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怔忡間,床上的人兒緊緊地皺了皺眉,唇邊嗯嗯啊啊地彷彿在掙扎什麼。
「嗚……不要……不要……」她細語喃喃。
他一邊咒罵自己沒來由的同情心,一邊坐在床沿搖醒她:「凌襄鈺!怎麼了?」
她幽幽醒轉,卻為了眼前兀地出現的沉鬱眼神嚇了一跳。
「啊!」瞪大眼瞧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你……」她又不自覺地口吃了。
「我怎麼?」他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在這裡?」地環視了四周,確定這是自己的住處後,又說:「你怎麼會在我家?」
他兩手環胸,一臉皮皮地說:「我們倆關係匪淺嘛,所以我會在你家,那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她氣得杏眼圓睜。「你……你真的很不要臉耶!」
講到這兒,她忽地又發現他竟就坐在自己床沿,她急得直推他。「喂!你怎麼這樣,走開啦!」如果可以,她還真希望兩手兩腳能把他這惡棍推下床。
其實,他並不一定得坐在床邊,只是,衝著她一臉的不高興地偏要氣她一氣。
他凝視一定,整個身子便如生根似的粘緊她的木板床,任她怎麼推打,他就是不移動半分,
「谷夢堯!你怎麼這樣!」她邊生氣得直嚷嚷,邊奇怪自己的易怒與沒氣質。
「再怎麼樣你也叫聲老師嘛,連名帶姓地叫我,太不尊重了,」他老神在在地說。
講到這「老師」二字,她就有氣,她覷著他,罵道:「你這樣也配做老師嗎?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他回頭望她,瞭然地說:「怎麼?被罰站不高興,找我出氣啊?別忘了,是你自己遲到,還怪我,我還沒指責你公然蹺課呢。」
她依然氣呼呼地說:「要不是你昨天到我家來騷擾我,我會煩惱得一夜沒睡嗎?我會沒時間寫作業嗎?我今天五點多才入睡,十一點起床便急著書畫,兩個多小時便畫出你要的作業,我還不算盡責的學生嗎?說來說去,我之所以會遲到,完全是你害的,你還有理由要我罰站!」
他露出邪氣的笑容,說:「喔——原來你整夜思念我的香吻,早說嘛,我可以免費奉送。」
「你……你怎麼那麼色。」她雙頰陡地漲紅。
他發現她臉紅的樣子還頗迷人,令他更想捉弄她了。
他伸出手去拉她。「來,我知道你想要,別假惺惺了,我可以教教你。」
她倏地跳起,驚呼道:「你怎麼這麼不要臉,老不修、大色狼!」
她一輩子沒用這麼難聽的話罵人,可是,他……他太惡劣了,她忍不下這口氣。
他眉毛一挑,有點不悅地說:「你罵我老不修、大色狼?哼!你很勇敢嘛,當我的面蹺課,當我的面辱罵我,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麼樣嗎?」
她跳下床,直躲到離他最遠的櫥櫃旁,囁嚅地說:「是你處置不公,所以我才蹺課,是你胡亂調戲。我才會罵你,是你有錯在先。」
他站起身來,高挑的身形嚴然形成一股極大的壓迫感。「你在跟我講道理嗎?而你奢望我會因你的解釋而放過你嗎?」
他一步步迫近她,教她更顯慌張,她企圖找一些話題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當老師要講道理啊,你隨意闖入我房間,又……又意圖不軌,我……我可以告你的,萬一你被判刑,你會身敗名裂的……」
「你去告啊,我不在乎。」他一臉淡然地說。
見他不為所動,她又開口說;「你……你是不是殺了陳老帥,然後再頂替他的位置,不然他怎會突然辦理退休?他才五十歲,根本還沒老到要退休的地步,一定是你把他怎麼樣了,對不對?·
他搖了搖頭,面露鄙夷地說:「你那笨腦袋快停止一些可笑的幻想吧。我修練了三千多年,難道沒有那點法術叫他自動去職,我還需要殺了他來為自己造業嗎?」
她雙眼骨碌碌地轉動著,又開始沒話找話了。「嗯……你……你會法術啊?好奇怪,莫非你是神仙?你教我幾招吧,你……」
他忽地身形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到她跟前,並且以大手掩住她的口。
「我發覺你很囉嗦,對付囉嗦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封住她的大嘴巴。」
他很有效地令她閉了嘴——用他的唇。
他對自己說過,她根本一點都不誘人,渾身上下找不到可以勾引男人的地方,他之所以這樣對她,是因為她太多嘴了。
只是,她的唇瓣很柔軟,教他一時不小心又失了神;在恍惚之間,他彷彿以為他懷中的女人,是他曾深愛過的雲若湘。
「若湘……」他呢喃著。
一聽這名字,她的腦袋又清醒了過來,她羞憤地使勁推開他,不知怎地,她心頭沒來由地酸楚了起來。只是,沒讓這樣的情緒蔓延開來,她忽地想到他「討厭」的吻。
她作勢擦了擦嘴唇,並且盤算著怎麼趕走他。
她瞪大眼凝視著他,嘴邊隱隱有絲輕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愛上我了,否則不會三番兩次闖人我房間,又神魂顛倒地吻了我兩次,你說,我猜對了是不是?」
她期盼這招激將法能將他趕走,唉,她實在太疲倦了。
強壓住幾欲否定的心緒,他吊兒卿當地說:「嗟!我會愛上你?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喔——好不容易有個男人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就高興得飛上天了,不知道你是太單純,還是太愚蠢了。男人嘛,那個不嘴饞呢?你可別會錯意啊!憑你這姿色,唉,抱歉,我是看不上眼的。」
「既然看不上眼,那你採找我幹什麼?」她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抽他兩個巴掌。
「沒事……就不能找你玩玩啊?」谷夢堯倚在牆邊,邪裡邪氣地打哈哈。
「不行!你……你真是牛皮糖耶,幹嘛老粘著我?」她火冒三丈地轉過身去,拒絕看他那不正經的嘴臉。
「不粘著你,萬一讓你跑了怎麼辦?我可等死你了,我還沒想到怎麼治你呢,可不許你給我出什麼狀況。」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背後,在她耳後吐著氣。
他……他在幹嘛?怎麼這麼「討厭」,害她全身都燥熱了起來。
「你幹嘛離我那麼近?」她小聲地問著。
「距離近好說話。」他繼續在她耳根子旁細語著。
她不耐地說:「要說什麼啊?」
「你的畫我看了。」
講到畫,她精神全來了,她轉過身,興高采烈地問:「我那幅畫你看過了?怎麼樣?你覺得如何?」
他深深地看了她兩眼,才慢條斯理地說:「你的畫嘛……」
「怎麼樣?」她滿含期待地看著他,清5的眼眸頓時充滿了神采。
他頗具興味地轉了話題。「你很愛畫畫?」
她乖巧地點點頭,剛才的火藥味全沒了。
「是啊。繪畫是我全部的生命,只有拿起畫筆,我的身軀才像活了過來,否則其它的時候我總是百般聊賴地過活。」講到這兒,她才發覺,她對他真是交淺言深,她幹嘛跟他訴說那些心底話呢?「唉,算了,你當我沒講,反正我講那些,你也無法真正瞭解我的感受。你只會譏笑我、侮辱我罷了。」
她聳聳肩,等待他再次地「開炮」。
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他竟仍不作聲,她反倒好奇地覷著目前看來頗為正經的他。
「你怎麼沒恥笑我?真反常。」
他的眼神莫測高深,似笑非笑地說;「沒想到三千年前你對我說過的話,三千年後竟然沒有改變。」
「吭?」她訝異出聲。
「你的意思是……三千年前,我的前世曾對你說過同樣的話?不可能吧?!」
他似乎站得累了,拉開了書桌前的椅子,便大刺刺地坐下。
『我常說的雲若湘,就是你的前世。以前,我們是一對戀人。她見我常提筆作畫,便央求我教她,其實她本身就有這方面的天賦,而我只是她的啟蒙老師。每月,她最興高采烈的時刻,不是與我見面,而是埋首案上,時而水墨,時而工筆:那時,她便常常告訴我你適才所說的話。」
谷夢堯整個人彷彿陷入美麗的回憶裡,整張臉龐堅毅的線條,頓時柔和了起來。
見他難得的溫和,她又進一步問道:「你如何確定我便是雲若湘?我曾在夢裡見過她,她與現在的我長得完全不一樣啊。」
她想提醒他,也許他找錯人了,她可不想平白遭受池魚之殃。
他神情一凜,似乎想正正經經地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我的父親是名遊仙,他曾在西王母的壽筵上得到兩顆蟠桃,他讓我吃下一顆,於是我也成了肉身不壞的小仙,不過,當我被關進鎖情瓶時,我道行甚淺,根本無法找到你,修練了三千年,我的魂魄終於可以在夜間出來遊走,我四處尋找投胎後的你,至於如何確認,那是不成問題的。因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氣,而你身上的氣,與雲若湘的氣是一般無二的。當然,我仍不能確信是你,直到我引你找到了鎖情瓶,並且拔出瓶塞放出我之後,我便百分之百地確定你便是當初鎖我入瓶的雲若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