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彷彿在打啞謎。
「說謊!說不說?不說,我可不保證我會用什麼下流招數逼出答案來。」他言下之意在威脅如果她膽敢不說實話,他今晚可就會有所行動。他早已向她表態,他想要她,如果今晚的事可以成為他的一個借口,他倒是樂意之至。
「你老是威脅我!」尹灝縈蹙起眉,在他胸口氣惱地揍上一拳,見他不痛不癢,更不痛快。
「那你說是不說呢?」
尹灝縈仰望他,嘟起唇,瞪著他。
「你愈逼我,我愈不說……」她未完的話消失在他的唇中,滅了音。
宇悠幀笑意淡淡傳來。「我一向說話算話。」
她怒瞪他,知他不說假,只好氣道:「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宇悠幀依言鬆開她的身子,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答案。
她鼓起腮幫子,又怕他忽然吻她,只好撇過頭。
「我與她曾有一面之緣,兩年前我救過她,這樣你滿意了吧。」
「滿意,當然滿意。」宇悠幀咧嘴笑道。現下他的注意力已不在答案,而是他面前誘惑十足的柔軟嬌軀。俯身在她耳畔切切低語:「天色已經不早了,今晚我們就別分睡兩房。天冷,我只叫店小二準備一房而已。我瞧你也累了,我們快點回客棧去吧……」他滿意地見到她臉泛紅潮。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好。
他們的幸福,已悄然來到。
第九章
「熙倫少爺,小姐醒了!」小雲欣喜不已的表情在他面前晃動,敘述著這個才發生不過一刻的事。
他激動得不能自己,無法成言,只能遵循著心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向那個光之源,就怕他去晚一步,什麼都會灰飛煙滅。
咚咚!咚咚!
他聽到自己的心在鼓動。
他的心為何跳動呢?那是因為能讓他心跳之人已甦醒過來了。他的心只為她跳動,生死相隨,永不分離。多年前,他早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當他在得知她有可能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下定決心與她比翼雙飛,無論上天落黃泉。雖然這樣的決心因為一個承諾而有所阻礙,然而他相信,他們終將會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離!
腳步踏進君雪凝的房裡,雖已盡力滅去腳步聲,卻仍是因為太過急切而驚擾了她,可他已管不得了,他現在就想擁抱她,證明她的存在。
「熙倫。」坐在床上的君雪凝聞聲轉過頭,望著急步走近她的宇熙倫。
她被他狠狠地摟住,不留任何一絲空隙,用力之大,如同要把她嵌進骨子裡般,永不再分離。
君雪凝沙啞的聲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盡力地回摟著他,不斷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她不該讓他這麼擔心的。
早知即將遠揚的她,無能再承受他的熱切情意,於是她逃了,用盡一切方法逃離他的身邊,寧可耽溺於夢中,也拒絕甦醒。
要不是因為他日夜不停地召喚、不停對她說話,她都快要忘了,世上還有一個宇熙倫在等她……
所幸心裡殘存的曙光讓她擺脫層層黑幕,回到他身邊。受苦也不要緊,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就這樣緊擁著她好一會兒才放開,但仍不敢離她太遠,只是放輕了力道。
「身體還好嗎?想不想吃東西?」
君雪凝浮笑,聲音仍是沙啞。
「很餓,我在做夢都夢到我吃山珍海味。」
「是嗎?」他的手輕刮她的肌膚紋理。「那你的夢裡有沒有我?」如果有他,為何不快醒呢?還是在夢境裡的他比現實生活中的他更吸引人?
君雪凝歎口氣,知道他在怪她了。
「我已經跟你說對不起了。現在我肚子很餓,也很想沐浴……你還想繼續怪我嗎?」她楚楚可憐的神態令人不忍再多加苛責。
見她如此,宇熙倫也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好叫下人預備她的晚膳。
晚膳在半刻後送來,她還不太能動手吃東西,是他一口一口慢慢替她餵食。
「好吃嗎?」
她雖說餓,但也無飢不擇食之樣,依舊是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好吃,我餓極了,什麼東西都會變得好吃。」其實她壓根一點都無口腹之慾。
他不說她也明白,下次如果再昏迷,她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又餵她一口湯,見她眉目含笑,不由得也露出笑意。
「我已經叫下人準備好了,等你吃完,就帶你去沐浴。」
「嗯。」她點頭,全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一直到浴池旁,她才恍然醒悟那番「帶你去沐浴」的意思。
她蹙起眉,望著他遣退下人,動手幫她脫下外衣。
「你不想跟我一起沐浴嗎?」見到她面現愁苦,似是諸多不願。
君雪凝遲疑了下,搖搖頭。「不是不願……」而是擔心。
他雖沒表現出來,卻可從他不斷親近她的肢體語言中看出他的恐懼;他怕他再一鬆手,她又會馬上昏迷過去。這次長達半個多月的昏迷,就是在他外出時發生的。
她不願他如此,這樣……教她如何放心走?
脫下她身上衣物,他輕輕抱起她,放在煙霧迷漫的熱水中,稍後他也盡褪外衣,下了水。
宇熙倫從背後摟著她,拿起一旁的毛巾,為她擦拭後背,力道溫存得毫無任何痛楚。她閉上眼享受這樣的觸感。「我……我曾想過,如果我醒不過來,你會怎樣?」曾思過任何她死亡的景況,她想窩在他的臂彎中,靜靜地合目。但這必定最不好,屆時他會是怎樣的痛心難過,她連想都不敢。
因此在夢中之際,一縷幽魂幾乎要隨著這樣的想法飄離他身邊,若非他無時無刻的深情訴語,她也許就這麼悄悄展開翅膀,自他身邊昂揚展翅了。
「喔……你覺得我會怎樣?」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來。」應該說,她不敢猜測,怕猜了,會成真。
泛落的黃花不會再有染艷的一天,逝去的也不會再回來了,再思也屬徒然。
「我會怎樣,既然你想不出來,那我告訴你好了。雪凝,我會怨你,怨你一輩子,什麼都不說就走了,連一句話都不說……」他的手勁微微加大,但不至於弄疼她。「所以我必須告訴你,你不能做這樣的事,知道嗎?」
君雪凝握起小拳,回頭望他。
她不敢明訴,她沒有把握能如此。如果她能掌控,她就會不顧一切地生存下來,而非在生與死之間苟延殘喘地活著。
宇熙倫看出她心中所思,揚起了唇角,將她拉到他面前。
「不要亂想,你只要記著你答應過的事就好了。」他指的是她曾被誘騙要嫁予他之事。
「什麼事?」君雪凝被分了心神。
「你曾答應我,不論我送你何物,你都照單全收的。」他眼神在告訴她,假如她當什麼都不知,他會給她一頓嚴懲。
君雪凝輕點頭,依偎在他胸口上。「我是這樣說過。」
「那很好。」很高興見她坦言無諱地承認。「在你昏迷的這幾天裡,我幫你添置了許多衣裳,還有很多首飾,以及叫全杭州最有名的針繡師父幫你繡制了一件嫁衣。明天那件嫁衣就會派上用場。」所有事都已齊全,只等新娘子醒過來,現在,她也醒了,明天就可以舉行婚禮。
「嫁衣!」她瞠大眼。「我不接受這個!」他還沒打消主意?該死!她就知道他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他想要做的事。「不接受也不行,你就算不披上鳳冠霞帔也要嫁我!明天我就會綁你上花轎,這次就算你怨我、恨我都不要緊,你明天一定要嫁我!」再不成親,難保她隨時又會昏迷。
宇悠幀他們在她醒來的十天前已趕去蜀郡請齊紫旋,如果無誤,他們三人會在近期內趕回。本是想等字悠幀他們回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可是他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下去,誰也阻擋不了。
他的口氣異常嚴厲,說明他的不容拒絕,教君雪凝即使想說不,也無法啟齒。她知道這次,就算她怒極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這樣看來,她明天非嫁他不可了。
那樣禁忌的耳語是不可觸碰的傷口,宇熙倫卻為了她而被荊棘刺得滿身,渾身流著血液。
沒有退路的他們,攜手向前的重重險阻,如今成了氤氳一片的未來。
她的逝去是必然的生離死別,而無止境茫茫然的命運正等待著他們,牽手相依的他們必有分開的一天……
沒有避開的可能,只能步步向前。
但他卻不顧一切地執守、與之相依,這樣的男子,她何德何能啊?
他看出她眼底的驚懼及忽悲忽喜的心情,輕吻上她額頭,說道:
「我說的話不作假,你應當知道,明日就算千軍萬馬來,也阻擋不了我娶你的決心。」他感到腰間環繞的手臂一緊。
她的眼裡浮上濛濛的霧氣。
「你確定嗎?你真的確定明天我就要嫁給你了?」她小心翼翼地問,怕換來的是什麼樣的答案呢?她並非不信任他,而是怕夢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