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所有人都不敢在這風頭上去勸說,也不敢插嘴調停。
聽了惠惠的話,太后氣得撫著胸口直喘氣,食指指著她顫個不停。「你……你好……」
惠惠不再理她,衝到行刑處,推開其中一名太監,撲到那名宮女面前,護著她說:「住手,住手!統統住手!不許你們再打她!」
但另一名繼續執刑的太監卻不敢停手。繼續打在宮女身上,但下手之時已極有分寸,小心地避開惠惠,不敢殃及惠惠。
太后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護著宮女的惠惠,咬牙切齒地喝道:「好!這可是你自攏的,你也別怪本官無情了!」手一揮,大聲下令:「內侍,將她們二人一起杖責,直到哀家吩咐你們停手為止!」
懿旨一下,所有人都張口結舌地呆住,就連正在行刑的太監也傻傻停了手。畢竟,太后吩咐行刑的對象可是皇后呀!
看所有人呆若木雞站著,將她的懿旨視如耳邊風,太后震怒了。
她用力一拍茶几,震得所有杯盞跟著一跳,太后怒聲大喝:「狗奴才!你們都不將哀家的懿旨放在眼裡了是不是?」
「奴才不敢!」所有人齊齊下跪。
「給我打!」太后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若是你們再不動手,哀家將你們全都處死!」
兩名行刑的太監對視一眼,對太后慈威不敢反抗,無可奈何舉起廷杖,對著惠惠二人打了下去。
惠惠護在那名宮女身上,沉重的廷杖一下下落在背上、臀上,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名宮女感動地涕淚交流。哭道:「皇后,您待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不忘!」哭著、嚷著,她掙扎著試圖替惠惠擋住那些不斷落下的廷杖。
「不要!不要打皇后!要打就打我好了!」與惠惠情如姐妹的藍若奔了進來,直接撲到惠惠身上,忙著替她遮擋如雨點般無情砸落的杖棍。
惠惠渾身上下已有無數道傷痕,但她仍用微弱的力氣使勁推著藍若,「傻瓜,不關你事,快點走!快點走!」
藍若護著她,替她擋去砸向她肩頭的一棍後,慘呼一聲,掙扎著說:「皇后待藍若情深意重,藍若這條命本來就是皇后救下的,咱們有難同當,藍若絕不會丟下您的!」
「傻瓜、傻瓜!」被狠狠杖責時,惠惠咬緊牙關沒哼一聲,這時卻因藍若的癡傻掉下眼淚。
三個小女子互相爭著替對方擋住無情棍棒,就連負責施刑的兩名太監都感動地濕了眼眶,手下廷杖愈來愈無力。
而周圍那票福晉、格格們也全都感動地抽噎起來。
裕福音猛然跪下道:「太后慈悲,求您高抬貴手,饒了皇后她們吧!」
此言一出,所有福晉、格格全跪下了,一齊磕頭道:「求太后大發慈悲!」
太后咬緊牙看著這一切,也不理會她們,只冷冷道:「你們都沒吃飯嗎?給我重重地打!」
太監無奈,只得加重手力,皮開肉綻下,那名宮女與藍若連聲喊痛,只有惠惠咬緊牙,唇邊滑下一行血絲,卻始終不肯叫疼,只用冰冷的目光抬眼望著高坐殿中的皇太后。
皇太后一陣心寒,正想說話,猛然間,聽到門外的太監喊著:「皇上駕到!」
太后當場變了臉色,咬緊下唇,雙手禁不住顫抖著。
惠惠鬆了口氣,虛弱地咳了一聲,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藍若拉著惠惠的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皇上來了,咱們有救了,有救了!」話音剛落,她的頭一歪,已暈了過去。
大殿中的人,齊聲道:「皇上吉祥!」
玄燁已大步跨進宮門,視線一掃,他看到了殿中怵目驚心的行刑現場。
「惠惠、惠惠……」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個時辰前尚好好的惠惠,此刻竟……
急步奔到她面前,他小心翼翼將她摟進懷中。
她虛弱地對他笑了笑,幽淺笑容比流星還短暫。
「我……我沒事……」她的嗓音破碎得幾乎聽不清,話未說完,已撐不住地昏倒在他懷中。
「惠惠、惠惠!」
巨大哀痛如鐵錘般壓在他胸El,疼得讓他想落淚。
轉頭看向依然端坐殿堂上的皇太后,他憤怒的眼中幾欲噴出火來。若是目光可以殺人於無形,只怕太后已被無數道利箭射成馬蜂窩,當場身亡。
「太后,這件事朕不會就此罷休!」
不願耽誤惠惠傷勢,他一把打橫抱起惠惠,怒目瞪了一眼渾身不住顫抖的太后後,急步往外奔去,並下旨:「慈寧宮侍衛聽著,從此刻起,慈寧宮戒嚴,宮內一千人等不得外出,宮外人不得進入!」
「喳!」侍衛們恭聲頡旨。
玄燁奔出慈寧宮,看一眼懷中全無氣息的惠惠,心疼得滴血。「傳所有太醫坤甯官伺候!快!快!」
一路飛奔,他不斷垂首看著懷中的她,心口一熱,一滴晶瑩水珠滴在她臉上。
「惠惠,無論如何,你萬萬不能出事!我不能失去你的……不能……」他在心中不斷祈求著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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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坤甯宮中,玄燁小心翼翼將惠惠放在床榻上。
一轉身,將候在身旁的一名大醫揪到床邊,厲聲喝道:「快點替皇后醫治,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朕要你們統統陪葬!」
太醫們忙跪下磕頭說:「巨等必會竭盡全力醫治皇后!」
玄燁揪住太醫們的衣襻,用力將他們往惠惠面前推,嘶吼道:「少廢話!朕只要你們救皇后,她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聽到沒有?」
其中一名太醫較為理智,上前稟道:「皇上,您心緒紊亂,不適宜留在這裡,還請萬歲爺移駕外廳稍待,臣等必會全力以赴醫治皇后。」
「不!朕要留在這裡陪她,她醒來見不到朕會擔心的,朕要留在這裡陪她!」
太醫看到他眼中急得滿是血絲,明白此刻就是九頭牛也無法將皇上拖離此地,所以不再堅持。
玄燁急得滿心煩躁,想大聲怒吼.想用盡全力發洩,可他此刻卻什麼也做不了。
而惠惠,竟一直沒有醒轉。
一個時辰後,其中一名太醫來到玄燁面前,顫巍巍地跪下道:「啟稟皇上,臣等無能,無法醫治皇后,請萬歲爺降罪!」
所有太醫也一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齊道:「臣等無能,求皇上降罪!」
玄燁像被驚雷擊中一般,呆在原處無法反應,半晌,他一把抓起其中一名太醫,嘶吼著問:「你說什麼?你們無法醫治皇后?你們是大夫,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為何你們無法治好她?既然如此,我留你們這班飯桶何用?」
握緊拳頭,他憤怒地抽出掛在牆芏的佩劍,準備揮下
「玄,玄燁……」虛弱呼喚自床邊響起,玄燁渾身一震,手中的劍匡唧掉在地下。
「惠惠、惠惠!」他趕忙奔到床前。
握住他伸來的手掌.她虛弱地說:「玄燁,如果我有個什麼,你千萬不要怪任何人……」
太醫們互望一眼,都搖頭歎氣,一起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惠惠……」坐在床沿,玄燁將她擁到懷中,圈緊她,告訴自己如此就可以不必失去她。
「別難過,玄燁……其實,我早料到會有這天,我不後悔,真的……」抬手輕撫他臉,摸到一手濕意,她的心都疼了。「玄燁,別哭,是人總有一死,不是嗎?我只不過早走一步而已……」
她的眼中漸漸騰起晶瑩光彩,連她自己也意識到是迴光返照,急忙抓住他手囑咐:「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要做一個千古明君,不可以濫殺無辜!」
摟緊她,他的淚水滲進她發問,哽咽著說:「只要你安然無恙,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傻瓜……」她輕輕笑著,氣息愈來愈弱。
「惠惠、惠惠!」陡然間,一道清脆嗓音不知從哪裡傳了出來,也傳進二人耳中。
「貞貞?」惠惠眼中閃著不敢置信的光彩,以為是自己臨死前見到的幻象。
玄燁大聲喝道:「誰?你是誰?快出來!」
床榻旁惠惠用於更衣梳妝的銅鏡中忽然出現一陣異象,玄燁抱著惠惠來到鏡前,眼見著銅鏡上清晰顯現出幾個人的身影。
惠惠呆住,傻傻喚著:「爸爸、媽媽、貞貞,你們……」
康媽媽在銅鏡那頭伸手呼喚:「惠惠,你快回家吧,媽媽好想你……」
幾年不見,爸媽都老了好多,應該是為她這個不肖女煩惱的吧?
「對不起,爸媽……」她說著,淚已流下。
玄燁驚疑不定地瞧著眼前一切,滿腦子都是問號。
貞貞已插口說:「惠惠,昭惠格格命數已盡,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來,把手給我!」
歷史上的此刻,正是康熙的孝誠仁皇后赫捨裡氏薨逝歸天之時!
她等了那麼多年,就是等此刻可以接惠惠回到二十一世紀的家人身邊,讓歷史沿著它原來的軌跡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