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是你的……」電視台的人話未說完,女人的聲音便已響起。
「不過是換個人拍照,也能吵成這樣。」
攝影棚入口圍觀的人,立刻讓出一條路來,所有人震懾於來人女王般的氣勢,全都鴉雀無聲。
「總……總裁?」山下誠眼睛瞪得老大。
連他的上司都未必見過的時尚界女王,希雅國際集團的負責人伍珂芳。
日本松姬立足亞洲,卻不過是希雅的一支品牌。
山下誠立刻迎了上去。
「我是松姬的台灣區負責人,山下誠。」然後他拉過辛妮,「這位是辛妮,將擔任松姬的代言人。」
伍珂芳以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居高臨下的端詳了辛妮好一會兒,才道:「還不錯,臉蛋細緻,挺符合松姬的形像……不過矮了點。」
山下誠想再解釋些什麼,卻見伍珂芳走向眼睛也瞪得老大的張鈴鈺。
「怎麼?」伍珂芳在張鈴鈺眼前站定,口氣仍是一貫高高在上,卻又難得帶著溫柔的語氣道:「幾年沒見,翅膀硬了,見了母親也不會叫了?」
張鈴鈺尷尬的笑了兩聲,心裡卻被不祥的預感籠罩著。
「媽,你怎麼有空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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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境,抑或他清醒著,這只是他記憶裡的片段?
少女纖弱的身子像隨時會被狂風吹落的細小花蕊,單薄的站立在醫院二十五樓高的頂樓,令人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的在欄杆上閒晃。
「瑩珊,快下來!」岳軒嵐開口道,發現自己喉嚨沙啞且發緊。
少女無神的眼看向他,櫻紅的唇緩緩開合著,「你是因為愛我,才答應娶我,還是只是可憐我?」
「瑩珊,你在說什麼?」岳軒嵐的身旁是伍珂芳,時尚界的女強人,此刻慌亂顫抖,一如平凡的母親,「軒嵐他當然愛你……」
「我要聽他自己說。」張瑩珊面無表情。
「瑩珊……」岳軒嵐困難的開口,「我是真的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張瑩珊露出淒艷的微笑。
「你連自己的心在誰身上都要對自己撒謊,卻要我負上毀你前程的罪名?」
「瑩珊,你下來,媽咪什麼都給你……」伍珂芳流下了眼淚。
張瑩珊也是,眼神卻愛恨交織。
「連原來屬於姊姊的,你也要搶過來給我嗎?」
伍珂芳愣住,這才知道,身旁這個男人,才是害她兩個女兒失常的罪魁禍首。
「軒嵐,我很愛你,你知道嗎?」張瑩珊微笑,接著身體向後一躺……
撕心裂肺的呼喊喚不回飄搖墜地的花蕊。
張瑩珊也許沒想到,她最後的那句話,和她閉上眼睛選擇死亡的那一剎那,變成了一道可怕的魔咒,深深的刻印在岳軒嵐的腦海裡,將他緊緊纏繞。
伍珂芳把喪女的怨痛轉移到岳軒嵐身上。
「你害死瑩珊,休想再從我身邊把鈴鈺奪走,我要你痛苦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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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軒嵐驚醒,好一陣子無法分辨夢境與現實。
桌上的酒瓶已空了一半,他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室內,好一會兒才能讓深鎖在內心深處的夢魘不再出來困擾他。
只要是和那段日子有關的夢境,醒來後他總拒絕再去回憶。
忘掉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它,岳軒嵐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逃避。
瑩珊對他而言像是一縷幽魂,一道陰影,飄蕩在他極力想遺忘的角落,那個角落藏著一把鑰匙,一把解開所有心結與愛恨的鑰匙,只是岳軒嵐總是假裝遺忘了它。
揉了揉太陽穴,他閉上眼,渾渾噩噩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我這次回來,除了公事,還要取回一樣「東西」,一樣我六年前放在你身邊的東西。
下午,伍珂芳在咖啡廳所說的話又回到他腦海。
「什麼東西?」岳軒嵐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的恢復了,神情認真得讓人看不出他在裝傻。
伍珂芳挑眉,也不和他打啞謎,「鈴鈺。」
「她不是一樣東西。」他的口氣不自覺的沖了起來,他想起伍珂芳的武斷與強勢,不願承認自己是因為對張鈴鈺的佔有慾而感到惱怒。
「也對。」伍珂芳並不在意自己的措辭適當與否,「我要鈴鈺和我回巴黎。」
不是她想帶鈴鈺回巴黎,而是她要帶玲鈺回巴黎——伍珂芳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岳軒嵐沒再開口,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開口。
鈴鈺有她自己的決定!
他想這麼辯白,卻說不出口,在那當口,他竟無法確定玲鈺是否真的會選擇留在他身邊。
他憑什麼這麼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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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伍珂芳和張鈴鈺母女倆一起吃了飯後,伍珂芳便回飯店去了,張鈴鈺騎著她的小綿羊回家時,順道去了便利商店買啤酒和零食。
「不在家啊?」張鈴鈺從屋外看進去,裡頭漆黑一片。
這棟四層樓的別墅只住了張鈴鈺和岳軒嵐兩人,一樓被當成車庫並堆放雜物,二、三層樓都有兩房兩廳加衛浴廚房的格局,四樓則是陽台。
張鈴鈺理所當然是唯一擁有岳軒嵐住所鑰匙的女人,才打開門,她便聞到滿室的煙味,烏漆抹黑的客廳裡有一點紅色的小光點在晃動。
想也知道岳軒嵐大概又整個下午關在房間裡抽煙。
「怎麼不開燈?」張鈴鈺伸手摸向牆上,把燈打開。
驟亮的燈光,讓岳軒嵐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的衣著仍和下午在咖啡廳時一模一樣,只不過領口的扣子被扯開,露出胸口結實的肌肉,頭髮有些凌亂,修長的手指夾著裊裊燃燒的香煙。
即便是這麼頹廢的模樣,岳軒嵐仍然優雅得像只慵懶的豹子。
窗戶開著,這夜的風有點大,正好驅走滿室煙味。
張鈴鈺關上門,走到廚房將啤酒放進冰箱。
「你母親今天找過我。」岳軒嵐語氣不帶波折的道,順手將煙捻熄。
他有輕微的煙癮,但他總記得張鈴鈺鼻子過敏,聞到煙味會不舒服,所以在有她在的場合絕不抽煙。
張鈴鈺手上的動作停了停。
其實當伍珂芳在知道她和岳軒嵐同居的時候,卻沒說什麼,張鈴鈺就覺得不對勁了。
伍珂芳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岳軒嵐。
時尚界的女王,美麗卻擁有鋼鐵般的刺,她的大女兒張玲鈺平庸,小女兒張瑩珊則得到了母親絕大部分的愛,因為她承襲了母親的美貌與智慧,總有一天她們母女會一起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伍珂芳會將她的江山交給她最疼愛的小公主。
可是六年前的這一天,高傲的公主在女王面前自殺了。
失去了愛女的伍珂芳把剩下的希望寄托在張鈴鈺身上,對張鈴鈺出奇的嚴苛,可是張鈴鈺畢竟不是張瑩珊,伍珂芳很快的失望了,把所有心力全部投注在工作上,這才讓張鈴鈺有機會偷偷溜到法國找岳軒嵐,從此守在他身邊。
「她……」張玲鈺緊張了起來,「她沒說什麼吧?」
下午媽媽在攝影棚出現後,便一直陪著他們作業。
山下誠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變,不停誇證她的攝影技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對辛妮還巴結,連每次拍照都抱怨連連的辛妮也配合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收工後母女倆就一起去吃飯了,怎麼媽媽卻沒跟她提起這件事?
岳軒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沒事。」
才怪。
張玲鈺對著冰箱扮了個鬼臉,然後拿起兩罐啤酒來到岳軒嵐身邊坐下,一罐遞給岳軒嵐,自己則迫不及待的拉開啤酒拉環,大口大口的喝掉一半。
「乾杯。」張玲鈺滿足的啊了一聲,然後將啤酒罐和他的撞了一下。
岳軒嵐看著她的動作,微微一笑,笑得張鈴鈺雙頰不禁紅了起來,她別開眼,戰戰兢兢的喝著剩下的半罐啤酒,心裡直覺得奇怪。
軒嵐天生一張女性殺手臉,必殺技則是那雙電眼和迷死人的微笑,她一直以為自己對軒嵐早就免疫了,怎麼剛才心跳還會小小的失控?
接著她見到桌几上的杯子,還有杯子旁早已空了的威士忌酒瓶。
張玲鈺覺得不妙,她看向身旁始終盯著她瞧的岳軒嵐,後者仍笑得令人窒息,薄唇勾勒著性感的弧度,不知迷死多少雌性生物的超級電眼,將張鈴鈺像獵物般的牢牢鎖住。
張玲鈺乾笑兩聲。
「你、你還是清醒的吧?」他……他的手做啥在她大腿上摸上摸下的啊?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這男人從來不把她當女人看,就算以前喝醉酒,兩人也都相安無事,所以這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當然。」岳軒嵐一隻手環上張鈴鈺的肩膀,兩人身體緊貼著,他一口氣喝掉半罐啤酒,接著連張鈴鈺手中的也搶了過去。
「你不要喝太多,到時我又要替你收尾。」說罷,他將她剩下的啤酒一口喝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