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爺子在公司內氣得大呼小叫,老邁的身體已有不堪折磨的樣子,頻頻地咳嗽。在殷 陽火速趕到現場後,就見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人各據一方地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
很溫柔的男人,這是方洛禮的第一個感覺。過去在香港只匆匆見過他一面,沒辦法給予他太多的評價,那時的他仍是企業家之子,尊貴得令人無法逼視,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身價普通的男人,卻反而更顯耀眼奪目,不只他外表上的出眾不凡,更是因為他渾身上下散發的貴氣,讓人感到他絕非池中之物。
而他看著詠蓁的目光,才是他最吸引人的一點。尤其目光中深沉難解的情緒惟有在看詠蓁時才會完全卸下,純屬於真正的溫柔……
很奇妙又完美的搭配,詠蓁真的找到了自己心目中所想要的男人。
在殷 陽成功地安撫了老太爺的情緒後,他便帶著顏詠蓁離去。當然,殷老太爺仍不忘喊著要他回來之類的話,但殷 陽只是笑笑,堅定地拒絕了。
不久,顏詠蓁和所屬的「隕石」樂團去上電視演唱會的節目通告,方洛禮和殷 陽就坐在後台等著她表演結束。
「你想不想知道詠蓁以前在學校的樣子?」方洛禮噙著友善的笑靨,問著眼前這個讓她很有好感的男人。
殷 陽微點了頭,眸中的絢爛光芒一閃即逝。
方洛禮靜靜地回憶著從前:
「詠蓁她那時在學校很受人注目,不只是她亮麗的外表,還有她表現出那與眾不同的氣質,很冷、很冰,卻又矛盾得像一團火,讓你有如飛蛾撲火般的為她肝腦塗地也願意,我哥哥就是這樣。那時候的她獨來獨往,而我是她少數幾個好友,她不守校規,喜歡滋事、打架,因為她一點都不快樂。那時候的她有著自己的夢想要追尋,可是顏伯伯不准,強烈地禁止,詠蓁終日為此鬱鬱寡歡,直到她升上高二的那年,她終於離家出走了。」方洛禮感慨地說著。
「詠蓁那時候,難過的痛苦多過想飛的慾望吧。」段 陽單憑一面之辭,就準確地捉緊了顏詠蓁所有的情緒反應。
方洛禮點點頭。「難過得要命,可是她倔強得不讓別人看出來。」
殷 陽看向台上的人兒。「詠蓁就是這種個性啊,讓人不由得擔心,又疼惜。」
「是啊……」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含笑地與他看著台上的顏詠蓁。「記得有一年到PUB看她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真正露出最開心的樣子,她就像個沉醉在歌聲中翩翩起舞的精靈,讓人屏氣凝神地看著她的表演,從那刻開始,我就決定要支持詠蓁到底,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完成自己的夢想。有一年,她唱了一首歌給我聽,歌詞是這樣的——想要哭,你就溫柔地安慰;想要飛,你就放開收中線,想見你,你就回到我身邊,一分一秒一瞬間,因為你,才懂什麼是永恆……她說,她要愛上的,就是這種關係,這種男人。而現在,我想,詠蓁找到了,你就是她的永恆,更是她追尋一生的另一個夢想。」她轉過頭來,誠摯地望向他,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帶給她好友幸福的男人。
方洛禮歡喜地低吟傳到殷 陽耳裡,在他自持的力道卻仍看出他此刻的激動,他歎了口氣,諱莫如深的眸只餘淡淡的遺憾。
「我曾經讓她受了委屈,讓她傷心。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把握自己能給她多少幸福,畢竟我不再是以往的身份了,更重要的是,我怕我的愛將她愛飛翔的翅膀折斷。我們都不是普通人的身份,她的名氣和我的家世背景,造成了當年的阻礙……」並不是沒有把握給她幸福,但是他需要時間,在這其間,他擔心她又會因此受到任何傷害,那是他萬分不願見到的事。最怕的,還是她當年被困在牢籠中痛苦萬分的眼淚,若非如此,兩年前他怎會放她走?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詠蓁才會毫不後悔地選了你。在她的生命裡,有太多感情上的缺憾,而她卻都沒有遲疑地走著自己的路,惟獨你讓她停下腳步頻頻回顧。因為你彌補了詠蓁心口上最痛的那道傷痕。」那道傷痕,來自最愛父母的傷害,詠蓁為此痛徹心扉,所以當年她才會問了她那個問題:
你知道被最深愛的人傷害的感覺是什麼嗎?
是……有口難言,哭也哭不出來。那股痛會蔓延到全身上下,時時刻刻揪著你,讓你透不過氣。她和詠蓁都嘗過了,也走過來了。這麼深刻的苦楚她們都能克服,以後要走的路無論多艱辛,她深信她們兩人都會幸福的。
方洛禮眸光望遠,看著走下台的人兒,她再說了一句:
「過去是詠蓁開導我,現在的我則要祈求你一句話,別離開她,別讓她不愛你。如果她連你都不愛,我已經不知道她能愛誰了。」
他毫不猶豫,堅定地點頭。
「我答應你。」這句話,就是誓言。
顏詠蓁在表演完後鬆了鬆筋骨,對著他們倆淡淡一笑,疲態盡現。
「已經沒事了,你送詠蓁回去休息吧。」同是樂團團員之一的安祺對殷 陽說著,見到方洛禮在場後,未動聲色。
安祺是顏詠蓁的事業夥伴、安煒傑的堂哥,方洛禮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
「我等哥哥來接我。」方洛禮識趣地不跟上去,對臨走的顏詠蓁眨眨眼,揮手讓她別擔憂,要他們倆先離去。等兩人離去後,眼睛卻在另一個團員Sam的身上游移,對他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嗨,美人兒,這麼色迷迷地看我,我可是會心動喔。」Sam對她眨了眨眼,桃花送了個滿天飛。
方洛禮畢竟不再是當年十幾歲的小姑娘,雖然仍是羞窘地趕緊撇開目光,卻仍是好奇地問著:「你是混血兒嗎?」
Sam聞言挑起眉,靠近她。「給我一個吻,我才告訴你。」
方洛禮還沒回應,安祺已經先一步出聲制止:「Sam,如果不怕我告訴允言,你就繼續吧。」含笑說完,Sam的臉立刻沉下來,非常聰明地選擇閉嘴。
方洛禮瞧出這裡面有些不太尋常,基於她好奇的本性,她大膽地猜測:
「允言是他的『親密好友』嗎?」
安祺微微一笑,算是承認。「是世界上惟一制得住他的人。」
「真好,有一個可以公開的戀情,而且一點都不在意外界眼光。」方洛禮想起自己那被友情困擾的愛人,就覺得前途無亮。「詠蓁的朋友都很特別,難怪可以打進詠蓁的心。」友誼啊,她曾經深深地為其所傷,現在想起來,都仍會隱隱作痛。
所謂的朋友究竟是什麼?其實不過就是可以跟你分享一切喜怒哀樂,用最純摯的心情去對待的人,可惜世間人心太過複雜,會將單純的事情全都變調。
安祺望著她,浮出微笑說著:「複雜也不要緊,就因為複雜人生才會有這麼多的酸甜苦辣,人心的確是有許多黑暗面,但也別忘了孟夫子倡導的人性本善喔。」他像看透了方洛禮的心。
方洛禮微驚,才憶起自己不自覺將這些話說出口了。她泛紅了臉不太好意思。「我喜歡交朋友,因為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生的資產,我曾經被好友傷過,被傷得很重,不過現在我的傷痕能痊癒,也是因為朋友的支持。」
安祺滿懷笑意地聆聽著,點頭表示同意。「說得好,友情就是如此,它可以當你人生最大的助力,也可能以反面刀一刀刺傷你。」安祺若有所思地低吟,之後看著來人,興味的眸光頗帶探索。「洛禮,當年見你一面你還是青澀單純的小丫頭,現在的你成熟長大很多了,不過呢,別怪我多嘴問一句,煒傑這個朋友,你還想要交嗎?」
話才說完,正要來探堂哥班的安煒傑緩步走進,一進後台,明顯流露驚喜的他,焦距就全鎖定在方洛禮身上。
「當年和你好友傷你心的人來了,可愛的洛禮,你要好好地跟他談談才行。」安祺置之度外地丟下這句話。
第六章
說實在的,大半夜的被人用強制手段擄來人跡杳然的郊外別墅,非她所願,方洛禮歎著氣被安煒傑帶入裡頭,神經雖然緊繃著,但卻不害怕。
也許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所以沒有任何恐懼。
安煒傑讓她在沙發上坐著,自己則倒了杯紅酒在她對面落座,凝望著她。
而方洛禮仍像以往略嫌侷促不安。在過去兩人的交往中就是如此,她摸不著他的心,也不知道要做怎樣的女孩。
直到她愛上了另一個男子,他有著很多的面具用來保護自己,但他給自己看到了最真實和最溫柔的那面,他說他愛的就是那個迷糊善良的方洛禮。
「洛禮,你躲了這麼久,終於敢和我面對面了。」安煒傑頗嘲弄的聲音有著苦澀,在望向她的眸子依然是灼熱不減,包含太多的真情摯愛,無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