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簡直可惡至極!七年前,他讓她良好的禮教染上污點;七年後,他再度讓她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裂了縫。
不行,她必須離開,她需要喘息的空間,她需要更多的理智來說服自己——將七年前那個夜晚刻畫在心底的人,只有他。
只有他!
第四章
詩音永遠也不會忘記,大學四年級那年,被高中好友硬拉著參加他們學校的化妝舞會。
那一次,是詩音和歐陽霆初次邂逅,也是唯一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戴著面具的歐陽霆吸引了詩音的注意,她明明沒有見過他,相信以後也不會再見,但是歐陽霆卻讓她調不開視線,也許是因為他的氣質,即使隔著面具,詩音仍舊可以輕易地感受到他的悲傷,她猜想著,他和自己有著同樣的無奈,才想藉絢爛的燈光和讓人頭痛到不能思考的震天舞曲,暫時忘記自己是誰。
因此當他向詩音邀舞時,她毫不遲疑地伸出於,隔著面具,他們擁舞、呢喃,恣意欣賞著對方和自己相像的氣質和屬性。
舞跳了一支又一支,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詩音不是個易醉的人,從大一開始,她便跟著父親季滔參加各種宴會,早練就了一身好酒力,但是那一晚,詩音卻醉了,或許正確來說,是她故意不想清醒。
酒精作祟也好,氣氛讓人迷失也好,更或者是單純的意念相吸也可以,反正,那一夜的旖旎纏綿就這樣自然地發生了。
清晨醒來,詩音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放縱,她甩甩頭,明白這之間沒有負不負責的問題。她側身看著躺在身旁、戴著面具的陌生男人,即使理智的警鈴大響,她仍是緩緩伸出手撫上他熟睡中仍微皺的眉。
歐陽霆一把抓住她覆蓋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嚇得她趕緊抽手,匆忙起身打算離開,可他的動作比她更快,瞬間攔在她身前,摘下她的面具。
幾乎是同一瞬間,啪地一聲,她打掉了他的面具,他俊俏的左頰印著鮮紅的五指印。
當兩人以真面目相對時,詩音的心漏跳一拍,禁不住退了好幾步,心頭火辣辣的感覺,就像是剛剛那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揮在她心上,他、他、他……正是她昨夜想像中的那個樣子,淡淡的哀傷、淡淡的無可奈何,突然間,她很想走向前給他一個擁抱,就像自己也需要—個擁抱—樣。
詩音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半晌後才深吸口氣,毫不猶豫地轉身逃離那荒唐的放肆。
後來,歐陽霆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打聽她。
當然,詩音也花了好大的心力躲開歐陽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兩人終究還是見面了,而她竟然還是直覺的逃開……
母親的來電,打斷了躺在床上發呆的詩音,她瞄了腕上的表,已經凌晨兩點。
對著手機歎氣,詩音認命地按下通話鍵,「媽。」
「詩音,你怎麼了?講話有氣無力的。」
「沒有。」剛剛才打了一場仗,現在又來一個挑戰者,教她怎麼不精力全無?
「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還是翩翩出事了?」李晴書聲音立刻提高八度。
「沒有。」詩音將手機挪開一寸。
「沒有沒有,你就只會說沒有,到底是怎麼了嘛。」李晴書大發嬌瞠。
「真的沒事,媽,你放心。」
「你見到翩翩了嗎?她是不是瘦了?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遇到壞人?有沒有——」
詩音趕緊打斷母親的發問,「媽,我還沒看到翩翩。」
「沒看到翩翩?徵信社的人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是你叫我放心,是你叫我乖乖在家,我都聽你的,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你沒見到翩翩?!」說到最後,李晴書幾乎是在尖叫。
「媽!」詩音努力想打起精神,最後還是無力地垮下肩頭求饒,「現在很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又是明天,你啊……」
這一次,詩音並沒有打斷母親的長篇大論,她往床上一倒,將手機靠在耳邊,連用手扶著都覺得累。
終於,李晴書察覺女兒的異樣,勉為其難地暫緩還有一大半的「內心話」,「詩音,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懶洋洋的回應。
「那幹嘛陰陽怪氣的,一點都不像你。」大女兒可是全家的支柱,就連季家的企業也不能沒有她,她一直都是神采奕奕,從來沒喊過累的。
「媽,我真的很累,明天再說好嗎?」
李晴書嘟著嘴,想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你保證明天見到翩翩,一定會立刻帶她回來。」
「當然。」當然不會!詩音根本沒有把握能勸得動翩翩,至少立刻帶她回來是絕對不可能,但是官方回答是必要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掛掉電話,詩音虛脫地翻個身,找個最舒適的姿勢。
她最最煩惱的不是那個老是讓她頭疼的寶貝妹妹,翩翩再刁頑,終究還是會回家的;但是歐陽霆呢,他看來是不會輕易罷手了。
明天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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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翩翩已經成了「快樂天堂」的常客,她甚至會帶著小朋友做一些簡單的團康活動,她之所以能擄護人心,全仰賴她比起小朋友們成熟不到哪裡去的童心和稚氣。
現在,她正坐在辦公室裡的沙發上,眼睛盯著手上的流行雜誌,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睿宇和歐陽霆的談話。
她難得安靜地沒有插話,這都歸功於她一夜宿醉,腦袋裡還在敲著鼓呢。
歐陽霆突然看向翩翩,「你姊姊來找你了。」
「什麼?」翩翩從椅子上跳起來,「詩音來找我?」
歐陽霆好笑地看著反應過度的她,剛剛還像只懶洋洋的加菲貓,瞬間變成一臉戒備的小野貓。「有什麼不對嗎?」
翩翩乾笑兩聲,「沒什麼不對,可是……」可是人家還不想回去嘛。
「你離家那麼多天,家人當然會擔心。」睿宇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已經起了淡淡離愁。
「不對啊,依詩音的個性,既然來到這裡,昨天就該親自逮住我才對。」翩翩搖著頭。依她對歐陽的認識,他應該不會說謊,但是依她對詩音的認識,更肯定詩音昨天就該拎著自己回台北。
「原來,她的名字叫做詩音。」歐陽霆露出笑意。
「是啊,《小李飛刀》裡頭那個林詩音的詩音。」說到這件事,翩翩就覺得有趣,「詩音一直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說是太柔弱不適合她,可是我媽咪死求活求地威脅她不能改名字。」
「我倒覺得很適合。」歐陽霆等了將近七年,終於如願知道她的名字。
「我也這麼覺得耶,詩音就是對什麼事都太認真了。」翩翩搖搖頭,「不過,幸好有詩音,她可是我們全家的支柱呢,我們全家人都聽她的。」
「是嗎?」歐陽霆瞇起眼。在他心裡,詩音合該是被寵愛的女人,而不是現在這樣。
「歐陽,翩翩的姊姊現在在什麼地方?」睿宇試著讓自己的聲調聽不出情緒起伏。
「我跟她約十點在這裡碰面。」
「十點?」翩翩尖叫,看了看表,「我想起我臨時有事,要去處理一下。」
「翩翩。」睿字眼明手快地按住她,「早晚都要見面的。」
「呵呵,我沒說不見面啊,只是……只是我真的有事嘛。」
「我答應詩音,十點讓你在這裡和她見面。」歐陽霆無奈地擺擺手,意思是——就算用綁的也要困住翩翩。
「歐陽,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我可沒答應呢。」翩翩又哇哇叫。
「她是你姊姊不是嗎?」睿宇也覺得翩翩的反應過大。
翩翩嘟嘟嘴,「我才出來沒多久就被逮回去,多沒意思。而且我都還沒找到——」只差一點點,「白馬王子」四個字就脫口而出。
「找到什麼?」睿宇很關心,「怎麼沒聽你提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翩翩呵呵兩聲帶過,「九點五十五分了,詩音從來不遲到的。」
「院長、巫老師,有人找你們。」
「捷凱,謝謝你。」孫捷凱是「快樂天堂」裡的小朋友,懂事而乖巧。
只見詩音靜靜地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入辦公室,引來翩翩的好奇,「詩音?」
詩音彷彿現在才看到翩翩,「跟我回去。」她的語氣有點急。
「詩音,你怎麼了?」翩翩關心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塊。
「我們走吧。」詩音順手拉著翩翩便往門口走。
「詩音?」詩音從來部是從容優雅的不是嗎?「你的手好冷,是不是病了?」
「我沒事。」她依舊拉著翩翩。
「這麼急著逃開?」歐陽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怎麼回事?你們認識嗎?」翩翩搞不清楚狀況。
「不認識!」詩音急著否認。
翩翩懷疑地看看詩音,又看看歐陽霆,「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