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我搞不懂你和熊鉞之間是怎麼回事,彷彿前世有仇似的。」屈偃說完.搖頭笑了笑。
前世有仇?聽到這句話,泗湘好像隱隱想起了什麼。
她問道:「我的前世對熊鉞的態度是怎麼樣,你知道嗎?」
她懷疑自己現在之所以會對熊鉞充滿反感和戒心,搞不好是受到前世殘存意識的影響。不然,為什麼在這麼多人裡面,她獨獨討厭熊鉞?
「我不清楚。巫姒從來不對任何人表示自己的意見.她和熊鉞,向來也沒有交集。」
「沒有交集,不代表沒有意見。」她說。
屈偃點點頭。「或許吧。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巫姒,所以不能明白她的想法。不過,我感覺熊鉞有些忌憚巫姒。」
「忌憚?為什麼?」
「能擔任巫女的,都不是普通人,大概他是害怕巫姒的某些力量。不單是他,很多人對於巫姒都是敬而遠之。」
泗湘聽他這麼說,冷冷一笑。
「我可不覺得他劉我的態度是敬而遠之,反而像是惱羞成怒,欲除之而後快。」
屈偃從她的話中聽出異樣,他俊眉微蹙。
「欲除之而後快?姒兒,我想知道,熊鉞是不是曾經對你做過不禮貌的舉動?你剛才提到的三枝箭,又是什麼意思?」他關心的問。
「沒有什麼,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真的有事。我會跟你說。」
在她和熊鉞之間的衝突明朗化之前,她不願意讓屈偃擔心。
屈偃見她不願意說,也不追問,繼續研究眼前的地圖。
「偃,目前你打算怎麼做?」
他沉吟一下,說道: 「我不能讓大家去冒險,所以,我打算自己前往。」
「什麼?!」.
「如同熊鉞所說——機不可失。雖然不能讓大家涉險,但我可以自己前去試探。」
「這很危險,如果秦始皇早就設下天羅地網,等候意圖刺殺他的人呢?」
「我必須一試。」
「試?這是送死!」袁泗湘望著他,眼中的淚流了下來。
屈偃不自覺地迴避她的淚眼。
「我別無選擇。」他說。
「你有別的路可以走,沒必要一定要讓自己做這樣的犧牲!」
「姒兒……」他無言的抱著她。
他也不願意捨棄她,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可是亡國之恨,他能不報嗎?
「你如果死了,我怎麼辦?」
他摟緊她, 「為了你,我會盡量……活著回來。」
他只能給這樣的承諾。
「你能不能再考慮?不是非這樣做不可啊!」眼睜睜看著他去犧牲,她實在做不到。
「過幾天探子會回報贏政巡行的詳細路線,屆時再看看。或許……有別的方法。」
她不相信!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等到他得到詳細路線圖,一定會一聲不響就自己跑去報仇的!
泗相閉上淚眼,冷靜尋思阻止的辦法。
☆☆☆
最近她不再整天黏著屈偃,相反的,她常常跑到遠方的瞭望台。
這個瞭望台建得很高,日夜有人在輪班,每批五個人。
他們每天居高臨下,觀察四周的動靜。
袁泗湘已經打聽清楚,四方的探子以飛鴿送來的重要情報。都是由顧守瞭望台的人負責接收,因此,她每天都跑來跟這些人套套交情。
這些人知道巫女的身份非同尋常,也知道她和屈偃的關係,因此對於她的到來,他們受寵若驚,也非常高興——因為巫女除了會跟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聊,也常常做一些好吃的點心來給他們。
很輕易的,袁泗湘就跟這些人混熟了。
沒過幾天,瞭望台的人接到一封飛鴿傳書,她猜想屈偃在等的,大概就是這個了。她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他們接到信函之後,由其中一個人負責送進去給熊鉞。
泗湘連忙叫住他——
「李大哥,等一等!」
「巫女,有什麼事嗎?」老李恭敬地問道。
「你那封信要拿去哪裡?」
「這是重要的軍事情報,要送去給熊將軍的。」
「喔,你還要跑一趟,太麻煩了,我順便替你拿進去吧!我中午蒸了一些棗子甜糕,現在差不多好了,正要回去叫人送來給你們當點心呢!」
旁邊的幾個人聽到棗子甜糕,都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因為大家都忙著練兵、製造武器,沒有人專職負責耕種,所以他們的伙食都很差,每天只要能填得飽肚子就很萬幸了,更不用著望有甜點吃。
「可是,熊將軍交代過,我們收到的任何信件都要親自交到他手上才行……」老李顯得有些為難。
「你這麼說,是信不過我?還是熊鉞告訴你們,我會對信件動什麼手腳?」袁泗湘笑著說。
「沒有沒有!熊將軍怎麼會這麼說呢?我也不敢懷疑巫女!」老李連忙解釋。
其他四個人,大概是因為肚子餓了,而且也不敢得罪巫女,所以紛紛勸那個送信的人——
「老李!你在猶豫什麼?巫女願意幫你送信,是你上輩子積德,怎麼這麼不知好歹?」
老李拗不過眾人施加的壓力,只好順從大家的意思,乖乖把信件交給袁泗湘。
「那就勞駕巫女了。」
「好說好說。我先走,你們等著吃甜糕吧。」袁泗湘握著信件,笑容可掬的離開了。
「巫女慢走,我們不送了。」大家還在她身後揮手。
她走到僻靜的地方,打開羊皮信一看,內容果然是秦始皇計劃在南方巡行的路線圖。
看完之後,她立刻捲了起來,走到廚房,把它丟進爐灶中燒掉。
☆☆☆
等到屈偃再次接到探子的消息,秦始皇已經南巡結束,正在返回咸陽途中。大批軍隊從咸陽浩浩蕩蕩啟程,前往迎接始皇鑾駕。
接到這個消息,屈偃不禁愕然。
為什麼會這樣呢?情報延誤,是哪裡出了差錯?
屈偃還能維持冷靜,熊鉞卻是暴跳如雷。
他立刻把那些在瞭望台上負責接收情報的人統統找來,劈頭就先罵了他們一頓,卻是一點重點也沒有,罵得眾人滿頭霧水。
屈偃不得不先揮退熊鉞,由他自己來審問。
「哼!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待會讓老子知道確實是你們耽誤了重要軍情,我就一個一個扒了你們的皮!」
熊鉞氣呼呼地走到一旁,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兩隻眼還死瞪著他們。
「之前,你們收到的任何一封信函,都有確實交給熊將軍嗎?」屈偃溫和的問。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人說有,有的人卻畏畏縮縮,不敢回答。
屈偃看出哪些人神情不對,針對他們問道: 「如何?有什麼問題嗎?」
那幾個神情怪異的人,正是那天將小羊皮信函拿給袁泗湘的五個人。
他們知道自己並沒有確實將信函交到熊將軍手上,可是又不敢肯定是那封信出了問題,所以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如果照實說了,不僅可能連累到巫女,他們自己也免不了罪。
「沉默是什麼意思?告訴我,有或沒有?」
「還不快說!惹毛了我,就有你們好受的!」熊鉞不像屈偃那麼沉得住氣,在旁邊連連拍桌子。
眾人正猶豫問,袁泗湘緩緩地走了過來。
「不要為難他們,是我拿走了信函。」她平靜地說。
「你!」熊鉞憤怒地拍桌而起。
「姒兒。你為什麼……」
「我會向你解釋。先讓他們走吧!」
屈偃示意眾人退下,眾人立刻如逢大赦般跑走。
「你給我說清楚!你劫走重要情報是什麼意思?」
熊鉞眼睛活似要噴出火來。
「很簡單,不要你們做無謂的犧牲。」
「什麼無謂的犧牲?」熊鉞氣惱地說。
「沒有致勝的把握,就叫無謂的犧牲。」
「你!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勝利?動不動就咒我們死。你安什麼心眼?」
熊鉞瞪她,她也瞪了回去。
「你死不死,我不管。至於其他的人,我希望他們好好活著。」
「你這臭婆娘,別以為我不敢打你!」熊鉞氣狠狠的握緊拳頭,全身肌肉繃得死緊,彷彿隨時都會揮出拳頭。
「你當然敢了,暗箭傷人你都敢,何況其他。」袁泗湘冷笑著說。
「你……」
「熊鉞,你先出去。」屈偃突然發出聲音。
「好,屈偃,你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婆娘,叫她不要太囂張!」
熊鉞像一隻憤怒的大熊走出去之後,靜謐的書齋中只剩下屈偃和袁泗湘兩個人。
「姒兒,你太胡鬧了!」
「對不起,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她願意道歉.但是對於自己做過的事,絕不後悔。
「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破壞了我的決定。」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麼,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犧牲生命。」
「你對我沒有信心嗎?」
「那你告訴我,如果當初你依照自己的計劃去行刺秦始皇,你有多大的勝算。」
屈偃無法回答。他知道沒有勝算,但他更知道有些事,他不能不做。
「秦皇這次巡狩天下,前往行刺而不幸喪生的六國義士有多少,我相信你比我還清楚。就算秦始皇不是利用巡行設下陷阱,企圖將天下心懷異志的人一網打盡,你告訴我,在那種天羅地網的守備之下,有多少人可以全身而退?」她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