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給我閉嘴,再挑不到好對象,我就真讓妳和阿狗送作堆。」廖林阿彩斥了一句,省得準備嫁妝。
廖婉玲忍住翻白眼的沖勤。又是阿狗,她沒別的人好栽賊嗎?「媽,妳的龍蝦來了。」
多吃少言,惜字為金。
「哎呀!這龍蝦可真怪,怎麼上面全是白白的鬼東西?有煮熟嗎?」天呀!還會牽絲,不會是發霉了吧?
真是缺德喔!比她女兒還糟糕,壞掉的龍蝦也敢拿來賣人,也不怕客人吃壞肚子。
「媽,這道菜叫焗烤龍蝦,上面覆蓋一層奶油和起司,所以看起來比較不像白肉。」很貴耶,一客三千六,她特意點來讓阿母開開眼界。
「去死?」
「是起司,外國名啦!妳吃吃看就知道,很好吃。」她先吃一口給她看,教她正確的用餐方式。
廖婉玲此時的打扮非常有時尚感,一頭直髮趁著發未干時編成辮子,睡上一覺再解開自然形成微卷的波浪狀,頗有幾分嫵媚。
但是臉上的妝就叫人不敢恭維了,明明清純的五官卻畫得特別艷麗,眼線太深、腮紅太紅、唇筆的顏色用得過於暗沉,整體來說有點艷俗的感覺,遮去了她天生的靈慧光彩。
其實她只是穿牛仔裙和套頭毛衣來赴會而已,反正吃一頓走人不用太隆重,可是她媽硬在她臉上塗紅抹綠,沒讓她照上鏡子便拖著她往外走。
可想而知老一輩的審美觀有多獨特了,虧得她能旁若無人地不受影響,換了其他人恐怕要尖叫的奪門而出,死也不肯再踏入這間餐廳一步。
讓第一印象掛上負分非常人所能為,只能說過往的歷練磨厚她的臉皮,處變不驚、怡然自得,當是一場萬聖節的化妝舞會而不是相親。
「嗯!這味道怪怪地,妳確定它沒發餿嗎?」找什麼西式餐廳,老外的食物她根本吃不慣,下一次非找間中式餐廳不可……
呸!呸!呸!沒有下一次,壞事不靈好事靈,這一次一定要相成,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絕對不會錯--准。
「媽,妳不想大廚拿菜刀衝出來砍妳吧!」少說一句才保安康。
一察覺四周的眼光全朝她一聚,上味十足的廖林阿彩還一臉和氣地朝他們一笑。「抱歉呀!女婿……啊!說得太快了,是雲先生啦!你看這龍蝦有沒有問題?」
當然啦!她不是不相信女兒的話,而是女兒吃東西的口味輿眾不同,只要能吃的就不會錯過,就算是餿食也照吃不誤。
不過也不能怪她質疑女兒的飲食習慣,若是半夜尿急起床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在翻冰箱,而且生冷不忌的往嘴裡塞,相信沒幾人承受得起驚嚇,即使她是餓得發慌錯把生豬肉當白吐司啃。
「龍蝦是剛由法國空運來台的極品,口感與嫩度都屬上等,是一道難得的美食。」雲若白優雅的切下一片白肉往嘴裡送,順口嘗了嘗白萄葡酒。
酒精濃度不高,他待會還要開車上班,不過量的淺酌溫喉。
幾乎全餐廳的女客,包括招呼、上菜的女服務生,全為他完美的餐飲禮儀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然後目光就此停滯在他身上。
迷人的男人總引人注目,再加上本身特有的氣度和風采,很難不招惹一朵朵不請自來的桃花,尤其是他那一身純手工裁製的羊毛西裝,識貨的女人哪有可能放過他。
寶石的光華無法遮掩,即使他極力壓下散發的璀璨,俊帥的外表還是引來一大堆麻煩,逼得他以相親的方式完成終身大事。
「就是嘛!尋常吃不到的好料當是餿食,真不曉得肚子上的肥肉打哪來……啊!媽,妳幹麼擰我。」廖婉玲大叫。真準,和上一回同一處。
「呵呵呵……雲先生,讓你看笑話了,我這女兒就是不會說話,請你可別太在意,其實她還有很多優點。」廖林阿彩呵呵的說。死丫頭,妳叫什麼叫?擰一下又不會死。
好痛喔!她要去申請家暴法隔離。可憐的女兒在心底泣訴。
「哪裡的話,令嬡的直率坦白叫人羨慕,她的好值得所有男人欣賞。」他意有保留的說道。
雖然沒直接說出拒絕的意思,但話中的含意明顯地讓人不致會錯意。聽出端倪的廖婉玲暗笑在心,為他的「安慰」感到一絲莞爾。
所有男人都有機會,就他自願放棄,這麼明白的表示有誰看不出來呢!
就只有一頭熱的廖林阿彩笑得嘴都闔不攏,喜上眉梢以為大事底定。她家好吃懶做的女兒終於有人要了,她都不用再愁白了頭。
「好的話就趕緊把她娶回家,聘金全免你先定下日子,改天找個媒人上我家提親,八字一合就可以過門了。」打鐵要趁熱,免得人家又反悔了。
「我想不必急於一時,我對令嬡的感覺還沒好到那個程度。」未免操之過急。
怔了一下的雲若白面不改色地緩意,頭一回遇到當媽的比女兒還急,話還沒聊上幾句就已經拍板定案,讓他的心頭打了個突。
不會是他爛桃花的效應又發作了吧!老少咸宜大小通吃,連人家的媽都想巴上他?
為難地看了大快朵頤的女主角一眼,他懷疑她怎麼還吃得下,一點也不擔心被湊對的後續發展,難道她真想與他交往?可一頓飯下來,她的表現又不像……
「那先交往嘛!反正她這陣子閒得很,隨時有空和你約會培養培養感情。」廖林阿彩笑得像急於送上雛兒的老鴇,沒去理會桌子底下直扯她衣角的手。
「媽,我不是很有空,再過幾天我稿子就要開了。」不能翻白眼或歎氣,不然她的媽又要開始編排她的不是了。
「妳惦惦,吃妳發霉的龍蝦別插嘴,我在跟妳未來的老公聊你們的婚事。」她板子臉一轉堆滿笑,好不熱切,「雲先生不用管她的三八話,她是在害羞啦!妳什麼時候約她她什麼時候到。」
「媽--」她在出清存貨不成?有人上前詢問就賣了,不管人家肯不肯買。
「媽在替妳挑好人選別插嘴,這麼出色的對象要是讓他跑了,我把妳剁了餵豬。」沒瞧她正在為她鋪路,盡在一邊吵。廖林阿彩白她一眼。
當著人家的面怒斥女兒的不懂事,還大剌剌的說出心底的打算,她不臉紅反倒是介紹人不好意思,面露歉意的向雲若白賠不是。
嗟!女兒的價值只值一頭豬嗎?真讓人傷心。「雲先生,這頓大餐的費用你會付吧?」廖婉玲問向他。
可別被她媽給嚇跑了,害她便宜沒佔到還得破財消災,賠償人家的收驚費。
「妳是怕我吃了就走?」瞧她眼中並未流露愛慕之意,他心中大感不解。
這是套住他的新招式嗎?他還沒見過有女人見著他的面能無動於衷,絲毫不以為意地反而出言調侃。
「不,我看你根本沒吃多少,我比較擔心你倒胃口的把帳單丟給我,叫我不要奢想你的美色。」她的荷包被吸血鬼吸得差不多了,恐怕做不了闊客。
人無遠慮,近憂在前,說清楚才不吃虧,她想這間高級餐館不接受臨時洗碗工,也不缺洗馬桶的歐巴桑。
「美色?!」一口酒差點噴出,雲若白微訝的含著,對她的「直言」生出一股莫名的興意。
「你長得好看不用我寫萬言書歌頌吧!比起眾生的平凡面相,你在這方面佔了極大的優勢。」對人對事都無往不利,光看週遭射來的癡迷目光就可得到印證。
「不一定,有時會造成困擾。」厭惡之色閃過眼底,他一點也不以擁有先天的優勢而自傲。
有時候他反而希望自己平庸些,不那麼出色,五官端正即可,當個不重要的小職員安逸度日,用不著和公司裡的暗潮相互角力。
因為他的長相沒人相信他是好男人,因為他的爛桃花斬都斬不斷,沒人相信他是專情的好情人,因為他身邊送上門的女人太多,沒人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因為他怕被女人纏上而特意表現出的冷情,沒人相信他是疼小孩的好父親。
因為以上的種種,他被世俗的眼光定型了,喊上一百次冤也沒人相信他是居家型男人,只願為妻子兒女奉獻一生,無怨亦無侮。
他的原罪是長得太俊帥了,充滿男性魅力,所以活該得為天賜的長相受罪,一失還一得。
「如果我有豪宅一棟,名車兩輛,名下土地價值上億,妳願意以結婚為前提與我交往嗎?」
玩笑嗎?
起碼樂暈頭的廖林阿彩高興得不等相親有個結果,興高采烈地跑到餐廳外的公共電話打電話給老公報喜,嗓門大得直嚷嚷她要嫁女兒了。
同樣地,年過半百的男方介紹人水旺嫂則快掉下巴,不敢相信儀表非凡的俊逸男會這麼想不開,居然看上平凡至極的女方。
鬧劇的開始,荒謬的結尾,若是得知內情的人恐怕會大笑她們太緊張,八字都還沒一撇只是例行公事,這是雲若白一貫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