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你的酒量好過我,我又哪來的本事灌醉你?」走進房門,在店小二將宇悠幀也帶進他隔壁的房後,他笑了笑道:「等一下見。」話完,便把頭給縮了進去,準備摸著這幾天不離身的算盤了。
宇悠幀冷哼了聲,也躲回房裡。
一個時辰後,兩兄弟聚在樓下的酒樓裡,話起這幾年的遭遇。
「悠幀,你可有中意的人?」宇熙倫以此為開場白。
「我四處為家,不需要一個女人跟在我身邊。」
宇悠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扯出一抹笑,他英挺的臉龐浮現了自負的表情。絲毫不感醉意,他又喝了一杯,反問宇熙倫:
「那你呢?你和君雪凝何時要定下來?」宇熙倫和君家小姐自小定親,兩人青梅竹馬相依為伴,宇熙倫曾立誓,今生除了君雪凝,不娶他人。
想到君雪凝,宇熙倫的眼光也柔和起來。「這次回去,就是婚約屆滿之期,我打算迎娶她。」
雪凝今年十八了,他跟她約好,十八一到就要迎娶她過門。
揚起諷刺的唇角,宇悠幀沒好話:
「你真是難得的癡情種,除了這點,你在宇家人眼中根本就是萬能了。」言下之意,淡嘲宇家自古以來只重視軍國大事的態度多麼讓人垢病。
在宇家人的心中,沒有任何事比國家還重要,兒女私情、親朋好友都可丟在一旁。這也是為什麼宇悠幀不能見容於宇家之因。他們不可能承認一個流有外族血液的人為宇家的子孫,就算他是宇冀的親生兒也一樣。當年宇悠幀的母親是宇冀一夜縱情下的犧牲者,沒料到她會有孕,因此從一開始,宇悠幀的出生就不為人所期待,可以想見,他會得到怎樣的對待。
於是宇家的希望全寄托在天資聰穎、幼時就展現驚人魄力及果決手段的宇熙倫身上,但宇熙倫卻堅決不肯習武,不肯上沙場,只願從商,宇家拿他沒辦法,也只好由他去了……據稱,宇熙倫曾經透露,不上沙場征戰,是為了君雪凝,由此可見他對君雪凝用情之深。
宇熙倫輕淺一笑,悠然淡遠的表情又出現在他臉上。很多時候,當他不苟言笑,處理事情、運籌帷幄之際,就是這樣子。不見得能讓對手提起警戒心,很多人只會誤以為他是一般的公子哥,但是只要在極短的時間內,他便能讓對手心服口服,不敢小覷。這就是宇熙倫,一個無奸不成商,卻又相當聰明的男子。
「我的婚禮,我希望你能來參加。」說出他的希冀,宇熙倫一臉熱切地望向宇悠幀。
飲酒的動作稍停了下,宇悠幀出現了不太自然的表情。想拒絕又不願打破他的希望,畢竟他是他世上的唯一親人。母親早已於他十歲時過世。
「不在京城舉行,我就來。」這是他的最大讓步。
其實,本來是只要有宇家人出沒的地方,他一律絕跡的。
「悠幀……」他歎氣。
「別逼我。」他受不住他這樣的溫情。
「我不逼你。」宇熙倫無奈地說。「為了你,我會跟雪凝商量婚禮在蘇杭舉行,那裡是雪凝的故鄉。」為了宇悠幀,他幾乎可以做任何事。
「不要強逼自己,你我都知道在蘇杭會遭到很多阻力。」感動於他兄長為他所做的事,為此,要他把性命奉上也甘願,這世間,沒有人能再對他如此。
「放心,只要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扯出與宇悠幀相當的自負笑容,兩兄弟的面容此刻竟是如此神奇地相似。
沒錯,宇熙倫看起來是溫文爾雅的書生樣,但也如他所言,他想做的事一向能達成。
突然間,不遠處傳來騷動,不久傳來冷凝喝聲,一截劍身直衝宇熙倫而來——
「宇熙倫,拿命來!」
第二章
情況非常危急,劍身只差點就可以貫穿宇熙倫心臟,但當宇悠幀以手指輕輕鎖住那柄劍後,一切就靜止了。
宇悠幀瞇起眼,陰寒的目光幾乎要殺了她。
「又是你!我已經給你一次機會了,你還不怕死!」那麼她就要有本事承接他的怒火。
尹灝縈面紗下的容顏是毫無表情,一雙柳眸盯著他,輕啟朱唇道:
「我說了,我沒必要聽你的話,宇熙倫,我必殺!」
「你真有膽!」宇悠幀輕輕一哼,手一揮,挾著劍將她摟入他懷中。「我說的話向來沒人敢違抗,你是第一個。很好,我會讓你知道代價的。」轉頭對宇熙倫道:「熙倫,你留在這,我要先解決她。」語畢,輕功使出,捉著懷中的尹灝縈飛入黑夜。
「悠幀……」宇熙倫只能看著他們揚長而去,與上次同樣的情形。
宇悠幀帶著不安分的她來到了杳無人跡的竹林裡,點了她穴道後,便將尹灝縈重重丟在泥濘的草地上,要給她一個不小的教訓。
他站在跌得吃痛的尹灝縈面前,絲毫沒有扶起她的打算。
「我說了,你不該惹我。」冷睨著正努力爬起來的尹灝縈,他口氣森冷。
他知道她這一跤摔得不輕,從頗高的地方被丟下,她的武功又被他封住,以一個平凡女子的身軀怎麼承受得起?但他已叫她不能動宇熙倫,看來她完全沒有聽進耳,那就要受一點苦頭。
「我再說一次,你不能動宇熙倫,若我發現還有下次,就不止這麼簡單了。」冷冷地凝視她徒勞無功的想站起身,他最後一次警告。
尹灝縈仰望他,欲振乏力的身子宣告她受的重傷,突來的一陣劇痛讓她又跌了回去。羞憤及屈辱一湧而上,原本就不馴服的性子此時更不甘願俯首稱臣,嘔出一口鮮血,她呸他一口:
「我也說了,我不聽你的。宇熙倫,我一定要殺。」眼一飄,見到了懸掛在他腰際的玉珮,直覺伸手就要去搶。「還我玉珮來!」玉珮是父母唯一留給她的遺物,不能落在他人手上。
微微一閃,他就躲過了她毫無力氣的抓攫。俯下身輕輕提起她衣領,他眼中的殺氣證明他的警告非作假。
「我要你的保證,不能動宇熙倫。」
倔強地轉過頭,尹灝縈冷冷嗤笑。
「我不!偏不!」憑什麼他說她就要聽!
宇悠幀的眸危險地瞇起來,手腕加重力道,她已成功地挑起他怒氣。
「尹灝縈,你真不怕我?」
尹灝縈的眼大無畏地望著他,即使曾有過那麼一絲的恐懼,也在他以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逼迫她之後消失無蹤,如今只剩昂揚不服輸的心主宰著她的行為,怎樣都打定主意不能於這刻怯步。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殺了我不就一了百了!」她口氣很沖。
「殺了你?」他嘲弄地揚起一邊眉。「那不就髒了我的手。」當年師父救她回來,可不是為了要讓他殺她,就算她再怎麼可惡,看在師父的分上,他姑且饒她一命。
鬆開手,他悠淡的眼眸蓄著晦暗深海,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尹灝縈跌回地上,原本戒備謹慎的身軀頓時放鬆,再也直不起來了。
「為什麼不殺了我?只要你的一根手指頭不就可以置我於死地嗎?」
「憑你這種功夫,還不需要我動手,只要你再膽大妄為去惹你惹不起的人,自有人會教訓你。」一拂衣角,他背過身去。「尹灝縈,我不管你跟宇家有怎樣的恩怨,但宇熙倫是你動不得的人,冤有頭債有主,對不起你們尹家的是宇冀,要報仇找他去,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尹灝縈眼一斂,顯得有些心虛,不欲再碰觸這個話題。思及他毫無理由地護衛宇熙倫,卻又對宇家不屑一顧,心生疑竇,她脫口問道:
「宇熙倫是你的什麼人,需要你這樣全心相護?」
背過身的他令人瞧不清表情,只聽得他的語音霎時溫暖起來,輕道:
「他是我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
尹灝縈聞言暗暗吃了一驚。
「你……你到底是誰?」話到最後,她驀然瞪大眼,思起方纔曾聽宇熙倫喚他……
「你是宇悠幀,宇冀的兒子!」
魔魅的唇一勾,他忽地狂妄大笑,笑聲迴盪於竹林中,震入尹灝縈的心扉。
「你錯了!我不是宇冀的兒子,你最好不要妄加猜測!」轉過身來,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深沉莫測,探查不出他有何種心思,顯而易見的眸裡卻化上了一閃即逝的哀愁。
尹灝縈住了嘴,知道她挑起他的忌諱,也是他的痛處。在心有慼慼焉的情況下,她不願揭人瘡疤,讓已結痂的傷回又血流滿地。
她知道宇悠幀的存在。為了報仇,她熟知宇家的每一寸、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當然也包括宇悠幀,即使他不為宇家所承認。
但是如今看來,宇熙倫與他感情極好,否則不會得到他全力的保護。原來宇家也不是全然無義,起碼出了一個字熙倫還肯認手足之情。這也就難怪他會不惜一切保護宇熙倫。
不管如何,她還是要報仇,就算賠上性命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