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
他大手一揮,只是一口接著一口的猛灌。
他腦海裡一直在回想魏紫嫣昏倒在他懷中的模樣,竟讓他感到心頭慌亂。這怎麼可能?
早就決定斷絕情愛的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花樓女子動心?烈酒入腹,辛辣的酒味麻痺了他的味覺,卻也讓他陷入不知名的泥淖裡。
「我這裡又不是酒館。」
看著好友這般模樣,傑書也無可奈何。這個凡事將心事悶在心裡的人,要他開金口,簡直是難上加難。
傑書猜測,他的失常應該是跟「無憂院」的那名花魁有關。如果真是如此,那他還真要感謝魏紫嫣,讓他知道,原來他的兄弟也有著七情六慾。
「傅垣,你別再喝了。」
在傅垣解決掉他珍藏多年的好酒之後,傑書終於隱忍不住,他趕緊命令僕人將桌上的酒甕撤走。
「你今天到我府裡,應該不是光喝酒這麼簡單?究竟有何事?」
「喝酒。」他冷冽的說道,可是內心卻雪亮得很,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不願讓傑書知道自己這種矛盾情緒。傅垣整了整喉嚨,正色問道:「魏東亭有動作了嗎?」
「最近索俄圖那隻老狐狸,脾氣暴躁的不得了。暫時沒空和他搭上線。」
「喔?!」
「聽說他的第十五名小妾逃跑了。」傑書哈哈大笑。「你知道那名小妾是誰?就是『無憂院』的那名花魁。」說完,他還刻意瞟了傅垣一眼。
「魏紫嫣?!」
「是呀?!」傑書故意驚叫道:「兄弟,你怎麼會知道魏紫嫣?難不成,在你府裡養傷的那名姑娘,就是名冠京華的『無憂院』當家花魁?」
「你調查我?」傅垣橫眉直豎。
見傅垣一副凶狠的模樣,傑書連忙迭聲澄清。「誤會、誤會。這是泰必圖告訴我的。」
「他怎麼會這麼嘴碎?」傅垣瞪了他一眼。
「嘿嘿——」
傑書乾笑了兩聲,連忙轉移話題。「你該去見見皇上了。昨日皇上在早朝時,還問起了你。我無法再為你『擋』了。」
「不去。」
傅垣眉頭緊蹙。「他找我鐵定沒有好事。」
「兄弟,你再不去,那就是抗旨。
你從邊關回來之後,皇上屢次傳旨,你都不到。若不是靠我和十一阿哥在皇上面前拚命替你掩飾,這欺君大罪。你哪擔待得起?
明天早朝,你一定要出現。否則,索俄圖那老傢伙一定又會捉著話柄,在皇上面前造謠。」傑書不停的苦勸。
傅垣聞言,沉思了會。「看樣子,他並不放過我。」
第八章
當魏紫嫣終於從黑暗的惡夢中掙扎而出,早已是日出東山的時候。
慢慢地張開眼睛,瀏覽四周,玉兒正趴在桌邊熟睡著。
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盡量不動到自己的傷口。而後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貼身的兜衣,可是原本綁在傷口上的布條,已經換成乾淨的白布。
可是,正當她想翻身下床時,卻使不上任何氣力,差點跌下床鋪。
「小心!」
正要進門探視魏紫嫣的傅垣,立刻上前扶起了她。
「謝……謝謝你!」
她驚魂未甫的拍了拍胸口。
「你感覺怎樣?」
「好多了。我昏迷了多久?」
「有十天的時間了。」
傅垣擔心的看著她。
「怎麼會昏了這麼久?難怪我覺得全身筋骨酸疼,都睡硬了。」
傅垣體貼的將魏紫嫣扶在床桅邊靠著,眼神定定的瞧著她。
目光一直在她臉龐上流連,原本美麗的臉龐變得清瘦,原本明亮的大眼底下,有了淡淡的黑影。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笑意,也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
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笑?而他,為什麼一直想著她?他為何要為她感到憐惜?
並且好想將她摟至懷中安慰疼惜?
兩人對看了好半天,魏紫嫣終於沉不住氣,她開口問道:「怎麼了?」
「沒事。」
意識到自己失態,傅垣立刻起身,看著仍趴在桌上熟睡的玉兒。
「你有個很好的女婢。」
「是呀!」
魏紫嫣微笑的看著玉兒。
「在我心目中,她不是地位卑下的奴僕,而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給她添了好多麻煩。」
「有件事我向你道歉,抱歉誤會你了。」他聲音緊繃的說道。
「你是說,你已經查清楚我們不是細作?」魏紫嫣帶著驚喜的語氣直問。
「是。」
「那表示我和玉兒可以走了?」
「你還要回『無憂院』去?」
傅垣聞言微怒。
「還要去過那種倚門賣笑的生活?」
「……」
是呀!
她和玉兒能夠去哪兒呢?已回不去「無憂院」了,況且她也不想回去。那……該去哪兒呢?
「我可以和玉兒先去找個地方落腳。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魏紫嫣落寞的說道。
該走了。既然誤會已經澄清,她就沒有留在王府的必要。
況且。她也不配呵!
「我說過,我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丟下你。」
他倏地將魏紫嫣擁人懷中,將她緊緊擁住。
「你——不是騙我的?是永遠?」她淚滿盈眶的看著他。「可……可否再說一次?」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傅垣正色的看著眼前的淚眼花花的可人兒。鄭重的對她吐露永世不變的誓言。
「以我的生命起誓,我傅垣永遠照顧魏紫嫣一輩子。若有違背,願遭……」
語未竟,魏紫嫣的手立刻摀住了他的嘴。「別說了,我相信你。」
傅垣捉住她的柔荑,慢慢以唇啃著她如白玉青蔥的十指。
「你……別……」
她在傅垣懷中回首,在對上他的墨黑眼瞳時,胸中的悸動情懷,又急速地因他陷落大半。
空氣裡,一股清香浮動,形成曖昧的氛圍。傅垣知道,這是魏紫嫣身上獨具的香味,清淡卻容易勾動人心。
這股香氣,細細圍繞在他們身邊。她清楚的看見,傅垣那素來冰冷的眼眸裡,帶著柔情、以及些許的霸氣,還帶著熱情的挑意,引誘著她不由自主地沉淪在他的柔情陷阱裡。
「別這樣……玉兒在那兒……」
她無法阻止自己漫飛而去的心。只好不停地以手蒙住他愈來愈靠近自己的那雙眼瞳。
「你會害怕?」傅垣再度將她的手拉下,並饒富興味的看著魏紫嫣。「一個敢自我手中逃離、敢拿匕首威脅我的你,竟然會害怕?」
「我怕,我當然怕。」她飛快的承認,心跳得飛快,快得連她也無法自抑。
「愛我?很可怕嗎?」他問。
「我不是怕這個,承認自己愛人並不可怕,怕的是……」這只是一場夢。「你是高高在上的誠親王爺,我只是個小小的青樓花魁。」
「你不相信我?!」
傅垣歎了口氣,緊摟著她。在確定自己心意,不想逃避之後,他根本放不開魏紫嫣了。
也許,她真的和「那個女人」不一樣。
「我不……」
魏紫嫣急忙否認。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告訴你一段故事。」
說完,傅垣先替魏紫嫣披上一件厚實的披風,再將她抱起,走向他的目的地。
當房門關上的同時,原本熟睡的玉兒,突然坐起身來。她伸了個大懶腰,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夫人,小姐終於找到好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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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垣抱著魏紫嫣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曲折廊道,穿過一座又一座的院落。
府裡的景觀,讓魏紫嫣根本來不及細看,最後,他停在一座名喚「聽雨閣」的院落前。
和其他院落不同的是,這裡的大門緊閉深鎖。傅垣將門打開後,帶著魏紫嫣進入內堂。
堂中塵埃滿佈,好似很久沒人居住了。
魏紫嫣疑惑的看著傅垣。「這裡是?」
「曾經,這裡是我最愛的一個女人,所居住的地方!」傅垣長歎道。眼光遙向遠處,思緒沉浸在回憶裡。
「你……」
魏紫嫣眼中充滿驚愕與不信的直瞅著他。
在她之前,他早有了心愛的人?
「我是庶出的。我的額娘同你一般,是個女妓。」
看著魏紫嫣驚訝的神情,傅垣苦笑了下,續道:
「當年我阿瑪看上了在青樓賣藝的她,不顧眾人反對,堅持封她為側福晉。
可是我阿瑪全心全意的愛她,她卻以『不貞』來回報我阿瑪。所以,我恨她,恨她拋下了年幼的我、拋下了愛她的阿瑪,讓阿瑪抑鬱而終!」
猶記得那段時日,沒有額娘在的日子,他過得十分不快樂。
漸漸地,他才明白,為何王府裡的奴僕們表面上對額娘恭恭敬敬,但私底下用那種輕蔑、不屑的眼神看她的真正原因。
原來他的額娘在進府之後,為了鞏固自己側福晉的地位,居然陷害當時的誠親王福晉,讓她被誠親王休棄,淪為王富貴胄之間的一大話柄。
阿瑪雖然最後有了悔意,想將福晉接回府中,卻得知福晉羞忿自殺的消息。
種種的一切,都讓當時英姿颯爽的誠親王爺,一下子變得頹靡不振。嚴懲了額娘,也忽略了他唯一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