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過袁天印的臉龐,候在屋外的他,不似其它聞訊趕來的人般,都圍在堂旭的身旁想勸起同樣也有傷在身,卻跪在原地動也不動的堂旭,他只是無言地看著跪在雨地裡的堂旭。
接近天明之時,玄玉終於打開門扉定出屋外,站在門邊低首看著始終都沒動過的堂旭。
「王爺,現下應以王妃的身子為重。」雖然明白他的性子,袁天印還是先為已經夠自責的堂旭說上一句。
就著微亮的天色,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玄玉。
「王爺?」當沉默佔據過久時,袁天印在眾人懇求的目光下再度開口。
然而玄玉誰也不看,只是將兩眸定在堂旭的身上。
「是誰?」
「宣王。」堂旭立即仰起頭。
「你肯定?」兩叢忿火在他眼中隱密地燃燒。
堂旭二話不說地自懷中拿出,那兩枚自冬卿身上所拔出折斷的箭頭。
「玄玉,堂旭捆了些人回來。」伯玄玉不採信他的話,一旁的顧長空接著出聲。
玄玉轉身就走,「殺了那些人。」
「但他們是-」顧長空追在他身後。
「我不需要人證及物證。」他冷著聲將話打斷,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外。
看著那具雨中的背影漸行漸遠後,袁天印轉過身,首先點名顧長空。
「長空,你立即出發到丹陽一趟。」
「丹陽?」他皺著眉,「見信王作什麼?」
「討債。」摸清玄玉想法的袁天印,在重新振作後開始為玄玉接卜來想做之事鋪路,「告訴信王,有借,就得還。」
「我這就啟程。」
袁天印再偏過臉,「燕子樓,派人將此事通知丹波與樂浪,請他們速返九江。」
燕子樓無言地轉身離開。
在他們定後,袁天印命也候在屋外的大夫與女眷再次入內,在房門關上時,他走至堂旭的面前蹲下,感同身受地瞧著童旭的臉龐。
「今日之事,是我之過,我該料到的。可王爺卻不肯怪我,他只肯責備他自己。」
同樣也很明白玄玉性子的堂旭,更是難過得握緊了拳。
「別怪自己,王爺他也是人。」袁天印歎息地將他自地上拉起,「事實上,就算他再怎麼能忍,他也忍不下去了。
第二章
就在派出顧長空前往丹陽討債後,不出袁天印所料,不願再積欠人情的德齡,果然在玄玉正缺錢的這當頭,送來了足以和當年玄玉救他一命之恩相抵的回報。
「信王派的人到了。」堂旭輕聲地在他身後說著。
「不愧是信王,果真是守信之人。」正在堂上與樂浪和余丹波會商的袁天印,聽了後往椅內一靠,懶洋洋地搖起水墨扇。
「堂旭,信王的人帶了什麼禮?」丹陽與九江同樣部定受災之區,樂浪想不出自顧不暇的信王能救玄玉什麼。「不知道,但信王派狄萬歲親自送禮。」面有訝色的樂浪,不解地看向袁天印。
「狄萬歲?」不就是那個重振伏羲營的大紅人嗎?
袁天印搖扇冷笑,「看來,這份禮不輕哪。」看樣子丹陽與揚州那方面的損失,並非如信王報上朝廷的那般慘重,就不知刻意誇大災情的德齡,是在報復太子,還是有意讓鳳翔卸下戒心?
樂浪一臉好奇,「信王究竟是送了什麼禮,得由大名鼎鼎的狄萬歲親自護送?」
「人情禮。」袁天印將扇面一合。
「要不要叫玄玉見他?」
他搖首,「王爺現下沒心情見任何人。」
樂浪忙著提醒,「但來者是狄萬歲。」來者不但是伏羲營的頭頭,還是信王親派的,不親自接見,似乎說不太過去。
「丹波,你就代王爺招呼他一下吧。」眼珠子轉了個兩圈後,袁天印轉身看向坐在堂上始終一聲都不吭的余丹波。
「我?』他的面色很陰沉。
「你是我朝的元麾將軍,親自見他,算是很給他面子了。」袁天印搖頭晃腦地說著,「再說,九江城內也沒有比你來頭更大的人物可代王爺接見遠方來的貴客。」
壓根就不想見這個送禮人的余丹波,沒好氣地抿緊了唇。
「記得,別怠慢了他,也別生事結仇。」袁天印在交待完後,推著堂旭往裡頭定,「我們去看看王爺。」待會外頭沒打起來就該慶幸了,還是避一避的好。
沒在袁天印面前將不滿說出口的余丹波,在袁天印一出了堂門後,馬上將手朝樂浪的肩頭重重一按。
「樂浪,你替我見他。」
「你怎麼了?」始終都在研究他古怪表情從何而來的樂浪,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他任性地將頭一甩,「我不想見那傢伙。」
「慢著。」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的樂浪,一掌按住欲走人的他,「你不會連這傢伙也有過節吧?」
「沒過節。」為了玄玉的事:心情正壞得很的他一手揮開樂浪。
「不然就是你對他有心結。」相當清楚他性子的樂浪,動手再把要開溜的他給逮回來。
「閃開!」余丹波的眉頭開始愈鎖愈緊。
「余將軍,狄將軍求見王爺!」就在他倆拉拉扯扯間,府內的管家已站在大室外頭大聲地傳報。
「哪!現下怎麼辦?人都已經到了。」兩手捉住畬丹波讓他跑不掉後,樂浪一手環著他的肩在他耳邊說著。
「嘖!」頗為光火的他,一巴掌將樂浪給推開。
單是堂外響起整齊劃一的步伐聲,被迫見客的余丹波馬上就揪緊了眉心,而當一身戎裝,面無表情的狄萬歲踏進堂內來時,他的心情更是急速變得更加惡劣。
「末將參見兩位將軍。」拱手行禮的狄萬歲,在見了大堂內只有他二人後,有些納悶怎麼他想見的人不在,不想見的卻偏偏都在。
「將軍一路辛苦了。」得為玄玉留點顏面的余丹波,冷聲開口迎客。
就在余丹波話一說完後,大堂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不但身為主人的余丹波不出聲招呼客人,就連來客狄萬歲也沒吭上半句道出來意。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眼看著氣氛愈來愈僵,也愈來愈冷硬,負責出面緩頰的樂浪清了清嗓子,勉強擺上了個天下太平的笑臉。
「不知將軍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末將乃為信王送禮而來。」狄萬歲制 且不帶感情地說著,拱起兩手直問,「敢問將軍,齊王可在九江城內?信王命末將非得將禮親自交子齊王不可。」
「王爺無暇,城內要務由我代掌。」余丹波馬上潑他冷水。
「末將得親自將禮交至齊乇手中。」狄萬歲瞥他一眼,不卑不亢的氣勢,倒也沒輸給他半分。
冷哼一聲後,余丹波兩手環著胸問。
「怎麼,我收不得?」沒把他給看在眼底?
看著眼前這種根本不必說上三句話,就足以讓兩邊互打起來的情況,令樂浪急忙再次出場救火。
「齊王有要事在身無暇見客,特命我等代為收禮。」他邊說邊偷偷在畬丹波的背後扯著他的衣角,示意他老毛病不要在外人面前犯上。
受命而來的狄萬歲,不以為然地看了他倆一會後,將兩手扳在身後,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並未依樂浪所言地將禮交出來,相反地,他反而還以質疑的眼神看著他倆。
不是滋味的余丹波微瞇著眼,「你的禮,究竟送是不送?」
與余丹波四日相接了好一會後,礙於身份之別,忍氣讓步的狄萬歲,頭也不回地揚掌朝身後拍了拍,命那些還候在外頭的人將禮給抬進堂內。
十隻巨大的木箱,陸續抬進堂內後,五五成列地排在堂上。命左右退下後,狄萬歲走至其中一隻木箱前,擴手用力揭開沉重的箱蓋,在堂上燭火的映照下,亮眼澄黃的金沙頓時映人他們的眼底。
他回首看向他倆,「信王聽聞九江有難,特意命末將為齊王送來這些救急之禮。」
「真大方。」樂浪揚了揚眉。
「信王要末將轉告齊王一句話。」狄萬歲再將目光鎖回余丹波的身上。
「說。」
「有借有還,日後互不相欠。」就算齊王曾經救過信王一命,這下也已經扯平了。
余丹波冷淡一應,「你可以走了。」
狄萬歲愣了愣,沒想到他的逐客令競下得這麼快,就連一點婉轉客套的官話也不捨不得說。
「我倆會將此話轉達給齊王的。』樂浪在他倆又互瞪起來前趕緊再補上幾句,「狄將軍一路勞頓,想必定是累了,若不嫌棄,就在九江歇息一陣吧。」
同樣也扳起面孔的狄萬歲毫不領情,「多謝樂將軍美意,末將還得速回丹陽覆命,告辭!」
吶看著走出大堂後,即揚臂一振,暍聲命所有下屬立即打道回丹陽的狄萬歲,樂浪默然側轉過臉龐,再看向還是一臉寒意的余丹波,他無奈地搔搔發。
「脾氣硬得有夠像……」
「別拿我跟那種傢伙相提並論。一余丹波下層地哼了哼,轉身對外頭的人命令,「來人,將這些搬至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