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懲罰也應該夠了吧?
懸掛在牆上的畫,佳人正巧笑倩兮的看著他,那是韓情病好之後根據自己的回憶所畫。
接觸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她給人的記憶卻是如此的深刻,讓人想忘也忘不了。雖然短短一個多月的甜蜜,卻成了一生一世的回憶。
為什麼要在事情正好轉的時候離開,她對他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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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裡的幾個人都各自懷著心思。韓遙正在和韓情下棋;箏芙優閒的喝著茶,一邊聽著總管的報告,腳邊臥著她那只慵懶的大白貓;宮雅則聚精會神的翻著一本從上古傳下來的刺繡樣本。
「總管還有什麼事嗎?」一看到他欲言又止,聰明如箏芙自然知道他還有事情要稟告。
「呃……」他朝宮雅看看,「展城主正在上山的路上。」
「什麼?」宮雅霍地站了起來,「那傢伙還敢來?」
「雅兒。」門口傳來了展域衡的聲音。
「怎麼,和你的紅顏知己敘完舊?捨得離開了?」宮雅雙手環抱的看著他,火氣甚大。
「雅兒!」展域衡無奈的看著她火一般嬌艷的容顏,「都說了那只是我的義妹,而且她已經訂了親,妳別再亂吃醋。」
箏芙和韓遙樂得在旁看「馴悍記」,一邊啜飲手中的名茶;直至落幕還意猶未盡的搖搖頭,有點失望,這樣就結束了嗎?
「對了,今天我來還有一件事。」哄完愛妻,展域衡正色的對韓家兄妹說道。
「什麼事?」
「你們現在還有派人搜尋蘇素的下落?」
「有啊,一直都派人在各地搜尋。」韓遙回道。大哥一直都有派人尋找她,雖然他認為那只是徒勞無功。
「那最近有沒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沒有。」怎麼可能會有?雖然他一直對當年的事情有所歉疚,但做人還是實際一點的好,在那樣惡劣的天候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希望才是。
「怎麼?」一向敏銳的箏芙嗅到一絲絲的不尋常,「難道你有蘇素的消息?」連她也不對此抱希望。
展域衡點點頭。
廳內的每一個人見狀都倒抽了一口氣,真的假的?
就在大家都露出大喜過望的表情時,他又說:「不過,我也不敢肯定。」
「那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最急的是韓情,這幾年來她都一直深深愧疚著,老覺得自己的命是從蘇素那兒搶來的,連睡都睡不好。
展域衡對著宮雅說:「前一段時間我們不是去江南嗎?後來妳回北方我又去了一趟蘇州,就在蘇州的大街上,我聽見她的聲音。」
「就只是聲音而已呀?」大家都失望的拉下臉。
「我還沒說完,在聽到聲音後我很驚訝的回頭望了一眼;不過她並沒有下轎,而且臉上還蒙著一層面紗看不清楚樣子。」
「也就是說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那個姑娘的樣子?那你還這樣肯定?」宮雅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雖然如此,但她給我的感覺卻讓我立刻想起當年在錦閣見到的蘇素。」
輕吹著茶杯裡騰騰上升的熱氣,箏芙開口道:「的確是不能小看徹城城主過目不忘的本領。」
「難道真的是她?那你怎麼不早傳消息回來?」宮雅生氣的看著他。
「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是她,而且單憑這樣一個線索真要告訴韓逍嗎?」他的話剛出口就引起一片靜默。
半晌──
「是啊。」韓情憂慮的說:「大哥在經歷幾年的生不如死後,如果現在給他一個希望,卻是一個錯誤的話,我怕他真的會崩潰。」
韓遙附和她的話,「是啊,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可不想回到以前那個時候,韓逍落寞的不管事,箏芙又在外面沒回來,出雲山莊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他一個人身上;害他那段時間簡直就像生活在地獄裡,但也因為如此,對大哥的歉疚也越來越深。
「現在就算不想告訴他也晚了。」箏芙忽然輕笑一聲,冒出這樣一句。
「啊,韓逍!」宮雅一回頭,竟然發現韓逍怔忡的立在門口,頓時領會箏芙的意思。他什麼都聽到了嗎?
「大哥!」
韓逍不答話,只是緊緊的看著展域衡。
「我真的不能確定是不是她。」不用說,展域衡也明白他的意思。
韓逍臉上掠過一絲痛苦之色,陡然做了一個決定,「明天我就去蘇州。韓遙,莊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就算是只是一個飄渺的希望,他也得去試試。
韓遙理解的點點頭。
在韓逍離開片刻後,廳裡爆出一個慍怒的男子聲音──
「雅,妳給我吃了什麼?」
「姜仙草啊!」宮雅快樂的回答。
可是不對勁,只是姜仙草為什麼他會用這樣炙熱的眼神看著自己?
「韓遙,說,你到底給我的是什麼?」她轉身問另一個人。
「銷魂草而已,不用緊張。」韓遙詭笑著。
銷魂草,那不就是春藥?她不要啊……
「這是為妳好,宮雅。」箏芙面不改色的說。
「你們這兩個天殺的!」
就這樣,在女子的怒吼聲中,她被自己的男人給強抱離偏廳。
「放開我,你……」女子後半段的話不知是被風給吹散了,還是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宮姐姐……不會有事吧?」稍稍有些良心的韓情擔心的問。
「沒事。」韓遙快樂的回答,隨即望向箏芙,「不過她好像是真的氣瘋了。」不會報復吧?
「隨她,反正我明天就去長安。至於你……不好意思,韓逍剛才好像說要你管理山莊吧。」箏芙的語氣裡有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韓遙臉色一垮,這個狡猾的女人!她居然讓他一個人去承受宮雅的怒火!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關門聲,箏芙閒閒的說:「嘖,看來宮雅要好久才能穿清涼一點的衣服了。」
那隻大白貓像是在附和自己美麗的主人,也優雅的叫了幾聲: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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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實在是一個很循規蹈矩的人,每年,她的旅程總是從南方開始,用她溫柔的手臂為江南上一抹新綠,再仔細的描繪著桃紅柳綠,草長鶯飛的絢爛,灑下軟綿的絲絲細雨,輕呵出令人心醉的翦翦春風。
城中的露天戲棚正上演著膾炙人口的千古愛情絕唱「採桑女」──
「野花迎風飄擺,好像在傾訴衷腸;綠草瑟瑟抖動,如無盡的纏綿依戀;初綠的柳枝輕拂悠悠碧水,擾亂了苦心柔情蕩漾……」
詩一般優美的詞句由女伶溫軟的聲音放送出,在蘇州的天空裡飄揚。像是也為戲中的深情所打動,天上開始飄起了綿綿細雨,更為這如畫似詩的風景添上一分朦朧與傷感。
美麗寧靜的蘇州,儼然化為一個煙雨迷濛的夢都。
西泠橋邊的避雨亭裡佇立一條青色的人影,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風景。
蘇州,對他而言是一個特別的地方。這幾年為了讓自己沒有閒下來的時間,他一直都在各地來回的奔跑,西到了胡人之地大食、安息,北到了黑河之畔;但只有蘇州,他一直逃避著,不敢踏上這塊土地。
但是,終究是要來的。五年的折磨讓他的心已經死去,多年的搜尋始終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也就是這麼一絲渺茫的希望讓他一直熬到現在。這次展域衡帶來的消息就像是給萬念俱灰的他一個生存下去的理由。
「少主?」一個黑衣人來到亭內。
「找到了沒有?」一開口,韓逍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正顫抖得厲害。
「還沒有。」
「知道了,繼續找。」
「是。」
絕對可以找得到的。難道……真的不是她嗎?不,他拒絕相信這個可能性。
他偏過頭去,西泠橋上遊人已稀,只有一位撐著油紙傘的女子還立在雨中靜靜的觀看雨景,全身像是圍繞在淡淡的愁思中。
那道身影……他倏地睜大眼睛。
不會錯的,那道身影就是燒成灰他也認識。
「素素!」他狂吼一聲,人已如疾風般彈了出去,掠上西泠橋。
那女子卻在聽到他的聲音後便急急往橋下走,面紗隨風在雨中輕舞。
「素素!」來不及細想她的舉動,韓逍掠身追了上去。
她到底是不是蘇素?韓逍的心裡存著疑惑。以前的蘇素是不會任何武功的,可是這個女子的輕功卻好得可以與他媲美。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在半空中追著。
「看,有神仙!」一個小孩指著頭頂上飛掠而過的人影,興奮的對自己的娘說。
「小孩子別胡說!」婦人斥責道。
一直到附近的樹林,韓逍雖然沒有追到她,但始終如影隨形著,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
白色的錦紗綾羅在風中優美的飄舞,她就像是馭風的仙子般靈活的在林間穿行。
再加一把勁,韓逍與她的距離稍微近了一點,而佳人卻已力氣用盡,動作開始遲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