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不要臉地搬出養育之恩這座大山,當下壓住那可能使他臉歪鼻子青的一拳,利用恩情施壓真的很卑劣,但有效。
有四分之一外國血統的雲若白原本有個幸福家庭,父親是中義混血的中文系教授,母親則是哲學系講師,一家和樂融融。
身為私生子的雲父從未到過義大利,他的父親是傳教上,也就是可以結婚生子的牧師,但他卻在傳教結束後回義大利,絲毫不知道和他有一段情的台灣女子有了身孕,並在他離開後生下一子。
因此雲父從母姓,而且十分渴望家庭的溫暖,頂著酷似外國人的五官和身高在二十歲那年結婚,並順利地完成應受的完整教育。
可是雲若白七歲那年,恩愛的父母為彌補未度蜜月的遺憾,兩人相偕到定情的山脈遊玩七天六夜,準備共度一個浪漫的假期。
誰知兩人都罹患了高山症,意識不清、陷入昏迷的他們無力求救,等其他登山客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當救難隊抬下兩具相擁而逝的屍體,丈夫的外套還穿在妻子冰涼的身上,臨死時都要為她留下一線生機。
而那個失去怙恃的孩子則被雙親的好友收養,即是挾恩以報的於家。
「於二少、於經理,你要是太閒就回行銷部逛逛,別老想在一旁看熱鬧。」恕不奉陪。
「那也得有熱鬧可瞧才行,看你從年頭相親到年尾,又從年尾相親到年頭,相過的對象沒有一百至少五十,每個皆是千挑萬選的上上之選、極品中的極品,我就是想不通你到底在挑什麼?
「像這回海威企業的千金就相當不錯,細細的柳眉、小巧的朱唇,氣質出眾、人品高雅,渾身上下充滿了藝術家的氣息,宜家宜室堪稱為良緣,可是你的態度卻……」著實令人生氣。
「我的態度並無不妥,明知不適合就不該給對方希望,而且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給彼此一個找到生命另一個半圓的機會。」說得合情合理的雲若白為自己找對的理由。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作法有何傷人的行為,相親的目的本就是尋找一個令自己心動,而且不致看膩的伴侶,他是非常傳統的男人,一旦結婚就絕對不會離婚,不管有什麼外來力量介入,他都會一一剷除。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那些自作多情的相親對像纏上他,他身邊的爛桃花已經夠多了,不需要錦上添花栽滿一園子桃花,讓真正的姻緣不敢近身。
明明是潔身自愛、勤奮上進的好男人,可是因為得天獨厚的好條件,以及一張看似「不安於室」的桃花臉,他的情路走得比尋常人坎坷。
一定沒人相信他到現在還沒談過一場戀愛,屬於高危險群的正港處男。
「拜託,我的大老爺,你是高科技專業人員,不是一代大文豪,學人家裝什麼文藝青年,喜歡就上,不合則散,誰管你圓不圓,這年頭相信愛情的人不多了。」大家追求的是一時的快樂。
性、金錢、權力,也有可能是權力、金錢、性,反正現實的生活不脫這三樣,孰重孰輕都差不多,全都向利靠攏。
「畜生。」
「喂!說歸說別罵人,食色性也是告子的名言,我們遵行本性而為才符合上天造人的意義。」於海峰反駁。沒有他們「牲」的行為,人類早就滅絕了。
「禽獸之舉不足誇耀。」世道會亂就是有他這種人,忝不知恥。
臉色變得有些黑的於海峰開始磨牙了,「說得太順口了吧!你可以再過份一點沒關係,我上頭那兩位總經理、董事長還不知道你『又』去相親了。」
他們對他的厚愛和寄望可比他深得多,不可能放過這塊肥肉。
「相親是私人的事,與他們無關。」嘴上這麼說,但雲若白的眉頭皺了一下。
「哈!要是無關,你幹麼偷偷摸摸的相親,不敢光明正大的。」還瞞著所有人假公濟私,佯稱出外洽公。
嗟!三十分鐘不到的會面,哪能曉得適不適合?起碼要深入瞭解,約會幾次才能看出是否能走到最後。
像他那種走馬看花的死樣子,根本不是在挑結婚對象,而是在踐踏人家誠摯的感情,突顯自己高不可攀的神祇風骨,供人瞻仰。
這種仗勢著本身出色外表為所欲為的人該遭天譴,若非他意外攔截到他電腦發出的訊息,他還真不曉得他有這一招,不管誰來阻擋都決意相親到底。
「我是不想他們過度干預我的私事,我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庭已經很久了,你們不會不知情。」而他們卻處處阻擾他。
於海峰笑得很好的說道:「知道是一回事,但於家除了我以外,每個人都在算計你,想把你變成自己人。」
好利用他的才能為公司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迂腐。」他就是明白這一點才在有能力的時候搬出於家,省得他們老找他麻煩。
「儘管說風涼話吧!年底你要再找不到老婆,就等著當我妹婿。」而他一點也不會同情他。
「你休想。」雲若白冷冽的一瞥。
「雲經理,有沒有人告訴你,貞雅下個月就要學成歸國了?」他的日子就要開始不平靜了。
像是惡作劇的小男孩,丟下炸彈的於家老二預告么妹的歸來,在雲若白深鎖眉頭時大笑地定了出去,樂見他在水深火熱中掙扎。
嗯哼!愛挑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也不好地辜負女人心,活該遭到現世報,這才叫老天有眼。
「王特助,你身旁的親朋好友有沒有待嫁的適婚女子?」他必須盡早解決他的終身大事。
剛一踏進經理辦公室的王特助楞了一下,隨即沒多想地在腦中尋找所有的資料,接著像例行的報告說道:「我老婆娘家三嬸婆姊妹淘的女兒好像常相親,今年二十七歲,似乎沒在工作。」老聽說她常十天半個月四處遊蕩,「不務正業」。
「好,聯絡她,我要跟她相親。」雲若白急病亂投醫,只要是女的就可以。
「是,我馬上聯絡對方和經理……呃!相親?!」他沒聽錯吧?
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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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妳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能坐絕不站,能躺絕不坐的懶樣,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生出妳這麼個女兒,不能幫父母分憂解勞就算了,還要我們為妳操白了一頭發,妳到底什麼時候才嫁得出去啊?」
嫁字分開來就是女子的家,她努力拚一拚拚棟房子不就有家了,幹麼要嫁人當老媽子伺候人家全家,還要忍氣吞聲的做起小媳婦?
要是那個壞心的民宿老闆不趕盡殺絕,讓她的荷包多裝點銀兩,再拚個三、五年她也買得起幸福鎮的山坡地,蓋間和「愛情民宿」一樣像家的房子,但前提是不扣她的稿費,不當她是肥羊宰殺。
一腳穿著十塊錢一雙的廉價拖鞋甩來晃去,一腳擱在墊腳的小板凳上,廖婉玲愜意的吃著哈蜜瓜,一手拿著剛租回來的小說猛看,不受影響的享受美好的米蟲生活。
不過她也不算米蟲啦!起碼每個月拿個兩、三萬孝敬廟婆,也就是正在她耳邊嘮嘮叨叨的老媽。
說起他們為神服務的淵源可追溯到上三代,從她外曾祖父那一代起,一直傳到她熱心公益的媽,因為香火鼎盛的媽祖廟便是她的阿祖捐錢蓋的,香油錢當然要自己賺……
啊!不敬、不敬,是有神緣,受神喜愛,所以不辭辛勞的負起重任,把小廟翻修成大廟,再把泥塑的神像全鍍金身,讓神威無遠弗屆,照拂每一個需要庇佑的黎民蒼生,讓他們乖乖送上大鈔好收買神心。
「妳這頭長髮也該去阿嬌姨哪裡修修剪剪,不然也燙個型別丟我的臉,從唸書到現在都維持同一種髮型,妳不膩妳老媽我都看膩了,拜託妳像個女孩子,不要一天到晚邋裡邋遢地晃來晃去,讓人家以為我這個媽沒教好!」
是沒教好呀!她三個月大時喝的是媽祖娘娘的符水,而不是她媽的奶水;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來拜拜喔!和一般學話的奶娃兒完全不同。
當然,她第一個提的是拜拜用的香和金紙,跟奶嘴、奶瓶扯不上關係,畢竟她是在媽祖娘娘案桌底下長大,成長方式自然非比尋常。
而她這個媽最擅長和神溝通,挖香客的油水……不不不,是和香客交朋友,和他們聊天聊地聊神明,不管你是不是本省人、外省人或是老外,她的話題絕對多過噴出的口水,對兒女的教養全當豬養,死活交給神安排。
所以呀!她沒去學壞當十惡不赦的匪頭算是祖上積德了,還求什麼賢良淑德、溫柔婉約,不偷不搶還肯聽老婆子嘮叨已經是現代二十五孝了。
「抖抖抖,男抖貧女抖賤,妳就不能稍微像話些嗎?我說的話妳有沒有聽進去?吊兒郎當的不找份正當的工作……」害她都不好意思跟街坊鄰居解釋,女兒的職業是專寫愛情故事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