾眼傳送訊息。
他估量自身的狀況,並無大礙,遂暗示的點頭。
收到!她開口:「你們吃早餐了沒有?一塊去吃吧。」打了一場,肚子餓了。眼角瞥到站在柯五帝身後的阿悠。「嗨,同學,你也在?」
阿悠尷尬地撇唇。「我在,怎樣?」
「那就……一塊去吃早餐吧。」
阿悠愣了下。他也去?想了想,悄悄地跟上,然後裝作很跩地問:
「包租婆,妳運氣很好嘛,竟然還有幫手,剛才妳那一招是怎麼耍出來的……」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走在最後的是痞子跟柯五帝。
柯五帝沉默著,然後低聲說:
「痞子哥,你第一次遇見四姊時,她把你當不良少年看嗎?」
「沒有。她在耍寶。」痞子正經答道。
「啊?」
「我以前啊,雖然是個不良少年,但也是很注意學校發生的事情,那可是我的母校;有時候也滿想回到正常的道路上,當個不好不壞的學生,不過……」他聳聳肩。「算了,過去的事還回憶什麼。你是要問,柯四傑適不適合當老師吧?她想不想當老師我是不知道,但我希望她是。」
「為什麼?」
他揚眉,頗為惋惜地笑道:
「因為,當年的我,很希望遇見一個不管我曾做過什麼,她在面對我時都不會有任何偏見,能把我當普通學生看待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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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成寧學生大考結束的那一天,下午二、三點鐘起,廣場就清理得乾乾淨淨,一輛接著一輛的卡車開進校園,圓桌椅子一一被置放在廣場上。
快五點時——
一輛小型卡車停在對街超商巷內,柯四傑俐落地跳下車,東張西望,確認小巷內沒有人,才迅速脫下有柯三良當宣傳的外套,換上僅寫著柯家食館四個字的普級版夾克。
「柯四傑,所謂的宣傳,就是愈誇張愈能惹人注目,在妳離職的最後一天,我實在不想去告密扣妳薪水。」駕駛座的痞子懶洋洋道。
「痞子學長,你要穿嗎?」
「不要!」他立即答道。死也不穿這種花枝招展、有辱他人格的衣報。
既然如此,二人有共識當共犯,默默把外套塞回車上。
痞子拿下推車,咕噥道:「真搞不懂這些人的心態,沒事費力搞這些做什麼!」
「這就是傳統吧,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傳統,也能凝聚向心力,將來出了校門還是津津樂道,以此為榮。唔,就像痞子學長每年還是會透過管道,拿到每年校慶的錄影帶,自己躲起來偷看。」
「柯四傑!」頰骨略紅,他咬牙切齒。
「痞子學長,我不是故意發現的,是五帝以為你在看A片,所以這個那個,我就不小心知道了,下次也借我看吧。」
「什麼這個那個的,妳甭想!」深吸口氣,以免狂扁這個有時候很脫線的學妹。她當他的老闆時,加薪之日遙遙無期,現在換人當了,雖然薪資提高,柯家食館也會很有未來,但是……終究還是捨不得的。她有她的路要走,現在該是柯家食館成全她的路的時候了……媽的!他這麼悲秋傷春,還是不是男人啊!
「痞子學長,我走嘍?」她回頭笑道。
「去去去……等等,柯四傑,我問妳一件事!」這件事懸在他心上很久了。
「好啊。」
「那個……當年妳是不是機智地故意挨我一拳,解決當時的危機?」
柯四傑努力回憶。「痞子學長,你在說哪一次啊?」
「還有哪一次!我揍過妳幾次?一次而已好不好!」他青筋爆裂。
「原來是那一次啊……我想起來了,痞子學長,那一次我絕對不是故意挨你一拳。」
「不是故意?果然,我就說妳哪來的心眼……嘿,柯四傑,妳年輕時候也曾敗在我手下,我也算消氣了……妳那什麼表情……」
「真的要我說嗎?」冰顏上流露出很濃很濃,濃到有點故意的遲疑。
「說!」
「我鞋帶鬆了。」見他迷惑,她非常詳細解釋:「痞子學長,因為當時我的布鞋滑落,所以不小心被你痛打一拳。你看,我沒有臉斜嘴歪,還有牙齒,看見了沒有?一個都沒被打掉,你看起來雖然很高大,可惜拳頭太弱了。」語畢,當作沒聽見他的咆哮,趕緊拉著推車過馬路。
今天柯家食館照常營業,由她代表柯家食館出馬。據說,今年報名的師生家屬共計一千多人,也就是等於百來桌流水席。她收到的傳真是佛跳牆,每盅甕上以保鮮膜密封著保溫,甕上面還貼著柯家食館的標誌,以達到宣傳的目的。
「不好意思,借過借過。」
校門口有不少掛著名牌、驗明正身的工作人員跟好奇圍觀的學生,也已有老師家屬陸續抵達。
她從中擠了進去,小心著推車上的佛跳牆。
「學妹!」穿著套裝、指揮搬運的女人,一看見自家學妹,叩叩叩地快步走來。「今天晚上結束後,一塊過年吧,我有員工優待喔。」順道把台北未婚的學妹們全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