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猶如沉入冰底,希望的火焰滅了,她再度跌進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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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婆子將沐菊吟狠狠的扔回車廂,猙獰的面孔在月夜下更顯恐怖。
「我警告妳,別打歪腦筋,在我手下從沒有人可以活著跑掉!」
沐菊吟不停的打著寒顫,外面的世界冰冷可怕,根本是她無法想像的,即使從蘇乘風那裡能聽到一些奇聞軼事,或是百姓的疾苦,但她最多也只是個聽眾,無法感同身受,而這次的經歷第一次讓她知道人要想平安的活著都是一種艱難。
在這次事件之後,孫婆子必會加強防範,要想再逃跑就更加難了。
她焦灼不安卻毫無辦法,正當孫婆子再度將她捆綁起來後,突然聽到車外有人在喊,「那輛馬車,停下來!我們有話要問!」
然後有雜沓的腳步聲來到車前,說話的竟然是剛才她們遇到的一個士兵。
「老婆子,妳這麼晚了要坐著馬車去哪裡?」
孫婆子大概也沒想到這些士兵會追過來,一驚之下連忙解釋,「我們要去找親戚。家裡窮得過不下去,有個遠房表親在通關,我們母女倆就是要去投奔他的。」
「是嗎?」一個士兵追問:「妳們不是本地人嗎?」
「不是,我們是從黎都出來的。」孫婆子不想和士兵們糾纏,找個借口就要溜掉,「各位軍爺,我和我女兒趕了一天的路都還沒有吃飯呢,軍爺們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叫道:「軍爺、軍爺,車上只有我女兒,您不要……」
車簾被人用刀生生劈開,一個士兵跨上車轅,一眼看到被反綁的沐菊吟,他大呼,「妳還敢說她是妳女兒?兄弟們,趕快把這個老妖婆拿下!」
士兵們高呼著一擁而上,孫婆子見狀不妙轉身便跑,她輕功極好,三縱兩縱就跳出包圍圈,乘著夜色溜得無影無蹤。
而那名駕車的大漢則沒有這麼好的身手,因此很快便被拿下。
一名士兵為她鬆綁,說道:「姑娘,妳還好吧?」
驚魂未定的沐菊吟道謝之後不由得疑問:「你們怎麼會猜到她是壞人?」
那名士兵笑道:「是我們李隊長眼尖識破的。他說妳的髮式一看就是嫁了人的少婦,衣服上的花色好像是中原蘇杭的刺繡,這樣穿著打扮的人怎麼會是那個髒老婆子的女兒?」
「哦?你們的李隊長嗎?」沐菊吟走下車,士兵用手指著旁邊一位身材魁梧的軍士,說道:「這就是我們的李隊長。」
她上前深深一拜,「多謝您的救命大恩。」
那名剛才還英明神武的李隊長,在她高雅的舉止面前立刻顯得侷促起來,紅著臉嘿嘿笑道:「好說好說,咱們當兵的本來就是要為百姓出力,遇到這種事上前幫忙責無旁貸,鎮國侯爺一直教導我們要愛民如手足。因為南黎的百姓都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
她雙眸晶亮,「鎮國侯爺?你們是三王子的部下?」
「是啊,我們是侯爺的部下,都是伙頭軍,今天正好出營為軍營採買食物,否則也不會這個時候還在街上轉。」李隊長又問:「您家住在哪裡?要不要我派人護送您回家?」
沐菊吟沉默一瞬,反問:「這裡距離侯爺的大營有多遠?」
李隊長回答,「往前面不遠就是了。打退了東野的海軍之後,侯爺就從邊關退守到這座城裡駐守。」
她咬著嘴唇,半晌後決然股的揚首問道:「可不可以帶我去見你們的侯爺?」
李隊長愣住,「您要見我們侯爺?您和他是故交嗎?」
她喉嚨梗住,擋不住胸口的熱浪一次高過一次的撞擊,壓抑了三年的苦楚像要衝破胸口爆發出來一般。
想見他!想見他!這個念頭瘋狂的在腦海中盤旋,無法遏止。
她要見自己的丈夫,見那個新婚隔天就失蹤了的丈夫,見那個幾乎被她遺忘,也幾乎遺忘了她的丈夫。
但這一切她都不便說出口,面對李隊長的質疑,她艱難的回答,「我、我是侯爺一位朋友的女兒,多年不見,難得有機會,想當面問候他。」
李隊長大笑,拍著胸口保證,「沒問題,我帶您去見他!」
習慣了三年分別的日子,讓她以為這一生大概都要與他分離,沒想到相見竟來得如此容易。
南尚武,他與她遠隔天涯,又近在咫尺。
再見面時,他,可還能認得出她這個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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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隊長很健談,一路上說說笑笑親自駕著馬車將沐菊吟帶到兵營。
而沐菊吟話很少,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南尚武,她便越來越緊張。見到他,第一句話該說什麼?萬一他認不出自己那該怎麼辦?難道要她說:「我是你的妻子,我來找你、我來見你,我這三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她忽然歎了口氣,眼前的景象讓她心底只有一個感觸:別時容易見時難。
「到了!」李隊長叫了一聲,跳下馬車。
她步下馬車,四下打量,這裡應是一個官員的府邸,看正門的匾額上寫著「知意縣衙」,原來是個小衙門。南尚武就是暫駐於此?
李隊長和門口的軍士打著招呼,「侯爺出門了嗎?」
軍士和他很熟,笑著說道:「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侯爺救了那個冷美人之後,就很少出門,怕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捨不得吧!」
沐菊吟剛剛邁出的腳步突然凝在原地。什麼?他們在說什麼?什麼冷美人?還有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為什麼會讓她這麼不安?
李隊長捶了那名軍士一拳,罵道:「你這小子說話小心點,別到處散播這種謠言,侯爺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麼會隨隨便便就被一個女人迷住了心魂?」
那名軍士不服的反駁,「那又怎麼樣?那冷美人只消看上一眼,誰還能挪動步子?侯爺就算被她迷住也不丟人。」他說話問發現站在台階下面無表情的沐菊吟,被她的麗容驚住,叫道:「天啊,這小破縣城難道是個寶地?怎麼我這幾天總見到仙女下凡?」
「少貧嘴了!」李隊長說:「這是侯爺朋友的女兒,可是名門閨秀,你管緊你那張臭嘴,要是說錯半句話,沒準兒你腦袋就要換個肩膀扛了。」他轉身對她說道:「夫人,您請裡邊進。」
守門的軍上攔道:「慢著,你說進就進啊?我還沒向侯爺通報呢。侯爺最討厭咱們下人沒規矩,未經通傳就亂闖。」
李隊長睜大了眼睛,「你這小子今天存心和我對著幹是嗎?」
軍士回答,「我是按規矩辦事。」
沐菊吟溫雅的聲音忽然響起,「兩位不用爭了,若是侯爺現在不方便,我改日再來。」她緩緩轉身,雙腳像是綁上了千斤重的巨石,舉步維艱。
南尚武就在門裡,為什麼她卻在最後關頭失去了和他見面的勇氣?她在怕什麼?她反覆的責問自己,卻不敢想像答案。
「你們聚在門口閒聊什麼?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一個清朗的男聲出現在門口。
只聽李隊長說:「杜參軍啊,有位侯爺的朋友來看他,可這小子攔著門口不讓進。」
「侯爺的朋友?」那人的眼光瞟向沐菊吟的背影,高聲道:「姑娘,請留步!」
沐菊吟停住,轉身,雙眸寧靜如水,雖然她的衣衫有些髒破,卻難掩她高貴清華的氣質,而那張白皙絕麗的臉龐更與周圍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杜參軍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名女子的來歷必定不平凡。他欠身一揖,恭敬的問:「請教姑娘尊姓?」
「我……」
她尚在遲疑,又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門內透出--
「名鶴,馬怎麼還沒備好?」
這聲音凝重,穿透力極強,好像山澗瀑布,洪亮而不失尊貴,乍聽到這個聲音,沐菊吟的心陡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是的,即使忘記了他的相貌,但她還記得這個聲音。
隨著聲音門內走出一名高大的男子,如刀斧雕琢般的冷峻輪廓,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永遠都堅抿的嘴角。
是他!南尚武!
沐菊吟全身僵直,無力再多行走一步。
杜名鶴回身對南尚武道:「已經讓人去備馬了,不過你好像有位故友造訪,只怕你今天去不了了。」
南尚武濃黑的雙眉微擰,「故友?哪裡來的?」他犀利的眼神掃向不遠處那抹孤零零站立的纖細身影。
沐菊吟在前一刻轉過身,背向著他,她不想在這種心境下和他重逢。
南尚武看不到她的臉,更加困惑,高聲問:「妳是誰?」
她沒有回答,但她的手指都在發顫。
他不耐煩的追問:「妳到底是誰?轉過身來!」
她仍沒有動靜。
府內有人跑出來,急急的說:「侯爺,冷姑娘忽然暈倒了。」