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柯四傑恍然大悟。
「妳不覺得羞愧嗎?」
「這個……」還好耶。她不是很介意前門後門,柯家食館的飯菜絕對不難吃,只是沒有門路,現在有人甘願拍馬屁,其實她不是很反對。
陶秀秀看她一臉無所謂,低聲罵道:
「以前我們賣吃的,東西好吃最重要,現在不一樣了,隨便一點姿色就可以走後門,難怪現在飲食業愈來愈難做……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有啊。陶小姐,外頭的雨好像愈下愈大了,妳可不可以下次再說,我還得上市場買點東西呢。」剛才連成蘭偷偷告訴她,今天遙久學長沒來學校,好像是感冒了,她打算下午去他家探望。
「柯小姐,沒有以後了,今天已經沒有人訂陶家餐了。以後我要來成寧送便當很難了。」雖然是各憑本事,自尋門路,但長期經營的內線就這麼斷了,真不甘心。
「沒有關係,下次我到陶家餐拜訪,妳上次給的名片我還留著。」她開始穿起雨衣。
「柯四傑,難道妳沒有一點自尊嗎?」她忍不住叫道。
原本還在觀望雨勢的柯四傑緩緩轉身面對她。
陶秀秀見她一臉結冰拒人千里,氣勢實在有點嚇人,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說:
「難道妳沒有自尊嗎?妳不想讓妳的顧客真心覺得妳食館的便當好吃嗎?妳這樣子簡直是丟我們自助餐的臉!不要臉!」
經過的師生紛紛停住,甚至連教務處的職員都出來看個究竟。
尷尬的氣氛在這一層樓裡蔓延,柯五帝剛從空橋那裡奔到敬寧大樓的二樓,就看見四姊成為眾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他正要上前,就看見她有了動作。
她開始把雨衣脫掉,走向陶秀秀,因為動作俐落又酷,所以在場的目擊者驚懼地屏息——
「哇!小正妹VS.老美女,要發生喋血事件了吧。」跟著柯五帝跑過來的學生低聲喘道,期待接下來的暴力好戲。
「陶小姐?」柯四傑神色凝重。
「做、做什麼?」陶秀秀個子矮,一時被她的氣勢壓住。
「我沒有想過好不好吃的問題耶……」
「什麼?」
「妳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總是有人騎著腳踏車賣山東大饅頭?」
「……好像有……」她嚴陣以待,如果這女人敢打她,她就要報警。
「現在幾乎都沒有了,對不對?」
「大概吧……這關我們什麼事?」
「就算再不情願,最先被淘汰的,並不是難不難吃,而是無法跟著時代變遷。柯家食館十年前曾經中斷過,我的志願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裡維持它,有門路就走,沒有路也就算了,能圖溫飽就夠了。」
樓梯轉角的柯五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姊姊。
「我、我不懂妳在說什麼!總之,妳為了自家食館,竟然搭上理事長這條線,簡直是丟我們餐飲業的臉……妳妳抓著我做什麼?」
「陶小姐,剛才我說,我跟連學長,也就是理事長,這件事說來話長……」
「既然話長,妳不說也可以!妳放開我!」赫然發現柯四傑扣住她的手腕,明明沒有捏痛她半分,卻也無法掙脫。
「這種私事,其實是用不著外人知道的。不過,有些事我可以長話短說,而且七步成詩。」
她拉著面色發白的陶秀秀,很認真地走了三步,第四步看著她開始輕念道: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耍冷的七步,完結。
「……」
噗哧!不知道是誰先笑出聲,接著笑聲蔓延到每個角落,都以為這個冰山美人在耍寶。
「好怪的人,理事長怎麼會跟這種人來往?有貌無腦嘛。」教務處周美怡小聲嘀咕。
雖然有人竊竊私語,但柯四傑充耳不聞,朝陶秀秀笑笑。
「陶小姐,妳賣自助餐,我也是。同行有緣不容易,下回有機會,我們可以一塊研究其他餐館。」
陶秀秀一言發。
她只好聳肩,十分有禮地說:「再見。」穿回雨衣,無視他人的目光,要走下樓的同時,發現自家小弟堵在轉角。
「五帝。」
「姊……」
她的視線落到他身後的男同學們,揚笑打招呼:
「都是你的同學嗎?下次帶回家,唔……請吃便當吧。」
「那種油膩膩的便當誰要吃啊。」那名家世很不錯的男同學嘲笑道。
「不吃便當也無所謂,那就吃披薩或漢堡吧。」反正都從五帝零用錢裡扣,她是沒差啦。
「五帝同學,你姊……好像怪怪的。」跟來的男學生們自動向二樓護欄攏近,目送那個走出大樓的身影。
大雨裡,她戴上安全帽,發動重型機車。明明動作都很正常,就是令他們移不開視線。
柯五帝垂眼,低聲說道:
「是啊,她一直是很怪的。」她愛耍冷幽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常暗自歎息,為什麼好好一個美女,竟然隱藏著一條耍冷神經,簡直是老天在耍人。
他也時常偷偷嘔她,為什麼要有這麼帥氣的姊姊,讓身為男生的他,很沒面子。
可是,他以四姊為傲。
別人都以為她粗神經,其實,她只是不在意外面的閒言閒語。閒話可以殺死一個人,但那絕對不包括柯四傑。
柯五帝回頭看了陶秀秀跟同學們一眼。他們不會瞭解四姊帥氣的原因,可是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被吸引。
很多人對自身的事偽裝得很雲淡風輕,但就算再努力佯裝,內心還是會有所介懷,無法擁有像四姊那樣天然的灑脫。
只不過——
正因如此,四姊不適合柯家食館。
很久以前他就發現到了,只是不願承認。有四姊在,柯家食館絕對不會倒,但也無法更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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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騎到一半出了點問題,手機也還沒有修好,她只好一路拖著車——拖拖拖,拖上斜坡。
連學長的家在成寧附近的山上,一路走來,價位絕對不低的高級別墅排排站,出入全是高級轎車,想來這附近是沒有機車行了。
依著連成蘭給的地址,她來到一間紅白相間的屋子。
之前,曾打過學長手機,無人接聽,她只好提著剛從市場買來的食材,不請自來。
她按了三次門鈴,沒人應門,才想起連成蘭提到可以翻牆進去,屋門鑰匙在花盆裡。
等等!連成蘭是教務處的職員,為什麼這麼瞭解學長的家?雖然他倆也是學長學妹的關係,但按屆數來說,這兩人應該是不熟的吧?
病人疑似在家又無人應門,讓她有點擔心,索性按照連成蘭的建議,背著食材輕鬆翻牆而入,鑰匙果然在庭院裡的花盆裡。
開門進屋後,她站在玄關,試探地喊:「遙久學長,你在家嗎?」遲疑地脫鞋,走進室內。
一樓無人。
連成蘭也提過,學長不大愛外出,尤其身體不適時,絕對待在家裡……好吧,她的內心起了邪念,開始懷疑她那個學妹其實是遙久學長的台傭,才會這麼瞭解他的生活作息。
她無聲息地上樓。二樓有一扇門半掩,她先雙手合十,默念對不起,然後探頭一看——
有個男人倒臥在雙人大床上。
那樣的身形只有一個人會有。
「遙久學長?」她上前,看見這男人壓在暖被上,臉龐幾乎被一頭凌亂微卷的黑髮覆蓋。她輕輕撩起他柔軟的髮絲,露出他蒼白又艷紅的雙頰。
豈止是感冒,根本是高燒了!
她皺起眉,脫下外套,然後上床,喊道:
「學長,你要蓋被子吧?」這個人會不會照顧自己啊?
不知道他是昏迷了還是睡沉懶得理人,只是動了動睫毛,將整張臉埋進被窩裡。
好吧,她也不是無法可施。重心移到床緣,只手移進學長的腰身,然後使了勁道微托,右手迅速抽被,旋身與他雙雙跌到床單上,暖被落在兩人身上。
「四傑?」他突然翻身坐起,一臉茫然。
「學長,你還好吧?」她連忙跟著坐起。
「嗯……四傑?」
「學長,我在啊,你生病了,去看醫生了沒?」看他沒有反應,她重複再問:「學長,你看過醫生了沒?」
「……好像有……四傑,柯四傑?」
顯然在生病時,學長妖魔化的等級會自動下降,露出惱怒火大的真表情。
「我在,學長。藥呢?你什麼時候吃藥的?」
「忘記了。」他合上眼,氣若游絲。「妳在這裡做什麼?」
柯四傑下床,邊找藥包邊回答他:
「我來探病。學長,你的小學妹非常非常關心你。我指的不是我,是連成蘭。你還記得她吧?」語氣好像有點酸。
「忘記了。」倒回床上睡覺。
她找到藥袋,發現上頭很貼心的寫著幾點吃一次藥。看看時間,也該再吃一次了,於是她去倒杯開水……
水壺空空,潔白如新。學長住的是樣品屋嗎?連杯水都沒有。好吧,她去開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