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白個鬼!叫什麼來著,阿什麼因的,哪一個國家的人啊?名字這麼難發音,舌頭捲來捲去的快抽筋了。
「那麼,現在開始分發工作區域……雷小姐有什麼問題嗎?」座艙長翠綠色的眼睛洗煉地看著舉起手的雷琮芠。
「我想到經濟艙的廚房去。」她用帶著倦意的聲音說,除了特定的指派之外,空服員可以志願到任何一個艙等服務,尤其是身體狀況差的時候。
「這個嘛……」遲疑的目光落在雷琮芠身上,座艙長身上散發出的敵意明顯到就連腦袋混沌不清的她也感覺得出來。「很抱歉!不行,地勤的頭頭特別點名要我務必把你安排在頭等艙,至於原因你不要問我,因為我也不知道。」
好惡劣的口氣喔,是被情人拋棄了嗎?雷琮芠驚訝地瞪大眼,黑眸開始注入些許認真。
座艙長瞪了雷琮芠一眼,然後才以冷淡的聲音繼續說:「雖然是指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妨礙到我,請按照你的資歷表現出你該有的水準。」
宛如冰塊般的冷淡言語一頭淋下,雷琮芠當場清醒不少。
挑起眉,她的不悅明顯表達在臉上。
雖說是聯航,但是因為美國占比較多的股份,而且又是美國知名的航空公司,因此美籍空服員經常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不僅不友善,欺負別人的事也時有所聞。
在她們眼中,她們這些東方面孔的空服員簡直就是「外勞」,她們自認為有權利支使她們眼中所謂的「外勞」去做飛機上的每一件工作,包括原本應該由她們做的工作。
但是這位座艙長如果以為雷琮艾像其他「外勞」一樣好支使又耐用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她不僅不好用,還有一張能傷人於無形的嘴。
「是嗎?指定我嗎?」她故意以一種受寵若驚的語氣嚷嚷著,雙手還裝模作樣地捧著臉,就好像被宣佈當選為世界小姐一樣,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只差沒有喜極而泣。「我真不敢相信,那你們呢?也是被指定的嗎?」
此話一出,憤怒的沉默立即籠罩小小的行前會議室,那些美籍空服員的臉色此刻像被潑了咖啡一樣晦暗難看。
呵呵,果然不出她所料,雖然她的意識還困在時差中,但是基本的敏銳度還是有的,這種臨時徵調太不尋常了,「指定」這兩個字又被座艙長說得那麼咬牙切齒,再加上她宛如落選般憤慨的眼神,她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女人的嫉妒心就是那麼奇怪,藏也藏不住。
扳回一城的感覺太爽了!她幾乎想雙手叉腰哈哈大笑。
更讓她覺得暢快的是,站在對面的法籍空姐偷偷遞過來表示佩服的一眼,這讓她覺得更少自己不是孤軍奮戰的跟這群趾高氣昂的美籍空姐戰鬥。
「好吧,你待在頭等艙的空廚。」過了一會兒,座艙長終於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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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座艙裡最沒精神的就屬雷琮芠了,她累到甚至連好好站著都沒有辦法。
由於站在頭等艙的最後一排,因此她不著痕跡地將大腿外側靠著坐椅的扶手,往前望去,那些精神抖擻得像在迎接國家元首大駕光臨的組員們的背影,在她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蒙上一層霧般朦朧。
「今天的貴賓到底是誰啊?」抽了個空,她用無聲的唇語問著跟她站在同一排的法籍同事。
只見同事的眼睛圓睜著,好像她問了一個十分古怪的問題一樣。
「你知道,我剛飛完長班接著就被調來這裡……」她以伴隨著呵欠的聲音說,算是為她剛剛沒有辦法專心聽行前會議的行為解釋。
法籍空服員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接著把肩膀稍微傾向她,聲音裡夾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阿雷夫·侯賽因,阿拉伯王子,身家上千億……」說到這裡,她突然像是覺得哪裡不對地皺起眉。「你不認識他?那他怎麼會指定你來服務?」
雷琮芠聳聳肩,做出一個「天知道」的表情。
不過,仔細想想這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她在公司的名氣大得很。在台灣時,經常被指定服務出國訪問的政要官員,但是被外國的貴賓指定,這還是頭一次。
雷琮芠沒有力氣跟她解釋,倒是那長得好像可以拿來當繩子甩的名字裡有幾個字引起她的注意。
「你說阿什麼?」
法籍空姐的嘴巴剛打開,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聽見頭等艙門被打開的聲音,她立刻閉上嘴巴,如臨大敵地注視著前方。
周圍的空氣在瞬間變得不一樣,宛如被強大的吸力一下子抽乾所有氧氣一般,異常的凝重氣氛瀰漫整個頭等艙。
那種一進來就支配接管一切的氣勢,讓精神委靡的雷琮芠不得不打直腰桿,從她這個角度稍微斜斜地望過去,只見六個身穿阿拉伯白色長袍的男子分成兩組,像是先鋒部隊一般地踩著無聲的腳步進來,一進來就拿著金屬探測儀很快地把頭等艙的每一個座位掃瞄過一遍,動作熟練得就像是家常便飯似的。
整個過程雖然不到五分鐘,卻絕對沒有絲毫馬虎之處,鉅細靡遺到連廁所和空廚都沒有放過。
安靜而有效率地進行完工作之後,他們之中的一人向前跟座艙長低聲交談,從她為難的神情,雷琮芠猜想他們大概是提出要掃瞄或搜索機組成員的要求。
真是無聊!
雷琮芠一邊忍耐著不要打呵欠,一邊厭惡地想著。
在這之前,航警就已經特別來檢查過了不是嗎?要是無法信任航警的檢查,幹嘛不搭自己的飛機?像他們這樣的千億富翁,有個幾十台專屬飛機都不稀奇,何必特地來坐民航機,又要神經兮兮地擔心會有人在飛機上圖謀不軌呢?
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跟自己過不去嘛!
儘管座艙長非常堅持,但是那些表情嚴肅、目光森冷的保鏢們,還是決定用他們自己才信得過的儀器來檢查她們。
這個舉動引起機組人員一陣騷動,每個人的臉上都以她們各自的表情表現出心裡的憤怒或不安。
這時,一道低沉慵懶的聲音以阿拉伯語說了幾句話,那些人立刻像接到聖旨一般,安靜的退下去。
緊張的氛圍被這道插入的聲音奇妙地改變,像是南美洲熱情的陽光照射在北極的大地一般,讓人有種瞬間從冰冷中解脫出來的感覺。
「抱歉,我的保鏢們打攪你們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等會兒我會買下機上所有的禮品給各位當賠禮。」帶著英國腔的優雅英文,再加上讓人心花怒放的禮物,整個頭等艙頓時陷入一片喜悅的騷動中,
雖然漫不經心,但是一出聲就充滿讓人不得不臣服的權威,而那種權威又不是讓人膽戰心驚,而是以極其溫和的方式使人不知不覺地屈服在他的嗓音之中。
而且魔魅般低柔的嗓音,簡直就是天生適合用來迷惑女性的嗓音。
就連還因為時差而腦中一片混沌的雷琮芠也不可避免地被這道聲音吸引,正想偏過頭看個仔細,就聽到阿拉伯長袍輕輕移動的細微聲響穩定而迅速地朝她靠近,站在前方高頭大馬的美籍空姐忽然像一道自動門一樣地滑進右側的座位,還來不及將接近中的白色影子看清楚,她的鼻子就感到一陣騷癢,緊接著——
「哈啾、哈啾、哈啾……」
天啊!她為什麼會打噴嚏?這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啊!
雷琮芠搗著鼻子,很自然地倒退兩步,等背脊上的戰慄退了之後,正打算跟這位貴客道歉,一抬頭,卻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差一點沒有用手指著他大喊「是你!」。
難怪她會打噴嚏,原來像座巨塔一般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過敏原。
阿雷夫濃密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近乎危險的光芒。
「對不起、對不起,她是從台灣的『長青』那邊臨時調過來的空服員,還不太習慣服務我們這種艙等的客戶,冒犯了您……」
「對不起。」聽到這種深具歧視性的字眼,雷琮芠睡意頓時全消,顧不得過敏的不適,她往前一步,視線越過阿雷夫的肩膀怒瞪著美籍座艙長。「你所說的台灣長青公司,正是在你的公司因為之前合作的公司突然宣佈不再繼續合作,而拋賣他們手中持股造成你們股價大跌時,出面買下所有股票的公司,而你目前的薪水有百分之四十正是來自你口中的台灣長青,這家公司在全世界的航空服務評等上甚至遠遠超越你目前所屬的公司。」她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台灣每零點三六秒產出一片主機板,產量佔全球百分之七十五,筆記型電腦在全球的佔有率是百分之六十一,LCD百分之五十六、電腦機殼百分之八十、掃瞄器百分之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