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日子多麼美好呀!坐山望海人生美如朝露,閃耀七彩光芒恍若身在天堂,渾然不知人世塵上也有骯髒的一面。
可惜惡陽一出晨露消,再美的露珠還是會被蒸發,讓留下的人感到萬分沮喪,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無法長存。
「早點認清本份就用不著我大吼大叫,妳當我成天閒著專管你們這些閒人不成。」任重而道遠,她肩上的責任可比他們想像中重。
「自己愛吼叫還怪人,一點小錢也計較得跟命一樣。」錢精變錢鬼,再往上精進都成魔了。
李元修雙手再度扠腰,「算命的,妳嫌牙長得太整齊了嗎?」拔牙她在行,一顆不剩。
占卜師、占卜師,她是高貴、受人尊敬的皇家占卜師,不是算命仙。
但……算了,遇到蠻不講理的蠻婆子只有認了,鳳凰落難不如雞,龍困淺灘遭螃蟹夾,一切都是時不我予,她有口難申冤。
「妳吼我沒關係,我膽子大不怕河東獅吼,可是……」她眼神一丟,滿是同情。「蓮姊兒又縮回去了。」
「什麼?」一回頭,李元修的眉頭馬上打了七個結,瞇視躲在巨石後頭的劉心蓮。
「喂,老闆,妳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妳這位內務整齊兼雜工的員工似乎有點年輕,不像生過孩子的三十七歲婦女。」尤其長出一點肉後竟有些姿色,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模樣。
之前被打得鼻青臉腫完全看不出長相,五官雖在但就是歪七扭八,外加她畏畏縮縮的不敢抬頭見人,所以沒幾人指望她生得如花一般。
可今日仔細一瞧,那小小的臉蛋還真是不醜,除了淡淡的淤青尚未消得一乾二淨外,不算糟糕的膚質還挺白皙的,嫩嫩的很像水煮的豆腐。
「她幾歲關妳屁事,有些人五十歲看起來像三十歲,有些人才二十三歲,可是一身的鬼模鬼樣宛如六十四歲,那個人是不是該好好的檢討了?」
有閒事也輪不到她管,多賺點錢才有好日子過。
「噢!夠毒。」一箭射穿她的心窩。
「少學西施捧心裝模作樣,快去把錢子錢孫給勾引回來,還有妳……」好,她聲音放低點,別驚嚇到膽子不見的她。「劉心蓮女士,妳兒子該去上學了吧!」李元修細聲細氣道。
整天無所事事在民宿外跑來跑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凌虐童工,不給他受教育的機會,剝奪他遠景豐富的未來。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劉心蓮聲細如蚊,除了「我」聽得清楚外,其餘都在啃棉花,綿細得不知所云。
「大聲點,這裡沒人會傷害妳,妳來一個多月了有誰揍過妳嗎?妳叫他出來我替妳揍他。」有她這個惡勢力在,誰的下巴敢抬得比她高。
「我……我是說……沒有戶籍……」為了孩子的前途,她勉力發出比蚊蚋聲高一點的聲音,頭未抬地看著自己的鞋子。
「沒有戶籍算什麼問題,妳不知道這鎮就我最大,我說讓他入籍就入籍,待會到鎮長辦公室找……」
「鎮長?」一道好笑的男音適時介入,用著寵溺的眼光望著她。
一瞧見來者,氣勢如武則天的潑辣老闆馬上柔情似水的展顏一笑。「當然是找副鎮長咯!我親愛的老公。」
「妳呀!又濫用職權了。」真拿她沒辦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柳桐月的寵溺在眼底,老婆的無法無天他也有一半的責任,誰叫他太寵她了,捨不得對她太嚴厲,一再替她收拾闖下的爛攤子。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身為鎮長就有責任解決住在幸福鎮上每一位居民的困難。」而她的老公得從旁輔助。
「謬論。」只有她才會理直氣壯的說出似是而非的道理,而且逼人家相信那就是真理。
「是妙論沒錯呀!明天我就親自帶小鬼頭去上學,讓他享有政府九年教育的德政。」瞧!她還是很有責任感的鎮長。
「妳?」不好吧!學校是非常神聖的地方,別去污染最後一塊淨土。
「怎麼,你好像不太贊成我的善舉?要不我們採取民主投票法,看他們認為你和我之間誰比較適合。」去當政客。
很意外地,沒有人投溫爾敦厚的柳桐月一票,即使他是受人敬重的地方人士,人人馬首為瞻地尊他一聲大師,但遇到「講理」這種事,還是讓鎮長大人出馬較妥當,因為--
她會威脅人,包括大人小孩,誰敢欺負她罩的人,鎮公所前的廣場不算小,就一起來罰站,面壁思過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事。
她就是強權、她就是惡霸,她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地頭蛇鎮長,她說出的話等同法律,個個都得遵從。
「很抱歉了,老公,我比你有人緣,妳……咦,那不是熏蚊香嗎?怎麼沒通知就提早來了?」李元修的大眼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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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熏蚊香,是熏衣草啦!她好不容易積起的一點小名聲被她一手抹黑了。
當然啦!她也不是很在乎那些沒有實質意義的身外之物,名氣是人給的,自然也由人讓它高高低低,她向來不去重視。
當初她也是嫌著無聊才想來寫寫小說,平常趕報告信手寫來三萬、兩萬的字,十萬字的故事有什麼難,閉著眼睛都寫得出來。
沒想到一時興起的創作居然也有人敢用,她也就不客氣的收下稿費,把爬稿子的工作當作興趣,一本一本地寫出來騙錢。
要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寫言情小說真的很可笑,而且還有不少人相信她筆下的愛情是真實的存在著,這點就真是誤會了。
就是沒有才要寫嘛!有還寫它幹麼?人家你儂我儂去花前月下,誰還有空餘時間來串場。
當時的筆名也是隨便選選,剛好一輛載著熏衣草苗的車子打廟口經過,她順口應了一句熏衣草也不錯,電話那頭的東東主編就說好,沒給她反悔的機會印刊出版。
現在想想取筆名是一件相當慎重的事,怎能草率決定呢!害她想改癡狂小百合、野性玫瑰之類還會遭讀者反彈,叫她安份地當朵紫色的熏衣草,別想太多。
「老闆,我的筆名是熏衣單,不是熏蚊香啦!而且妳不覺得妳家的迎賓專車該換一輛了嗎?上次搭乘的時候發現它的速度有點慢。」她不是在抱怨,真的不是,只是提出小小的建議。
這次她學聰明了,搭計程車來,只是代價頗高,荷包流了些血。
李元修非常和氣的揮揮手,「換什麼換,這是我們民宿的特色,都市的步調太快了,凡事要慢慢來才不會過勞死,妳說是吧!」
來的人是不賒帳的好客人,她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反轉,少了後母臉色多了一絲和氣,語氣輕快得像跳舞。
「但也太慢了,車程不到二十分鐘卻走了一個多小時,實在不符合經濟效益。」路程顛簸,上次她坐得屁股快裂開了。
做人千萬不要貪小便宜,以為有現成的交通工具就歡天喜地的接受邀請,自認為聰明省下跋山涉水的辛勞,還當是撿到的福氣。
沒想到上次來時,也和現在一樣都前陣子下雨,山路被雨水沖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等放晴後她就沒考慮到這點的連忙上山,顛來顛去的身子真是活受罪,渾身酸痛不已,
「談經濟多俗氣,來我們幸福鎮說的是詩情、看的是畫意,邊走邊欣賞風景是人生一大樂事,舒緩舒緩緊湊生活所帶來的壓力。」慢有慢的好處,人生苦短不用急。
「可是這段路我來來回回走了不下數十趟,再好的山光水色也看膩了,我……呃!我是說多看幾遞也無妨,山秀水清嘛!」
喝!好大的殺氣來自四面八方,她就不能小小的埋怨一下嗎?她是付錢的大爺耶!
人在重重威迫下,骨頭都會自動變軟。
「廖小姐、婉玲姊妹,不要說我這老闆不講情理,妳覺得我們民宿待客之道有什麼地方不周全,儘管提出來參考參考。」以客為尊、顧客至上。
「我……呵……」真能提嗎?不會被追殺吧!「那輛,呃……專車可不可以改用吃油的,四輪傳動方便又耐操……」
嚇!她說錯什麼了嗎?怎麼每個人都殺氣騰騰的瞪她,只有老闆笑得很奸詐地鼓勵她再繼續說下去。
有鬼,一定有鬼,那個守財奴哪有可能那麼好說話,油要油錢,吃草的不用花一毛錢,往樹下一拴就能吃個飽,完全不用太費心。
「廖小姐的建議相當中肯,麻煩妳向那位哭喪臉的小陳說一句『你被開除了』,過兩天會有高級房車來取代那輛四條腿的牛車。」鎮公所那輛鎮長專用車正好挪來私用,油錢就報公帳,多好。
當鎮長的好處就是有油水好抽,不然前任鎮長幹麼死霸著不放,連任又連任不肯卸任,還軟硬兼施的擠掉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